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凌晨。
星平野深处,北部。
星光下...
赵侯舔了舔嘴唇,忽地扛着长刀飞掠而出,劲气四散,他身形宛如一条钢铁巨蟒,于长草飒飒间,划过二十余丈轨迹。
小郡主急忙拔剑抵挡。
但在刚刚的一次交锋里,赵侯早就掂量清楚了这少女的水平,所以异常轻佻地用长刀后背随意砸开小郡主的剑,然后长刀正面则是飞速地滑过了小郡主身后那匹马的头颅。
嘭!!
那马还未来得及嘶鸣,头颅直接飞起,光滑的脖子断口鲜血爆射,很是血腥。
血液喷洒,从侧边溅了小郡主一脸。
那清秀的鹅蛋脸儿顿时染红了半边。
而刚刚刀剑的撞击,使得她身子如触电般,陷入了某种僵直,此时瞳孔大睁,脑瓜子因为愤怒和不解而嗡嗡作响。
组织不是安排好了么?
这到底算什么?
......
高处,那东厂制服的阴柔男子笑嘻嘻地看着。
心底开心地念叨着:“哟,哟,她生气了,她生气了,哈哈哈!镇北王的女儿又怎么样,陷入危险了还不是和那些下贱的女人一个模样。
真期待,过会儿她被赵二当家骑在身下时,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嘻嘻嘻...”
当然,这男子也不会真的放任小郡主,华妃,六皇子出事。
真到那时候,他就会出手了。
只不过,他想看一看,多看一会儿。
看到这些身份高贵的人受到屈辱,他就特别开心,特别舒爽,就好像他那话儿又长出来了似的。
尤其是华妃,那八面玲珑的美丽妃子在后宫里算是左右逢源,只是不知道她被这赵二当家羞辱了,又会如何?
......
小郡主立在原地,落在脸颊上的马血依然滚烫。
她反应算快,看到那粉面男子往后抓来的大手,急忙出剑。
那手缩回,随之而来的,刀身带着强大劲气的横转旋劈。
小郡主抬剑勉力支撑着。
一瞬间,她就被猫戏老鼠般地交锋了两三个回合,在看到长刀狠狠劈来时,她双手举剑迎挡而去。
刀剑撞击。
轰!!
赵侯劲气狂吐。
气劲翻滚之间,小郡主被直接破防了,周身气力彻底崩碎,腹中只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一口热血涌上喉间,继而化作血雾喷出。
而借这一击之力,她也往后跃出。
难道组织要杀她?
不会啊。
到底怎么回事?
正想着的时候,忽地身后传来快速的马蹄声。
不知为何,这马速度竟是格外的快,转瞬就到了小郡主身后。
“上来!”
白渊的声音传来。
小郡主来不及细想,抬手就抓住了伸来的手,然后纵身跃起,翻身上马。
她才上马,就看到白渊左手把缰绳勒出个拐弯的弧度,右手从马侧的箭壶里取出一支箭又阴嗖嗖地戳了下马。
那马吃痛,发出长嘶,又发足狂奔。
小郡主还处于愤怒中,双瞳冰冷。
白渊笑道:“跟你学的,黑暗御马术!”
小郡主反应过来,这人是用了她之前用剑刺马冲妖兽的方法,使得马儿加速。
“什么黑暗御马术...古古怪怪的名字。”她嗔道。
两人对话之间,赵侯抓着长刀身形如疾风,飞快拉近双方距离。
骏马再怎么吃痛发力狂奔,也不可能跑得过这么一个七品高手...
只消十余秒,赵侯就能追上。
白渊从壶里抓出箭,在半空比划着,想着这次戳马屁股的哪个地儿比较好,小郡主道:“别戳了...马刺激两下已经够了,再戳要不跑了。”
说着,她长腿翻跨,在马上一个旋转,从白渊身前转到了他身后。
两人背靠背。
小郡主拔出剑,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眼中露出狠绝之色,快速道:“你专心御马,后面就不用管了,我不死,你不死。
我若死了,你活不活下来也都必死。
因为...没有其他人能让你做到和六皇子分毫无差。
我死了,你必定暴露,所以组织也会提前杀了你,以免暴露六皇子曾被替换过的痕迹。
这么一来...你就不必担心了。
要死,我们一起死。
你这小仆人能和我死在一起,也不算亏。”
不算亏?
想多了...
