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这是一个在历史上充满戏剧性的地方。
在一千多年后的这里,从一方小兵,短短数年成为霸主的陈友谅采用铁锁连环的方式,将战船连接了起来,然后…就喜闻乐见的遭到了朱元璋的火攻,一把火葬送了大好局势。
而相隔千年,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这里也即将点燃一把大火,一把…焚灭曹操一统天下梦想的大火。
此刻…
远远望去,碧波荡漾。
湖水碧蓝碧蓝的,渺渺茫茫,好像和万里蓝天连在一起,就宛若那后世的词句“秋水共长天一色”…
数不尽的渔民在此废寝忘食的做着工,每当他们打捞上又大又肥的鱼时,就会“呵呵”大笑。
周瑜的水军也在此训练。
鄱阳湖的水浪最接近长江,长年累月的让手下将士在此训练,铸造了一支能打硬仗,能扛得住风浪的江东水师。
当然…
因为江东特殊的军制。
周瑜手下的这几千人水军,便是只隶属于周瑜一人。
周瑜或许听命于孙权,但这些水军却堪称为周瑜的私人部曲,只听他一人调遣,哪怕是他阵亡后,这些水军也会继续交给他的儿子。
这便是江东所谓的“府兵制”…
谁的手下有多少兵,那便是多少兵,都是自己的!
此刻,周瑜在府中抚琴,琴声激越铿锵,似含着无尽的悲愤、郁结之意,诸葛亮轻轻挥动羽扇,耐心的听他弹完这一曲。
显得淡然许多。
终究是周瑜心思沉重,用力之余,琴弦绷断,琴声戛然而止,周瑜的手方才缓缓放下。
“曲有误,周郎顾…”诸葛亮踱着步子,感叹道:“倒是不想,周郎手中的琴弦竟会绷断?周郎且莫言语,让我猜猜,多半是那魏王曹操寄来的那封信笺,要会猎于吴,八十万大军,究是江东的右都督周公瑾也不免心情沉重了许多吧?”
周瑜听出了诸葛亮言语中轻嘲,他并不生气。
历史上真实的周瑜是一个极其豁达的人,还是一個堪比手机屏幕前观众老爷英姿的美男子!
“卧龙诸葛,为何当先来见我?却不是去拜访江东的左都督陆伯言呢?他可是江东之主孙翊最信任的人,且手握重兵。”
周瑜问出一句他最关心的话题。
诸葛亮也不隐瞒。“因为陆伯言代表的是会稽四大家族、吴郡四大家族的利益,这些家族无论是投身孙家,还是投身魏王,他们照例是地方的豪门氏族,照例会垄断这边的官场、资源,谁是主人,他们不会在意!”
“呵!”听到这,周瑜反问。“那你为何就确定,我周瑜就会抗曹?”
“因为你是淮泗一派…你的根不在江东,你必须与江东孙家保持着相同的立场,这便是我们这等流寓人士的无奈吧?”
嘶…
诸葛亮这么一句话,就让周瑜的眼眸凝起,让他再不敢小觑这位江北来客。
“孔明可懂箫?”
“略懂一二!”
“那你、我琴箫合奏一曲如何?”
“奏什么?”
“你说呢?”
“总不会是《凤求凰》吧?”诸葛亮笑着问道。
周瑜浅笑一声。“《凤求凰》这曲子很应景,似乎还不错!”
是啊…
能与他周瑜想到一处,能把江东看的这般透彻的人,可不多。
准确的说…是唯独他周瑜、诸葛亮两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这不就应景了么?
诸葛亮在寻觅“盟友”,周瑜不也是在寻觅“盟友”么?
“琴弦断了?还能继续弹么?”
“琴弦断了可以接上,然后再弹!”
诸葛亮与周瑜的对话云淡风轻,根本就不像是两个素昧谋面之人,更像是一对久别重逢,偶尔还抬抬杠,打打别的挚友!
曲声起…
初听,宛如阳春白雪,缠绵悱恻…
可俨然,周瑜没打算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弹奏,他骤然加快的速度,仿佛原本平稳流淌的溪水由于地势的关系,逐渐变得湍急了起来。
诸葛亮的箫声,也变快了不少…
竟能完全跟上周瑜的琴声。
两人越弹越快,仿佛那溪水汇入江河,水势顿时愈加汹涌,朝着下游奔腾而去。
诸葛亮有些担心,周瑜这般迅猛的弹奏,他手中那琴能否承受得住?会不会因此再断了弦?然而…琴弦并没有断,他周瑜与诸葛亮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因为,这急速弹奏的曲子已经让…让那条“江流”不受控制一般,义无反顾的撞向彼岸,亦或者是涌向未知的前方。
“结局会是什么?”
