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杀气,可以多恐怖,看看连飞鸟也不敢飞渡的白虎城,便可知道。
那不是梁京墨能有的杀气,即便他杀了很多人,很多妖。
如有实质的杀气,天下间只有一人有,此人就是人屠崔白。
别看崔白还未登天入云成就天人,其杀意却是天人也不可及的。
白虎城能屹立不倒,让妖族不敢跨过死亡回廊,只因城里有一个人。一个站在那里,便会让人和妖吓破胆的存在。
崔白微笑看着梁京墨,好似在鼓励其胆子再大一点。拔出刀,劈老子一下试试。
一百多年没人朝他亮家伙了,这一刻的崔白有些兴奋,有些期待。
梁京墨额头已然见汗,远山之眉也连到了一起,他拔刀的动作很慢很吃力。
面对崔白的杀气,梁京墨好像扛着一座山,即便移动一下小拇指,也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可即便如此,他的刀依旧在出鞘,坚定的出鞘。
梁京墨要感谢他有一个很没人味的师傅,让他变得也没了人味。不然面对人屠崔白,他根本没勇气拔刀
梁京墨还记得,七年前,动身前往死亡回廊的前一天。他的师傅,给他来了一次小考验。而那一年,他才十三岁
苦陀山,山高入云,长年积雪,满眼银白。
雪山之上,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瘦高老人,望着不远处的少年郎,不带任何感情的轻声念叨着。
京墨,用尽全力出手吧。
接下一招,你可以下山。接不下,你会死。就像你的人生一样,打你出生那天起,老天便帮你选好了。
梁京墨手按刀柄,整个人颤抖着,半跪雪地之中。好像肩头扛着倒挂的雪山,要把他压得筋断骨折一样。
自打他懂事起,师傅便告诉他。你不被天地所容,要活下来,便要逆天而行。
这一刻的师傅,便是他头顶的天。
他知道,天塌人会死,只有逆天而行,才能生。所以,他得出刀劈天,劈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梁京墨拔出了刀,朝那个比天还要高的男人,砍了一刀。只是一刀。
然后,梁京墨看到一把剑,洞穿了他的右胸。那是他师傅的剑。
剑收带出一篷血雨,洒在白雪之上
看看你的血,你看到了什么。再看看你的胸,你又看到了什么。所以,这个世上但凡有人看到现在的你,都要杀了他,无论是谁。
梁京墨捂着渐渐愈合的胸口,抬起头,看向那个转身离去,身比天高的老人。
只见,那老人头也不回的哈哈大笑
师傅等你来杀。时间莫要太长,不然十年后,师傅找你,杀的就是你了。
梁京墨知道师傅有多冷血,十年后他若无一战之力,恐怕人生也就走到了终点。
十年,只有十年,他要伸手够到天。
十年很长,对他来说却很短。可他觉得还是应该拼一把,别给自己短暂的人生留下遗憾
七年前,他拼过一把。而在死亡回廊这六年,梁京墨时时刻刻都在拼。那么,今天在城主府白虎堂,他又怎会不拼。
刀一点点出鞘,梁京墨相信即便不是合道境对手,劈出的刀,也会比七年前那一刀更漂亮。
再说,要死的人了,还留什么秘密,还有什么底牌是不可以出的。没准还能给崔白留下一道疤。
能给人屠崔白开一道口子,即便死,梁京墨觉得也值了。
在崔白微笑中,顶着让人窒息的杀气,梁京墨的刀只差一寸,便离开刀鞘。
忽然,一个人走出屏风,说了一句话,梁京墨的刀停下了
头,能让我说一句话吗。
梁京墨一双眸子慢慢离开崔白,他看到一张长脸,一张死人脸。
他有些惊诧,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实在没想到,真有兄弟出卖他。而他还救过那人的命,且是两次。
一个不把名利放在眼里的家伙,到底会为了什么出卖兄弟。三驴子,能告诉我吗。
