方休每次以许仙这个身份露面,都没人怀疑他的来历。
不用刻意强调名号,甚至连真气都不用幻化——对付夏萧的吞月龙蟒术,便跟常人印象中阴森森的鬼宗传承完全不搭。
即便如此,方休只用往那一站,再把离婵姐妹唤出。
任谁都会第一时间认定,他便是鬼宗之人。
天下间除开鬼宗,还有谁能驭使勾鬼?
“不可能,不可能!”
鬼柳君猛地站起,连怀中红娘子滚落在地都顾不得,只震惊叫道:“王薄分明说过,那鬼将是自己来的燕京城,根本没有什么许仙!”
方休轻笑一声:“是啊,哪有什么许仙?”
这话更是说得鬼柳君惊疑不定,不过他很快便作出决断,只目光一凝,便有汹涌如潮的阴郁真气从周身涌出。
法术虽然威势无匹,但只有炼成金丹才能瞬息间施展,远不如真气来得操纵由心。
“我破了你的障眼法!”
鬼柳君的真气眨眼间将庙宇盈满,遮掩住自己身形,又波涛般扑向方休。
方休怡然不惧,只轻喝两字:“火来!”
嘭!
立时有一团光彩夺目的明亮火焰轰然窜起,焰火并不强盛,焰光却耀眼无比,宛如实质一般,将阴郁真气抵住。
滋滋……
焰光照耀之下,竟将鬼柳君的真气都点燃,不住地泯灭消散。
“无限光明火?你果然是方休!”
鬼柳君的声音从阴郁真气中传出,竟有几分庆幸。
无限光明火虽然有驱除一些阴邪的天性,正是他真气的克星。
但鬼柳君的境界与方休相当,已然开始炼丹修行,上下两处气海自然早就凝聚,真气仿佛取之不尽,大可放任无限光明火灼烧。
而只要方休还是方休,那便一切不惧。
“师尊,我来除掉这两只假勾鬼!”
红娘子笑吟吟的声音响起。
便见浓郁真气中,忽有一抹红色身影跃出,惨白五指长出寸许长的滴血指甲,一爪袭向方休身侧的离婵。
方休已经打开五识的事情,人尽皆知。
但红娘子亦是鬼将之身,境界与五识金刚相当。
虽说无限光明火克制鬼气,但她此刻正抱着在鬼柳君面前献功争宠的心思,出手攻击的方向也避开方休正面,自然无所顾忌。
离婵虽然也是鬼身,但她又是六狱鼎的鼎灵,天然不惧一切焰种。
这会儿被无限光明火的焰光笼罩,反而觉着暖洋洋一阵舒适,连法力都随心如意许多。
可落在红娘子眼中。
一只勾鬼,如何能安然待在无限光明火的佛光焰火之中?
不是假的还能是什么?
“我撕掉你这张假脸!”
红娘子的声音竟有些嫉妒。
眼看那血爪突入焰光之中,被灼烧地滋滋冒烟,亦是片刻不停歇,正要抓在离婵艳色无瑕的脸庞上。
离婵张开秀唇,轻轻吐出一口霜气,凝做一面阴森森骇人的镜子。
镜中映出红娘子的身形。
红娘子的血爪及近,携带着阴风卷动,竟把镜中人的红盖头吹起。
立时显出一张双目遍布红丝,七窍流血,脸皮上满是青紫尸斑的可怖面孔。
“夫君,你分明说要与我长相厮守,怎么我才身死,便不愿意与我配阴婚?
“你也要死,你也要死!”
镜中红娘子凄厉惨叫,又伸出一只血肉碎裂,几乎腐烂的骨手,一把将镜外红娘子的血爪擒住,扯到镜面前。
两个红娘子脸贴着脸,一边是红盖头,一边是尸变后的恐怖脸面,肌肤破烂,黄绿的尸水淌出,染在红盖头上,触目惊心。
“丑人多作怪。”
离婵犹有功夫轻哼一声,呸道:“自己长得吓人,反倒说别人脸上假的。”
红娘子惊惧难当,直觉着意识晃动,三魂七魄仿佛要被震散,不由尖声叫道:“师尊救我!”
与此同时。
盈满庙宇内的阴郁真气忽如沸腾般翻滚。
一道纤长的昏黄色光芒破开真气云潮,如鞭子一般自上而下抽来,仿佛要将整座庙宇劈作两半。
是鬼柳君借着真气遮掩,施展出来的法术!
“观主小心。”
另一边的离涓轻唤一声,闪身挡在方休身前,伸出白皙秀手,正正将长鞭抓住。
轰!
真气与鬼气冲撞,爆起惊天的动静,气浪朝四面八方席卷,直接将庙宇屋顶掀飞。
眼看离婵也要被波及,她便将鬼镜一转,抵住冲击。
红娘子倒是因祸得福,被甩回鬼柳君的真气中,她一脱离鬼镜震慑,便惊声叫道:“师尊,这两只勾鬼是真的!”
这会儿,威势惊人的昏黄色长鞭崩散,离婵亦是痛呼一声,好似被马车当面撞上,往后飞去,正落在方休怀里。
“不是与你说过,你的手软,没有多大劲。”
方休轻轻笑道。
他一手揽着离涓,另一手朝前一推。
只听得一声龙吟,便有无穷水汽弥漫,龙蟒从中跃出,直直撞向鬼柳君的真气中。
鬼柳君有时间施展长鞭法术,方休自然也已经准备好吞月龙蟒。
却见龙蟒撞入鬼柳君的真气云潮中,立时响起一声惊呼,红娘子慌张叫道:“师尊,不要!”
轰!
龙蟒一震,直接炸开,冲荡的威势将鬼柳君的真气席卷,如飓风撕碎云丛,连带着整座庙宇被夷为平地。
月色洒在山腰。
砖石哗啦啦如雨落下。
离婵借着鬼镜护身,闪到方休一旁,伸手扶住软绵绵脱力的离涓。
“姐姐,我……没事的。”
离涓红着脸轻声道。
可惜说得太迟,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方休怀抱。
咦?
离婵微微蹙眉,瞥她一眼。
乖妹妹,你是跟那野狐媚子走得太近,学坏了?
唔……也不好说是坏事还是好事。
“怎么回事,师尊怎么跟许仙前辈动手?”
烟尘弥漫中,白太婆的声音响起。
方休伸手一挥,真气鼓荡夜风,吹去烟尘。
夜幕下,鬼柳君原本立身的地方空无一人,唯有一只贴着白色喜字的大红灯笼落在地上。
人呢?
方休心神一动,扭头看向原本庙宇前的那株阴柳。
正此时,忽一阵地动山摇。
地面裂开巨大的沟壑,山石泥土翻滚间,隐见一根粗如水缸的茁壮树根。
哗哗哗。
整座山都在晃动,地面如沸腾一般,无数枝杈破土而出。
而那株阴柳拔地而起,被树根与枝杈托扶着越长越高,树冠撑开仿佛一座小山。
……
几十里外。
真正大明皇陵的镇守,远远看着废皇陵方向出现的庞大阴柳。
“怎么回事,鬼柳君发什么疯?”
“他这株大柳扎根在地脉中,轻易可不会挪动,一定是有情况,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