诸葛亮与周瑜心头生起的是同一句话。
两人不由得都凝住了眉,整个人都绷紧了。
终于…
在琴声攀至顶点时,忽然间,周瑜的双手重重的按住了所有的琴弦。
诸葛亮则是松开了箫…
——“咚!”
一声巨响,琴曲到此终结。
就仿佛,水至瀑布,冲刷而下,不成功…就…就成仁!
而诸葛亮与周瑜的眼前,仿佛…都浮现出一副别样的画面。
——汹涌的长江之上,无数船舶分列两旁,大战一触即发…或江水奔腾,或烈焰焚天,这一战注定将载入史册!
足足几个呼吸…
两人才同时吐出口气。
周瑜当先开口,“这首曲子正到高昂,你、我空弹,怕是奏不出结局了。”
诸葛亮浅笑道:“若是一切事都知道结局,那…还有什么意义?未知的结果,不正是周都督更乐于挑战的么?”
呵…
这一刻,周瑜笑了,笑着笑着,他霍然起身,两人心意已通,接下来…
索性直抒胸臆。
——“孔明先生,打算如何对付龙骁营中的那支‘飞球兵’?”
——“孔明先生,打算如何说服会稽四大家族、吴郡四大家族,联手抗曹?”
——“陆子宇善于攻心,孔明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一连三个疑问,这才是周瑜最想知道的。
也是…
江东抗曹,能否胜利的关键!
“周都督似乎颇为忌惮陆子宇?”诸葛亮没有回答,反倒是反问一句。
“难道?你不忌惮么?”周瑜的眼眸抬起,笑着说道:“不是你说的,我乐于挑战未知的结果,且我当年败给过这陆子宇一次,那次是在庐江,我败的很惨,却成就了龙骁营之名,这一次…我想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
霍…
诸葛亮都没想到这一成。
原来,周公瑾抗曹,多少还夹杂着点儿私人恩怨哪!
…
…
洛阳城,城郊十里处,官道旁的一处茶摊。
此刻,司马懿正凝着眉坐在这边,一边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上一口,一边不经意的环视周围,似是在等什么人?
终于,在喝了第三盏茶之后,他终于等到了要见的人。
“你,终于来了,看起来,是去寻过你那位师傅了?”
来人一身黑衣,手中握着一柄剑,头戴斗笠,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若是寻过我那师傅,那还有命能回来么?”
“阁下究竟是谁?”
司马懿警惕的问出一句,他努力的把身子压低,试图去窥探来人的面颊…他太想去认出这人的身份。
明明…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可究竟是谁,又说不上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想好了,你是谁?”
“我便是我,还能是谁?”司马懿当即反问…
“噢…”
黑衣剑客浅浅一笑,旋即将剑摆放在桌案上,他则掐着腰笑着说道:“索性,我问你好了,你现在是河内司马氏的二公子?还是白马侯的得意门生?”
呼…
黑衣剑客的这话让司马懿登时明白了什么。
他索性顺着对方的意思。
“我自然先是司马家的二公子,然后才是师傅的门生!”
“呵呵!”黑衣剑客笑了,“你现在还是他的弟子么?魏王要诛杀你全家的时候,他在哪里?你河内司马氏一族灭门的时候,他又在哪里?河内司马家死的好惨哪,我听闻,大火之下,便是连尸骨都化成了灰烬…唯独最后剩下一地烧焦了的残骸。”
“你究竟是谁?”司马懿再问…“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如果想给你全家报仇,就跟我来。”黑衣剑客满饮了一碗茶水,提起剑转过身就往一条小道上行去。
恰恰他提剑的功夫,司马懿注意到了那把剑,这是一把他无比熟悉的剑…
准确的说,是那把剑上的龙纹标记他格外熟悉。
那是…
那是中兴剑,是当今天子刘协的父皇,灵帝刘宏铸造的宝剑…
共计四把,取名中兴。
那时,此四把剑轰动整个汉帝国,可很快…宫中就传出四剑中丢了一把。
而那一次失去的不只是中兴剑,还有一个号称“剑圣”的男人。
这件事儿,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经常会当故事讲给几个儿子听,甚至还会绘出“中兴剑”的模样。
便是为此,司马懿记忆犹新。
那么…
眼前的人,是…是中兴剑的主人——那个号称剑圣的家伙么?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如今的天子都已经不再执着,那…这位“剑圣”他又在执着什么呢?