三驴子苦笑着,那张脸看起来有些僵硬,有些扭曲,很不好看。
三年来,梁京墨第一次看到三驴子笑。
他知道为什么三驴子从来不笑了。因为,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头,你知道我家中排行老三,知道我这人不会笑,知道我这张脸有多难看。
可,头你不知道,长成这个样,我依旧是家里最好看的那个。
头,你有听说过吗
梁京墨不知道,三驴子为什么絮絮叨叨竟说一些废话。可他还是给三驴子,留下足够多的耐心,因为他想知道为什么。
只见,三驴子无奈的苦笑着。
都说大乾三皇子人间龙凤,是李家不出世的美男子。
说着,三驴子指着自己的大长脸,自嘲道:头,这张驴脸是绝世美男吗,显然不是的。可我的确是李家最好看的男人
崔白忽然毫不客气的开口道:小子,知足吧。你爹和你那几个兄弟,出门都能吓死人,你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了,姓李的占了大乾的天下,还想占其它的,那就有些贪心了。
梁京墨这阵子有些蒙了,跟自己出生入死三年的死人脸,竟然是大乾三皇子,这也太扯蛋了。
大乾三皇子为何隐姓埋名藏在死士营,又为什么会藏在他梁京墨身边,难道他的秘密
梁京墨的脸色一变再变。
他的秘密,只有师傅知道,难道师傅出卖了他。可又不对,师傅想要他的命还不简单,有必要兜这么大个圈子吗。
只见梁京墨皱眉道:为何要跟我说这些,这跟你出卖我又有什么关系。
三驴子无奈叹道:之前本无关系,可年前我看到头的脸。我知道,那件事只有头能帮我。
梁京墨转过头看了崔白一眼,见崔白点头,这才恍然。原来那个要给自己任务的不是崔白,而是跟了他三年的大乾三皇子。
梁京墨皱眉道:三驴子是李锐,是大乾的三皇子。不知,我一个边关死士营的小小什长,能帮三皇子什么。
三驴子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声若蚊蝇的说道:坤国三公主,半年后要到云中城求学。我想拜托头,帮我把三公主的心,偷过来。
梁京墨愕然道:偷,还是帮你偷。你的玩笑,很不好笑。
三驴子很认真的说道:可以的,我都想好了。咱们一同前往云中城,这事一定成。
梁京墨歪着头,打量着三驴子
见头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三驴子忙道:我这脸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要咱俩身份互换,以头的魅力,那个女人一定手到擒来。到时,大乾和坤国联姻之路,便顺理成章了。
梁京墨好像听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不由转头望着崔白道:城主说的牺牲色相,指的就是这个。
崔白莞尔道:那你认为还有什么。若是你想有点什么,我倒也能勉为其难
梁京墨收刀退后一步,朝崔白躬身一礼。
这是梁京墨对之前的无礼,给崔白赔罪。却见崔白只是摆了摆手,笑道:皇帝给李锐的任务,是把公主娶回大乾。你猜,李锐办不到,结果会怎样。
怎样,亲儿子,还能怎么样。这话梁京墨没说,可崔白看出来了。
只见崔白摇头道:老百姓家的儿子是儿子,我崔白的儿子是儿子,可皇帝的儿子不是儿子。既然皇帝能把李锐丢到死士营锻炼三年,你认为有什么事,是皇帝不会干,不敢干的。
所以,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梁京墨看着二人,忽然摇头道:坤国三公主,玉青黛。天下四美之一。仅凭一张漂亮脸蛋,我看搞不定。
三驴子忙道:头,你这话不对。
梁京墨笑了,扭头看着三驴子道:哪里不对。
