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
陆霏霏的册封之礼在昨日已经结束,如今的陆二小姐,已经成了大燕的长平县主。
陆家和皇室没有任何血脉关系,往上数三代也没有,能封为县主,所有人都知道,就是为了提升陆霏霏的地位,好让她嫁给顾澜。
“我不嫁了,说十遍,说一百遍,我也不想嫁给顾澜了!”
闺房内,陆霏霏激动的喊道,手里拿着一把短短的匕首,正试图放在自己脖颈上。
“若非要我嫁,我就死给你们看。”
陆秉心和陆夫人,以及她的姐姐陆丛云都在此。
听到她的话,陆秉心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他忍着情绪,冷淡的说:“当初是你非要嫁给顾澜,爹费尽心机求来太后赐婚,你怎能说不嫁就不嫁?”
“我想嫁给顾澜,是为了让哥哥娶公主,不让顾澜和宁安公主在一起,如今公主为官,两人没了可能,我,我才不要嫁了......全京城人都知道,顾澜喜欢男子,我为何要自取其辱?”
陆霏霏竭力质问道,一张姣好的面容满是泪痕。
她之前,的确对顾澜一见倾心,但后来定远侯府三番五次的拒绝,顾澜更是说了自己喜欢的是男子,她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陆秉心语重心长的说:“公主入朝为官,你可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陛下是想放弃咱们陆家,你如今是爹唯一的希望,若你不嫁给顾澜,陛下转而选择扶持公主,陆家该怎么办?”
陆霏霏抹了一把眼泪:“谁愿意嫁谁嫁,都是陆家的女儿,不如让姐姐嫁!”
“妹,妹妹如此不愿意,那顾小侯爷也不喜欢她,不如,就此算了?”陆丛云见牵扯到自己,连忙小声的劝解起来。
陆秉心使了个眼色,怒斥道:“怎能这么算了!那是太后懿旨,决不能违抗——把她的刀夺下来!”
顿时,一旁的家丁就上前,快速将陆霏霏手里的匕首夺下。
匕首的尖锐之处碰到了陆霏霏的手掌,在她掌心落下一条血痕。
陆霏霏满脸痛苦的哀求:“爹,你为何非要将陆家的命运,绑在我的身上?顾澜喜欢的是男子,你难道想让女儿嫁给她痛苦一辈子吗!”
“啪——!”
陆秉心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陆霏霏的脸上,扇完之后,他的手掌微微颤抖。
他双目赤红的看着陆霏霏,冰冷而缓慢的说:
“这是爹第一次打你,不要逼爹。顾澜是喜欢男子,但是她可以改,定远侯府也不会允许他们未来的世子喜欢男子,只要你能生下她的孩子,就是顾家嫡玄孙,谁也不敢招惹你。”
“是不敢招惹我,还是不敢招惹陆家......”陆霏霏捂着红肿的脸,绝望的流着眼泪。
陆秉心则彻底撕去了平时儒雅温和的伪装,声音低沉的吩咐:“将小姐捆起来,等到了时候,直接送上花轿!”
“爹,你好狠的心。”
陆霏霏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心如死灰的跌到地上,任由家丁捆绑,轻声说道。
陆丛云也再一次忍不住劝说起来:“爹......爹,你不能拿妹妹的幸福做赌注啊。”
陆秉心听到她的话,瞬间额头就暴起青筋,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癫狂,怒吼道:“闭嘴!你喜欢谢昀,求而不得,已经丢尽了我陆家脸面,再为她求情,你就替她嫁给顾澜!”
闺房内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人敢去触他的霉头。
许久,陆夫人才战战兢兢的问:“这要捆到什么时候?霏霏的身子不好,要是病倒了怎么办。”
陆秉心咳嗽了一会儿,扬声道:“此事越快越好,后日吉时,我将亲自持太后懿旨,带家丁与府兵护送,将霏霏送到定远侯府。”
“若侯府将咱们拒之门外呢?”
陆秉心面色一僵,不知想到了什么,狠厉的说:“若顾家将我等拒之门外,新妇便三尺白绫,死在定远侯府门口!便是死了,霏霏也是顾家的人。”
“爹,你疯了!你......你疯了。”
陆霏霏死寂的眼眸不禁再一次泛起涟漪,身体颤抖了起来。
陆秉心怪异的笑了起来,儒雅的面容染上了浓浓的偏执:“是啊,我早就疯了,从陛下选择陆家那一刻,就疯了。”
陆丛云激动的说:“爹,你这样做,定远侯府就和我们不死不休了,我们不是为了和他们成为亲家吗!?”