不过,他现在确实还被“死亡边界”限制着。
白渊眸光垂了垂,又看向远处的华妃,华妃御马水平很高,但或许是因为担心他,所以一时也是不远不近的拉着。
白渊想了想,他这是在做“增加小郡主好感度”的任务,小郡主好感度增加了,今后保不准关键时候能起到作用,事实上,他还是觉得这事儿应该都是天人组织安排好的。
可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小郡主现在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演技。
于是,他压低声音,没皮没脸地问:“给个准信,这是不是咱组织给我们安排的考验?”
小郡主默然了下,道:“不是。”
不是??
白渊继续道:“是考验,你就说说我该怎么做...我得分高,也是你教导有方啊,你在组织的考核也能评优吧?”
小郡主道:“真不是。要真是考你,我早和你说了。”
白渊愣了愣,长舒一口气,虽然早有猜测,但被证实了,心底还是忍不住开骂了:“狗曰的天人组织!这安排的什么破事儿?力量层次那么高,安排这么个小事儿都安排不好!”
至于小郡主说的话,他是相信的。
他和小郡主其实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这段时间,他借着六皇子的身份之便,对镇北王也有了些了解。
再发挥身为穿越者的想象力,他大概勾勒出了一个前因后果。
镇北王是皇朝唯一的异姓王,因为军功太过卓绝,而被封王,但是...镇北王却未曾如华孤鸿般幸运地突破伪六境而增寿一千年。
镇北王终究还是个普通武者。
他得罪的人不少,而唯一异姓王的帽子又太过耀目。
可以想象,镇北王一旦死了,那安家怕是要倒霉了。
安家自然想通过绑定皇室的方法,再来搏一搏,而和为质皇都的小郡主青梅竹马的六皇子,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但六皇子这个性熊孩子...是格外的不靠谱啊。
安家应该是相当的绝望,安雪也是格外的绝望,投资应该是统统打了水漂,努力挣扎了几次估计也没什么效果。
而这个时候,安家不知怎么和天人组织联络上了。
这或者又是天人组织察觉了安家具备“可拉拢性”,于是本着统一战线的原则,给安家许下了好处。
然后,就有了这一出“奇货可居,替换六皇子”的事。
小郡主在天人组织的地位明显也不高,顶多就比小侍女焚香高一点儿。
而她之所以能有这个地位,完全是因为“她是最完美的驾驭六皇子的人”。
六皇子死了,她的利用价值就会消失。
而小郡主死了,天人组织也会抹杀他,以洗除曾经存在过的“皇子替换”的痕迹。
这就是白渊结合着所见所闻,所能够推测到的信息。
至于天人组织那么高层次的强者势力,为什么还要盯着六皇子这边...
白渊只是胡乱的猜测了两个答案。
一,香火。
是的...这个世界似乎香火格外重要,皇都的两尊帝王一尊大儒都沐浴在香火里,甚至连金雀山庄的诡异蜡人也被供在神龛上承受香火,而在深山老林寻到的碎裂邪神雕像也残存着淡淡香火味儿。
但具体作用,却也不知道。
二,需得“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在不知不觉中扶持他们的人坐上皇位,如此才能为之后的布局做好铺垫。
不过这都是猜测。
真实的情况和动机,他根本无法证实。
但现在...
这是怎么回事?
白渊自然无法想到,赵侯并不是天人组织的人,所以天人组织是另外安排了帮手的。
但奈何这帮手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此时正乐呵乐呵地在树上观战。
这一点,怕是天人组织也没想到。
其实,这很正常,因为事情的计划,调度,与实际实施效果总会存在差异。
...
...
当!当!叮!
嘭!
轰!!
白渊感受着身后狂暴的刀剑交触之声,小郡主已经在拼命了,时刻焚烧着精血,在挥剑格挡赵侯的长刀,她是镇北王的家女儿,武力值自然是有的。
但是,怎么有,却绝无可能比得过赵侯。
她哪怕在拼命,也依然只能勉强苦苦抵挡。
“动手么?”
“可是...此刻动手,那简直和在聚光灯下玩小动作没什么区别。”
白渊心思如电。
他心底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的情绪...仿如穿过了空间,而传达到了未知的地方。
...
遥远的风雪森林里,诡谲的木屋门扉忽地缓缓打开,发出尖锐的声响,这声响简直要让人心的恐惧瞬间被唤起,继而发疯。
紧接着,一个充满压迫感的黑漆漆的烧焦身影从门中走出,抓着巨斧,肩上坐着娃娃,一歪一扭撑着小山般的巨躯,往禁地更深处而去。
...
高树上,
那阴柔男子饶有趣味地看着,喃喃道:“真没意思...不过似乎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小郡主出了事,组织上我也不好交代。”
他眼中寒芒一闪,抓着长剑的左手小指微微上翘,拇指食指轻捻成兰花指。
踏!