三驴子正色道:不对,并非头高看了玉青黛。而是头,看低了自己。
梁京墨有些诧异的看着三驴子,说道:说的跟真事一样。没想到三驴子变成三皇子,这拍马屁的功夫竟也长进不少。
头,您答应了。
梁京墨摇头道:我要先弄清楚几件事,再说答应不答应。
头,您说。
梁京墨看着三驴子,皱眉道:我是你,谁信。
三驴子笑了,笑的很难看,头,三皇子是绝世美男。而这个天下见过三皇子的人,不多。
梁京墨晓得,为何崔白要看他的脸了,不由再次开口道:偷了公主的心。那么,你怎么变成我,把公主娶回大乾。
三驴子忙道:不用变来变去,只要头把公主心偷了。大乾自会去人迎娶公主。到时,公主来了龙城,即便发现皇子被人掉了包,想悔婚怕是也没可能了。
梁京墨点了点头,说道:这招够毒。那么,我还有一个小问题。你就不怕我假戏真做
三驴子苦笑道:戏,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头就算真一把,在我那也是假的。
梁京墨脸色变得很难看,冷声道:你有病,应该找御医好好看看。女人不是衣服,不能兄弟俩换着穿。
三驴子一愣,忙解释道: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皇子可以是假的,公主最后也可以是假的。真真假假的,最后谁又能说清楚。头要是认真了,到时就把真公主带走,给三驴子留个假的。假公主,真皇子,也不耽误两国联姻。
梁京墨没有吭声,只是看着李锐,直把李锐看的头皮发麻。
谈情说爱这种事梁京墨没经验,他只对杀人有经验。而这事,看似谈情说爱,其实依旧是刀头舔血。
玉青黛是什么人,那是坤国三公主,是天泽大陆天仙一样的人物。
整个大陆,盯着玉青黛的眼珠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一个弄不好,身份被人揭穿,他梁京墨即便穿过死亡回廊,逃到遗忘之地,怕是也会有人追杀他。
梁京墨摇头道:脑袋别裤腰,我能得到什么。
没等三驴子许诺,却见崔白拍了拍手。
白虎堂的大门再次打开,只见两名亲兵,费力抬进一个长条木箱
崔白打开木箱,看着梁京墨笑道:三苗祖刀,曾经刀魔佩刀。你若答应,无论成败,现在它便是你的了。
听说是刀魔佩刀,梁京墨顿时来了兴致,不由探头朝箱子里望去。
三苗祖刀并非一把刀,而是形如禾苗,一长两短三把刀。
用刀之人哪有不喜欢刀的,何况还是三把神兵利刃
梁京墨眼睛冒光,脚下却死死的不肯迈出一步。他在等三驴子,等他往上添砖加瓦。
三驴子是三皇子,话虽少,脑子却不慢。只见其,上前刚要开口,却又被崔白抢了先。
只见崔白笑道:小子,莫要不知足。那是刀魔的刀,其中蕴含的刀意,你若能领悟一二,天地终有你一席之地。
话后,崔白看着半晌不动的梁京墨,眉头一皱,冷声道:一句话,收还是不收。本城主的耐心,已经耗的七七八八了。
见好不收,敬酒不吃吃罚酒,梁京墨还没那么蠢。
今天这事,很显然,他梁京墨没得选。地上的尸体摆在那,皇子不会有事,他梁京墨和其他兄弟铁定会有事。
梁京墨大步上前,躬身接过三苗祖刀,正色道:谢,城主赐刀。
刀入手很重,无怪刚才那俩兵丁,抬得吃力。
神兵利器有点分量这是正常的,可入手后那股子让人透心凉的寒意,却让梁京墨大吃一惊。
梁京墨晓得,刀太冷并非天寒地冻,而是刀魔端木九悔的刀意太盛。
百年过去,三苗祖刀依旧残留着天人的意志,无怪人屠崔白会说那番话。
现在看来,他赚了,这份刀意不但比金银值钱,比之宝刀本身,也要更具分量。
崔白看出梁京墨果然感受到三苗祖刀的与众不同,不由笑道:刀,是这次任务的报酬。刀意却不是,你若能领悟一二,记得替刀魔前辈了却一桩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