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有醒好的面团,是小狐妖备着打算做拉面的。
方休洗净手,揉一团出来,现场表演手艺。
张幼鱼看得蠢蠢欲动,被方休随口一问,便兴致勃勃挽起袖子,也要拉面。
一抖。
面断了。
“用些巧劲,别瞎甩。”
捏成一团揉一揉,再抖。
面断了。
“别瞎甩,用些巧劲。”
揉成一团捏一捏,再抖……
方休好生指点一番,张幼鱼学得浑身沾满面粉,才终于学会技巧,勉勉强强甩出一份面来。
“这面的做法,真是有趣!”
她一脸的新奇好玩,手上不停,做一份又一份,跟玩上瘾也似。
方休正切着牛肉,无奈提醒道:“你吃多少便做多少,不要浪费。”
张幼鱼这才停下,一数案板上的面团,一会儿工夫,她都已经做出五份面来。
“方观主,你吃吗?”
“我吃一碗便够。”
“好。”
张幼鱼点点头,又做两份。
嘶——
这是真能吃。
方休干脆把小狐妖揉面的木盆找出来,才烧水煮面。
他是一份一只碗,张幼鱼那六份索性全装在盆里。
再倒入厨房里一直熬着的老汤,是牛肉牛骨老母鸡,佐几十味香料慢火调制而出。
最后码上厚厚一层牛肉,再撒一把葱花。
一碗……
一盆简简单单的牛肉面便香喷喷出炉。
张幼鱼双眼发亮,小心翼翼将大盆端起,喜滋滋离开厨房。
坐到院中,她先拿筷子把牛肉都按进汤里,又扒拉一番面条,转动一圈,看清亮的汤色泛着波光,热腾腾的面香扑鼻而来。
开吃!
吸溜。
吸溜。
咕咚咕咚。
……
方休慢悠悠吃完自己那碗,抬头一看。
不由心中钦佩。
真不愧是堂堂当世道门魁首、燕山大罗掌教、都供府天师、太微府中天令……哪怕对付一整盆面,也是手到擒来。
方休吃一碗的工夫,她一盆已经见底!
“好吃!”
张幼鱼端起木盆喝干面汤,才心满意足擦擦嘴,发出愉悦的笑声。
“张小姐。”
方休唤她一声,用手指指自己脸,又指指衣服。
张幼鱼这才发现,自己脸上衣服上全是面粉。
她脸色一红,赶忙抖抖衣服,又从院中水缸里捧出水来,将脸洗净。
这一洗,便把胭脂水粉通通洗去。
露出原本白皙秀美的五官来。
方休已经看习惯她花团锦簇的模样,虽然也艳丽无双,但乍一见这清纯本色,也是眼前一亮,不由笑道:“张小姐天生一副好面庞,何必这般浓妆,反倒掩盖姿色。”
“你懂什么?”
张幼鱼哼一声,翻去一个白眼。
臭男人。
真是个不会说话的。
还打算念你一份煮面的情,拉倒!
她转身便走,没几步却又停住,转回头来,蹙着眉头问道:“果真?”
方休点点头。
张幼鱼思虑片刻,嘟囔道:“你天天在女人堆里,应当也有些眼力。”
如今无厌观里除方休之外,就是胡小桑与胡瞻淇姐妹,连香客都无。
唯有一个王陈氏,因王薄正在准备春考,没有工夫顾家,到无厌观上香祈福的频率便愈发多。
还真算是女人堆里。
“就……先信你。”
张幼鱼将信将疑,又取下两只珍珠耳环放在石桌上,开口道:“这对耳环留给小桑,算是谢她这几次给我煮面。”
天师的用度,自然不简单。
这两只珍珠有拇指大,光色澄亮,一看便是无价之宝。
?
方休眨眨眼。
那今天煮面的我呢?
张幼鱼已经转身离去,迈出无厌观。
方休摇摇头,正要收拾桌子,忽见张幼鱼又探半个身子进门,好似随口道:“佛门法理中的唯一真谛之说,别的解读之法你不用管,你只用知道,唯一真谛只得唯一超脱,荒佛之后,佛门便无人能再得超脱……这对你来说也有些远,总之,世上修行路数,唯有道门才是正途!你别放着好好的道门传人不做,去走错路。”
方休听得一愣。
这是希望他留在道门的意思?
张幼鱼又唤道:“下个月我要吃别的面!”
说完也不等方休应话,便缩回身子去。
原来是怕吃不到面。
方休笑一声。
他可算不得真正的道门传人。
毕竟,吕祖留下的三部《道藏》皆已失传。
方休凝结道果后做的第一件事,其实并非修炼丹坯,而是打开青石书上的路径,直见青石祖师留在太极中的意识。
便是为求取《道藏》。
虽不知道祖师爷身化神魔之后,吕祖有无传他《道藏》——按燕赤霞所说,上古神魔不用修行,单单一个名字就能占据天地权柄。
即便没有《道藏》,祖师爷如今也是吕祖的亲信,或许便有其他直指元神,能得超脱的无上道法。
只可惜,没见着。
祖师爷只是被吕祖接引入新世间,留在太极中的那一缕意识十分薄弱,又要时时刻刻要抵御太极之在的侵蚀,自然没有多少余力。
之前又强催神识给方休引渡太极之在,更是损耗不少。
只怕方休成就元婴时,祖师爷的神识都未恢复过来。
如此一来,这一方世间已找不到能与《天魔策》相提并论的功法,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方休既然凝结道果,便又是如假包换的道门真传。
魔门,道门,何必区分这般清楚?
自在果的喻品,是求自在,求太极之在。
而在太极之前,魔门与道门的差异,根本不值一提。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方休才能随心所欲地修行《天魔策》。
魔解与道解相违背。
寻常道门弟子若修行《天魔策》,立时有道果崩溃之危!
方休固然是没打算改投佛门,但张幼鱼留下的这番话也颇有几分价值。
抵得过那一盆面。
……
方休继续抄书。
午后未多久。
忽听一声厉喝:
“方休!”
便有一个衣着不俗的中年男人,闯进无厌观来,左右看一眼空荡荡的院落,铁青着脸放声叫道:“方休,你好大的胆,连定国公府……连奉部的职责,都敢推脱!给我滚出来,到公府赔罪!”
“定国公府的人?”
方休咦一声,从书楼出来。
“你就是方休?”
那中年男人看见正主,面色带怒,上来就伸出手,擒向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