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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第二天的阳光穿落到深山,照耀着禅院前砖瓦缝儿里新生的几点新绿,仿是预示着六皇子这身份即将获得新生,从过往的窝囊废迎来不同的未来。

    禅院前,一个优雅贤淑的美人亭亭而立。

    身裹紧身窄袖的襦裙,上覆轻盈如雪的披帛,披帛萦绕美人肩上,一端塞入裙腰,一端绕肩而随意披散,远观似流虹垂落,与高腰襦裙相互映衬,而显空灵飞天之感,恍恍忽如天女临世。

    眉心花钿,粉腮胭脂,红唇花汁,异域上贡的瑞龙脑香令人迷醉,水墨长发盘成发髻,被金钗所贯...

    那双蕴着星子的秋水双眸里,藏着知书达理,藏着谦卑恭敬,藏着一个懂得低头的女人所有的楚楚可怜。

    这女人...是安雪。

    但她却和之前的形象截然不同,是影后无疑了。

    而禅院外,则是停了辆奢华的马车。

    马车外有上千披甲士卒远远儿护卫着。

    山风吹过,

    马车帘子掀开,

    一个风韵犹存、双瞳满怀担忧的女子被宫女搀扶而下。

    “渊儿,渊儿...”华妃神色焦急,面容憔悴,往着禅院匆匆而来。

    她眼中有的只是悔恨。

    她恨自己不该逼迫儿子,儿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总比死了好吧?

    转眼,华妃已到门前。

    “参见娘娘...”安雪行礼。

    华妃探手向禅门,却悬在半空,紧张地放下,侧头问:“渊儿...渊儿他怎么样?”

    安雪微微欠身,行礼道:“托皇上和娘娘的福,渊哥哥平安无事,只是身体娇贵,不耐山中苦寒,而患了些小疾...昨晚喝了热汤又睡下,现在好多了。

    说来,安雪还要向皇上和娘娘请罪,安雪应该早点告诉娘娘渊哥哥跑到这边的禅院来了,这样一来,渊哥哥也不会生病了,都怪安雪不好。”

    华妃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客气话,渊儿能有你不离不弃地陪在身边,实在是他的福气,可惜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回头我......”

    她刚想说“好好说说他”,但却卡在嗓子眼儿说不下去了。

    她哪里还敢再说。

    再说,怕是儿子真没了。

    更何况安雪是镇北王安禄的小女儿,而安禄是皇朝里唯一的异姓王,因为功劳所以封王。

    他活着的时候安家是王爷家,他若死了,安家还是么?

    儿子若是真娶了他的女儿,不知会不会引来祸患。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华妃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她犹豫了下。

    安雪道:“娘娘的心意安雪都知道,只是渊哥哥既然不喜红尘,而偏爱青灯古佛,那么...安雪也能理解他,这样就足够了。”

    华妃沉默了下,心疼地抓着安雪的手道:“你这孩子,受委屈了。”

    安雪笑道:“不委屈。

    娘娘快进屋吧,渊哥哥应该已经醒了。”

    “嗯。”

    华妃应了声,深吸一口气,双手推开了门扉,走入了屋内。

    她一眼就看到了神龛上供着的白玉如来,以及香炉上刚刚焚尽的旃檀香。

    她双目紧闭,心底轻轻叹息一声,侧头看向床榻上的白渊,看着他因病而苍白的面孔,露出心疼之色。

    华妃一边涕泪连连,一边道:“渊儿,为娘错了,今后...为娘再也不逼你学武功,不逼你做学问,也不逼你多和旁人往来了...”

    “你若愿青灯古佛,娘也由你。”

    “回家,娘...带你回家,好不好?”

    白渊看着华妃。

    这是个端庄而蕴含着贵气的女人,是个眸子里有着伤心却在压着伤心的女人。

    她身上固然裹着名贵的妃子衣裳,但此时...比起妃子,她更像一个母亲。

    “好不好?”颤抖的声音,慈祥的面容,渴盼的神色...华妃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没了,她今后便是连心底的念想都没了,儿子废物就废物吧,肯回家就好。

    白渊回过神来,想到这是考试,便以六皇子的语气淡淡道:“女施主,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若是窥破了这八苦,何来烦忧,何必哭泣?”

