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郎中来了走,走了来,却都是摇头叹息。
很显然,他们对于阿娣的病症束手无措。
孟启生给阿娣穿好衣服,喂阿娣服了安神的药睡下,丫鬟仆人都束手低头立在一旁战战兢兢。
刚刚孟启生发火砸了一个郎中的药箱。
二叔在一旁似笑非笑的道,哎呀,我的侄儿,为着这么件事儿不至于这么大火气。
语气中满是调侃的意味。
孟启生转头撇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阿娣,当做他不存在。
二叔似乎没有看到孟启生的态度,又笑呵呵道,我和你三叔啊,一直是挂念着你们小两口的,这不,特地给你从省城请来的洋大夫,德国的,我跟你说人家洋医生,那医术,还真不是吹的
二叔叼着烟斗,对底下丫鬟吩咐道,去,把三老爷院子里那个洋医生请来,放尊重点儿!
丫鬟弯腰退下。
孟启生看着笑态可掬的二叔,觉得有一些不对,这老狐狸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的,今儿个怎么转了性子?想到这些天二叔三叔的所作所为,孟启生当下心里提了几分精神,说不定这老狐狸趁着老太爷病重,又有什么谋算。
洋大夫很快就来了,年龄很大,一头花白的卷发,留着大胡子,身材矮小,驼着背。
二叔打着哈哈上来对孟启生说,介绍一下,这是德国医生,戴利亨先生。
孟启生站起身来对戴利亨点头示意,并未多说。
戴利亨眯着眼点了点头,似乎很是不满孟启生的态度。
二叔又道,戴利亨医生在中国很多年了,治好了很多中医治不好的病症,阿娣的病啊,说不定就让戴利亨医生治得好了。
孟启生道:那戴利亨医生给我看看我妻子吧,她这样昏睡已经有些日子了。语气冷淡。
戴利亨取出医用手套戴上眯着眼打量着躺在床上,几乎形销骨立的阿娣。
怎么,成了,这样?
戴利亨用汉语一字一顿的问。并不是太流畅。
要是我们自己知道症结所在,就不会请戴利亨医生来了。
孟启生冷着脸,语气不善,不知怎的,他很不喜欢这个洋人。
戴利亨摇了摇头,用戴了手套的手捏住阿娣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将脖子下面大片的红色肉芽露了出来。
是某种未知的病症,哦,天呐
戴利亨一边摇头一边翻看昏睡中的阿娣的眼皮。
孟启生看着戴利亨粗暴的动作,捏着拳强忍着不爆发出来。
她的眼角长了东西。孟启生提醒道。
戴利亨看到了阿娣眼角的突触,又眯着眼看了看。
哦,不只眼角,你们看,眼球的上方也有。
孟启生凑过去看,果然,在眼球的正上方,也出现了几个透明的凸起。
哦,可能是感染了某种真菌,嗯在病人的体内疯狂的繁殖,也不对,病人本身好像被寄生了
戴利亨自言自语。
那,有办法么。孟启生问。
戴利亨严肃的看了他一眼,先生,很不幸的告诉你,这种病例还是首次发现,而且,据推测,很可能有一定的传染性。
戴利亨医生,什么是传染性?
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看了半天的二叔开了口,站着的丫鬟仆役们也表现得很好奇。
戴利亨皱着眉想了会儿,似乎在思索如何给这些无知的人解释。
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天花’就有很强的传染性。只不过二者传播途径可能不同,所以建议之前这段时间,与病人有过较长接触的人,都要隔离起来观察。
说罢,转身便走,似乎一刻都不想在这充满病菌的地方多待。
听到这里,二叔笑着看了孟启生一眼,转身送戴利亨出门。
孟启生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似有一口钟在轰鸣。阿娣的病治不好了。而且二叔三叔一定会借这次机会将自己隔离起来。
孟启生无力的靠着床坐下。家里老太爷也病危,没有人会护着自己了。
第二日,孟启生就被二叔以可能患病的理由隔离起来。
还有一批服侍过阿娣的仆人也被赶了出去,其实并没有任何人出现患病的症状,被赶出去的这些仆役大多是孟启生的亲信。
孟启生二叔就是借这次机会将家中的权利集中在了他自己手里。
孟启生和阿娣被软禁在内堂里。门上加了大锁,孟启生不得出去一步。
平日里就有人将二人的饭食从小窗里送进来,随之有紧紧的闭上。
没有任何人来探望过孟启生夫妇,家里也没有再请过医生来,任凭二人自生自灭。
孟启生被隔离后除了神色憔悴些,几乎没什么异样,看不出有患病的模样。
而阿娣,却是越来越严重。
自从戴利亨离开后,阿娣一直混混沌沌躺在床上,大部分时间都在胡言乱语,偶尔神智清醒过来,便会找孟启生要水喝,偶尔也会进些饭食,人愈发消瘦。
孟启生一直在想,船失踪的那段时间,阿娣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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