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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因果

    绛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震惊的睁大眼睛,随即,是说不出的恐惧。

    他抬头望去,只见漫天箭雨朝自己和魏军袭来,从两侧的雪地山坳中,埋伏已久的燕军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多吉从隐藏的山坳中走出来,一头燃烧的火焰般的红发散开,在风雪中飘舞,不羁而狂傲。

    一身白衣的顾承昭远远地眯起眸子,弯弓射箭,一箭,射中了魏军统领的胸口。

    多吉默默地注视着在箭雨中拼命挣扎的绛曲,眼神平静而冷淡。

    像是看一个普通的敌人,像是看一出好戏。

    多吉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再见到绛曲时,会是什么样子的场景。

    他是会举着刀嘶吼着想要为自己报仇,还是会愤怒的质问绛曲,当初为何要将刀捅进自己心脏,亦或者,是心软地放过他曾最心疼最爱护的弟弟。

    之前多吉和顾承昭联手击垮绛曲的伪王庭时,绛曲已经提前一步逃走,所以他没有见到他。

    而现在,他们终于再一次相见。

    当多吉听到绛曲那句:“我恨,没有真的杀了此人,让他还活到现在。”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恨意和悲痛,只是觉得,绛曲的一生,有些可悲。

    一直放不下那一天的人,是绛曲,不是他。

    “不——为什么,为什么!”绛曲一边阻挡着利箭,一边不甘心的狂吼。

    他从雪原逃到南境,做魏国人的走狗,又被格桑背叛,千辛万苦回到这里,为什么等待他的,是这样的结局?

    他不甘心,可除了不甘心,他没办法改变任何东西。

    平坦的雪地,呼啸的北风,顺势而出的箭雨,让这些早就精疲力尽的士兵变成一个个刺猬。

    箭雨过后,雪地一片鲜红,定远军们手持短刀从两侧杀出,鬼魅般穿梭在魏军的军阵中,手起刀落,杀意昂然,他们,可不止有所向披靡的骑兵,更有神出鬼没的短刀步兵。

    一身白衣的顾承昭没有穿盔甲,他抬起手,长刀横扫,便击垮一大片魏军。

    杀人也能杀的如此飘逸,全天下,恐怕只有顾侯爷一人。

    不过,顾小侯爷正在努力学习这项装逼技能。

    当本就天下无双的定远军还以逸待劳的埋伏成功,当顾承昭出现在这里,就注定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

    这一战结束的很快,定远军清扫着战场,多吉一瘸一拐地,走到被反手钳住的绛曲面前。

    “兄长......兄长,我错了,我错了......求你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我是你的弟弟啊,我是你最疼爱的弟弟......”

    绛曲被人反剪着仅剩的一条手臂,一条腿上中了一箭,鲜血直流。

    当他发现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他猛地顿悟过来,开始疯狂的磕头求饶。

    很快,绛曲的额头就被自己撞出鲜血,染红了一小片雪地。

    多吉漠然的看着绛曲跪在自己面前,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内心很是悲哀。

    顾承昭不紧不慢的走过来,道:“怎么,别告诉本侯,你心软了。”

    多吉摇了摇头,道:“侯爷,你知道吗,在我们羌人的语言里,绛曲的含义,是菩提,绛曲大概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名字,才迫不及待叫自己姜狄。”

    顾承昭想了想,从自己贫瘠的文化常识中,找到姜狄的意思:“可是,狄在中原人心里,也是异族人的意思,他不喜欢做羌戎人,也恨中原人,呵呵,真是可笑。”

    绛曲听到顾承昭的话,忽然停止了磕头,抬起头,他的脸上已经布满鲜血,看起来格外可怖。

    “顾承昭,你这样天生的贵族,怎会懂得我这出身低微的庶子,活的有多么艰难!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绛曲低声咆哮。

    顾承昭道:“哦?其实这侯位我本不想当来着,但是想到这世间还有你这样的人活着,本侯就想杀了你为民除害。”

    多吉双眸泛起了一丝血气,他猛地伸手,抓住绛曲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知道了,有的人天生便没有心,骨子里就觉得自己低贱,是吧,绛曲。”

    多吉的内力没了,但力气还在,甚至更甚以往,轻而易举就钳住了绛曲的喉咙。

    “兄长......我......不要......”

    绛曲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眼角渗出眼泪,和脸上的鲜血混在一起,显得滑稽而凄惨。

    多吉盯着他,狠狠地将他扔到地上。

    绛曲咳嗽着,鲜血呕出,又哭又笑:“兄长,我,我就知道......还是舍不得弟弟的......你,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一定——”

    多吉没有听绛曲的话,淡淡地对一旁的将领说:“将此人,枭首示众。”

    绛曲的身体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走向自己的两名燕国士兵。

    他目眦欲裂地望着多吉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次,多吉始终没有回头。

    红发男人仰起头,望着碧蓝广阔的天空,眼角滚落一滴泪水。

    “顾澜,要是你的话,会如何做?”他喃喃自语。

    “呲——”

    “不好!”

    身后传来异响,多吉转身,就看见绛曲不知怎的冲上来,扬起脖颈,狠狠地撞上自己腰间的一柄弯刀。

    鲜血如注,绛曲的身子一点点滑落,一只染血的手,抓着多吉的一角:

    “我,要死在你——”

    他衣领里,还穿着属于多吉的软猬甲。

    几只秃鹫盘旋在战场上空,发出尖锐的哀鸣。

    多吉看着绛曲那睁大的,涣散的双眼,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在雪地里一瘸一拐地,朝定北关走去。

    那里,卓玛还在等他回家,他再也不会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

    顾承昭收刀入鞘,一身白衣,一滴血也没有沾染,傲然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消隐。

    “对了老多,你的名字,是什么含义?”

    “......侯爷,我不姓多,我姓阿史那,全名叫阿史那多吉。”

    “那阿史那多吉是什么意思啊?”

    “多吉的意思,是金刚。”

    “阿史那的含义呢?”

    “侯爷问题怎么这么多,阿史那意思是高贵的狼。”

    “高贵的狼金刚?”

    “......”

    远远地,传来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一场万里之外产生的因,在这里,落下了果。

    遥远的南方,重叠深宫之中,一名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宫闱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