    华妃心底又好笑又伤心,便是擦去泪水,顺着他的语气道:“白渊,心中宁静,哪儿不是修行,远赴深山,不如藏于闹市。”

    白渊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女施主说的有道理,我愿意...咳咳...咳咳...愿意回皇都。”

    似乎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咳嗽起来,面色也有些虚弱的红。

    华妃眼中闪过焦急和担忧,喊道:“青桐!!取玉露丹来!”

    青桐是她的贴身宫女,此时垂首而入,奉上丹药。

    华妃抓着丹药来到白渊面前,打开盒子,顿时异香扑鼻,只是稍稍闻一下,就觉神清气爽。

    “白渊,快吃下这个...”

    白渊看了眼丹药,微笑着摇摇头道:“女施主何必如此?若是诚心向佛,这风寒便是再严重千倍万倍,也会无碍...这丹药,我不吃。”

    他说的话,都是昨天和安雪一起设计好的,此时他完全是按着六皇子的语气说的。

    说完之后,他只觉六皇子实在是死的不冤,亏他喜佛,却连最简单的“慈悲”两字都没弄明白,说的话看似句句向佛,可却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逆子罢了。

    他是不想这么说话,可他从今往后在明面上就是六皇子,不得不这么说。

    说白了,他得捏着鼻子演这个逆子。

    幸好,华妃也习惯了他的语气,此时迁就着他收起丹药,道:“好...好...我都听你的,再修养两天,回皇都好吗?”

    白渊冷冷道:“行吧。”

    华妃心底才长舒了一口气。

    门外,安雪听着对话,也稍稍放心了。

    这个小仆人演的还行,过关了。

    ...

    ...

    皇都。

    四方街,四方城,众星拱月般环拱着中央的皇宫。

    皇都之大,比普通城市大了何止数十倍,这里远远不是白渊最初想象那种除了街头小贩吆喝,就再见不到别的的场景,也不是什么狭窄的街道、两旁都是围观的古代人那种场景。

    巍峨,气派,雄伟,好似天上宫阙落凡尘。

    居中的皇宫,千宫万殿,熠熠生辉,其上竟然有九条天龙盘旋其上。

    仔细看去,才能察觉,这居然是配着皇宫打造出来的九条天龙雕塑,每一个雕塑足有五六百米长,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更是凌空探头,极其壮观。

    再仔细看,隐约还能见到这九龙之后,竟还有三个高达四百余米的金身像,两名为帝王,一名是个儒生,九龙被策于其中一名帝王之手,另一名帝王和儒生则是稍稍往后。

    白渊这个月被普及过知识,知道驾驭九龙的帝王乃是当今皇朝开国皇帝——“真龙大帝”白政,稍稍在后的帝皇则是近代被誉为中兴之主的皇帝——白羽,书生则是帮助白政平定天下、亦是第一大儒——孟初。

    此三人金身像立于皇都,日夜受香火祭拜。

    这也算是让白渊大开眼界了...毕竟,在蓝星,也没飞龙这种能横亘悬空数百米,还能稳稳当当存在上千年的建筑。

    四方街,则是四方城池,东街的紫气萦绕于道门宫殿之上可见,西街的佛光于佛门寺庙上金芒四射。

    道宫,佛寺高度不过百余米,比之大帝、九龙都矮了一大半。

    而南方朱雀大道,和北方的玄武大道则是没有这么夸张的建筑...

    这似乎是隐隐预示着,这世间唯有皇权、儒、道、佛,方为正统。

    但在皇都,却是皇权至上,儒门辅助的格局,佛土,道乡则是自在他方。

    马车轮毂碾压着春尘,从皇都西门而入,

    而从西门到皇宫,需行约莫百里。

    现在已经行了一大半,快到了。

    车上只坐着华妃和白渊,小郡主的地位低了些,在外策着匹白马,随在车侧。

    华妃看到自家儿子正掀开车帘看向窗外,不禁又露出担心之色。

    西街,正是佛门昌盛的地方...

    儿子喜欢这里也很正常。

    华妃甚至可以想象,今后儿子若是失了顾忌怕是会天天往这边儿跑,只是此时看他眼里那神色,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其实,她误会了。

    白渊只是在看着皇都的风景。

    心底感慨着“实在太壮观了”。

    而那刚刚经过的高约百米的三十六瓣莲台像,就足以让他感到震撼了。

    这样的一个世界,这样的一场人生,应该会很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