踏!
阴柔男子飞速掠动,准备出手。
...
“不玩了不玩了~~”赵侯舔了舔嘴唇,笑道,“小美人儿,一会儿我当着他的面和你欢好,怎么样?”
说罢,
他纵身上前,长刀卷起一重隐隐的凶兽幻象。
小郡主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忽地,她的腰肢被反手勾住。
紧接着,她身形倾倒,往一侧翻滚下去。
轰!!
刀光斩过,飞奔的骏马直接被斩掉了半截,上半个背脊、马头壳飞起,下面的四肢却依然在往前奔跑。
而白渊则是带着小郡主落到了地上,滚了两圈,躲开了那一击。
小郡主吃痛地“唉哟”了声,而白渊眸子里则是闪烁着寒冷无比的光泽。
他抬手抓向小郡主手里的剑,“我试试。”
小郡主愣了愣,道:“你不行的,实力不是靠逞强能拉近的...”
白渊扫视着四周。
再看了眼远方,华妃还在远处不肯离开,焦急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看来今日是怎么都无法善了了...
...
就在这时,
大地上忽地浮现出一圈诡异的黑纹。
这黑纹出现在赵侯身后。
黑纹如涟漪扩散,一圈一圈又一圈,在长草的大地上显出一幕诡异的景象,好像幽冥之门忽然打开,尖锐阴森之气从中澎湃而出,渗人无比。
咚!咚咚!!咚咚咚!!
莫名的诡异的脚步声从大地深处传来,如铁锤敲打在人心上,浓郁的呛鼻的焦味儿随之扑面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一念的功夫,一簇簇半指长的粘血短发从黑纹中冒出,紧接着是一双怨毒而恐怖的瞳孔,再接着是一张被烧焦过半、让任何人都会陷入噩梦的脸庞。
赵侯淫靡的神色被冻结,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开始不自禁地打颤,连呼吸都无法顺畅了。
强烈的恐惧被粗暴地塞入了他心底,他甚至不用去想,不用去看,就感到了这种恐惧...这是他无法抵挡的恐惧。
他的武技,他的力量在这种恐惧面前,就是一层透明的空气。
刹那之间...
无形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扩散开去,形成了一道无以形容的区域。
这个区域中,一切生命都会恐惧,都必须恐惧。
赵侯瘫倒了,树上的阴柔男子瘫倒了,远处的马儿瘫倒了,华妃也瘫倒了,小郡主瘫倒了...
紧接着,所有人都如没头的苍蝇,失去了理智,开始乱跑乱爬起来。
白渊一看,原来是老林啊,老林是怎么过来的?虽然不解,但他也是放心地假装瘫倒了...
下一幕,他看到林霜出手了,简直是血腥暴力到了极致。
只见老林左手抓过赵侯,按在地面上,赵侯在活蹦乱跳地挣扎,但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
老林右手抓起巨斧,狠狠地剁了下去。
嘭!!
赵侯被剁成了两半。
老林抓着巨斧再随意剁了几刀,然后起身,目光幽幽地扫过小郡主,然后又扫过远处的华妃,再扫到不远处一个刚刚从树上掉下来的人。
他抓着巨斧,摇摆着身体走了过去,左手抓起那阴柔男子,死死按在了地上,然后手起斧落。
咔!!
阴柔男子的头颅碎了。
老林似乎准备玩点儿花样,这次不剁了,而是开膛剖腹,从中一划到底,再接着又把手指伸入那腹部之中,开始搅动五脏六腑,然后又挑出了肠子。
此情此景...简直是震惊了白渊的三观。
不过,他总算是明白了,老林这是以一种未知的方式察觉了他的危机,所以赶来帮他的。
但这种帮助的方式,还真是粗暴和血腥。
在老林的操作下,那阴柔男子很快变成了一团破烂的烂肉。
老林这才起身,看了一眼白渊,怨毒的眸子里难得的带上了一点友好,继而,他脚下的大地又出现了一圈黑纹。
他肩膀上的女娃娃人偶诡异地摘下脑袋,对准白渊,脑袋上的金属纽扣眼“哗啦啦”地飞速旋转起来,好像是在与白渊打招呼...
随着老林和他家姑娘的陷入,无论是赵侯还是那阴柔男子皆是忽地焚烧起来...
沐浴在罪业之火里的碎尸,很快就焚烧成了两堆灰烬。
风一吹,就又化作飘远的尘埃,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