当即…
司马懿不再停留,他快步追上那黑衣男人。
“等等我,我跟你走…跟你走!”
俨然…
因为司马家一门惨案,没有人会怀疑司马懿的立场,毕竟…说到底,大汉以孝治天下,杀父仇人,不共戴天!
“得得得…”
不远处,早就备好了两匹快马。
黑衣剑客翻身上马,回头望了司马懿一眼,只留下了两个字:
——“跟上”!
一言落下,“得得得…”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两人两马已经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
…
洛阳城,白马侯府…
不,准确的说,今日一早,这里就更换了门楣,改为“南狩侯府”。
这是县侯…在往上,只剩下一方公爵、王爵之位。
当然,这算是双喜临门…
夏侯涓有孕在前,白马侯腰身变成了南狩侯在后,这些,都是值得庆祝的。
热闹了一整个白日。
夜晚时,这里安静了下来。
月夜朦溟,夏侯涓披着披风,带着饭盒独自一人站在蔡昭姬房外的廊下,“昭姬姐,是我!”
听到了是夏侯涓的声音,蔡昭姬才轻轻的开门。
她对外说是要闭关修撰《续汉书》,将整个府中的书籍尽数搬入自己的阁院,并且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甚至在院落外还调派了几名龙骁营甲士,守卫不可谓不森然。
但…夏侯涓是个例外,整个南狩侯府,唯独她被允许来给昭姬姐送饭。
当然…
因为她的有孕,大乔主动提出,让她去做这件事儿。
可夏侯涓还是坚持要自己送…
还说,医官说了,哪怕是有孕,走走路也是好的,当然了…这医官,也是蔡昭姬的一名信得过的弟子。
如今非常时期,一些事情必须瞒住!
“来了?”
蔡昭姬环望了下夏侯涓的身后,确保无人后才关上门,显得很谨慎。
夏侯涓连忙打开饭食,望着昭姬姐那渐渐隆起的小腹,连忙开口:“这是我亲手煮的鲫鱼汤,还有,还有葡萄、鸡蛋…医官说吃这些对胎儿好。”
蔡昭姬看着忙碌的夏侯涓,有些心疼。
款款开口道:“你一天三顿来送饭,许多饭食又都是亲自下厨难为你了。”
“无妨的,莪本来就喜欢造饭,如今假装有孕…姐妹们都送来了好多补品食材,我索性就在自己院子的伙房内为昭姬姐烹饪…做好了就送过来,不费事的。”
夏侯涓心善…
也正因为这样,她能体会到昭姬姐的为难,这才提议…这么做!
等到昭姬姐生育之事,李代桃僵…将孩子抱到她的身边,顺理成章…孩子的身份有了,昭姬姐的名分也有了,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儿,让世人非议夫君。
反正都是夫君的孩子…
心地善良的夏侯涓自然视如己出,所以…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委屈你了…白日里还要装作有孕的模样…想必你一定很辛苦吧!”蔡昭姬拉着夏侯涓的芊芊细手…
“不委屈。”夏侯涓莞尔一笑。“还差八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后面几个月,我…我也会尽量少的出门,也少去见那些姐妹,总之…一切都会很顺利的,昭姬姐放心就好了。”
听到这儿…
蔡昭姬伸出手轻轻拨动着夏侯涓的头发,向后靠去,让夏侯涓轻松的同时,也试着放松自己全身的每一处。
有孕后,身体总是会莫名的颤抖,像是很紧张。
不过,蔡昭姬还是张口夸耀夏侯涓。“羽弟能娶到你,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夏侯涓清澈的眼眸中,似乎微微荡漾起几分涟漪,她抬眼望向蔡昭姬,也张口道:“夫君有昭姬姐这样的姐姐,那才是服气呢?是十世修来的福气。”
这话脱口…
两人彼此互视,莞尔一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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