他诡异的勾了勾唇,口中振振有词:
“你以为,我不知道此举会激怒顾家,适得其反?呵呵......只要定远侯府抗旨,此番帽子扣上去,定远侯得胜的消息传到京城又如何,功过相抵,我这是在替陛下,提前敲打不忠的臣子,陛下,陛下会念着我们陆家的。”
“原来,爹你不是为了霏霏的婚事,而是想给定远侯府一个抗旨的罪名,你这是要她的命啊,爹,这是霏霏的命啊......”陆丛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
闺房内,陆夫人听了陆丛云的话,也明白过来,不由抹着眼泪,啜泣起来。
“一个得胜的消息而已,再怎么振奋人心,也比不上我顾家的一条人命。”
“到时候再以侯府抗旨逼死了霏霏为名,让陛下借机收回侯府兵权......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陆秉心喃喃自语,笑容灿烂,仿佛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
陆霏霏想要挣扎着逃出去,却已经被家丁抓着。
活着,就要忍受侮辱嫁给一个喜欢男子的人,若是死了,刚好满足父亲的愿望,成为父亲对付定远侯府的工具......陆霏霏崩溃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彻底认了命。
定远侯府。
谢昀又一次翻上了围墙,语重心长的说了起来。
“两天后就是所谓的吉时,昨天礼部已经完成了对陆霏霏的册封,你可听闻,今日陆府已经准备了大红花轿,喜娘和一些成亲需要的器皿都准备好了,据说还有一车的陪嫁器物,就等吉时一到,送陆霏霏过门呢。”
“谢侍郎辛辛苦苦翻一次墙不容易,说这些,是羡慕我要成亲了?”
顾澜看着坐在围墙上故作镇定的谢昀,淡定的询问。
“不,我是来警告你的。”谢昀神情凝重了几分,“后日吉时,陆秉心会亲自带陆霏霏前来你定远侯府。”
顾澜把玩着手中折扇,眼神微凛:“谁来都一样,拒之门外便是,他难道还能把新娘子扔进来?”
“若拒之门外,就是抗旨,”谢昀说道,“陆秉心已经做好打算,哪怕不将女儿嫁给你,只要有了你们抗旨的罪责,再弹劾顾家,定远侯的战功就与之相抵了。”
“抵就抵了,战功不就是拿来用的,”顾澜从容的说,“反正燕国没有封异姓王的传统,顾侯爷已经封无可封,嚣张一些,说不定皇帝更放心呢。”
谢昀摇了摇头,俊逸的面容很是沉重,缓缓说道:“若再加上陆霏霏的性命呢?”
顾澜睁大眼睛:“你是说——陆秉心,这么心狠?”
她想起了自己初见陆秉心时,那个中年男子还是个温和又热情的父亲,如今短短一个月,从他忽然被从京兆尹任命为户部尚书之后,他好像就疯了。
顾澜执行任务时候,经常会遇见疯狂的赌徒,为了牌局输赢,他们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哪怕是卖儿卖女,也要赢下去,陆秉心,现在就是这样的人。
谢昀缓缓说道:“顾小侯爷将长平县主拒之门外,县主不忍其辱,在喜轿内悬梁自尽,这就是陆秉心的计划。”
有这条人命在,就算加上定远侯的战功,侯府也会名声大损,若是皇帝借机发难,顾侯爷的兵权说不定都会被剥夺。
短暂的惊讶之后,顾澜已经回过神,谢昀的意思她也明白过来。
“你这消息......是怎么来的?”
谢昀俊雅的脸一红,然后正色道:“陆家大小姐陆丛云,不忍看着妹妹身死,刚刚偷偷联系了我。”
“如果我没记错,陆丛云喜欢你吧?谢侍郎莫非是出卖了色相,才换来了这个情报?”顾澜挑了挑眉,笑着问。
谢昀:“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顾澜打了个哈欠,将折扇收好别在腰际,懒洋洋的说:“如果陆秉心想借陆霏霏的死,发难于侯府......那我就也死,死的比她更快一步,嗯,就说新郎不忍其辱,也悬梁自尽啦。”
走陆秉心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谢昀:“什么?”
“我都被逼到悬梁自尽,重伤吐血,一条命只剩下半条了,该赔偿的,是陆家吧?”
顾澜收起了脸上的淡淡笑意,眼神格外冰冷。
“这样......的确是破局之法。”
谢昀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顾澜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许多:“小澜儿,你怎么想到的?这样做很危险,老夫人肯定不答应。”
“她不知道,”顾澜安慰的说,“不用担心,说不定陆秉心也不会这么做,那可是他亲女儿。”
谢昀怒道:“要成亲的人是你!我当然不担心!一点也不担心!你还真想娶个媳妇回来给你暖被窝啊?”
“谢公子何出如此粗鄙之言,何况,娶个媳妇回来暖被窝不好吗?唉,你是不知道这其中妙趣。”顾澜打了个喷嚏,“我做梦都想把鹊坊的念夏姑娘娶回来。”
谢昀:......
他当初觉得顾澜和顾承鸾性子相似,真是瞎了,顾承鸾若是有顾澜三分之一的跳脱思维,用在战场上,可能已经作为女将,统一整个北境准备造反了。
转眼间,两日过去。
太后所说的吉日就在今天,时辰一到,陆家大门敞开,八抬大轿抬着长平县主,伴随着一阵阵欢乐喜庆的唢呐声,朝城北的定远侯府而去。
没有纳吉,没有定聘,更没有请期迎亲,陆家竟然直接送出了自己的新妇。
陆家嫡子陆如风骑着高头大马送亲,后面由新妇的父亲陆秉心骑马压阵,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卷杏黄色懿旨。
没有人知道这一片喜气洋洋之中,陆霏霏实际上是被捆在轿内,并且口中被塞了麻布。
陆秉心可不想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一路上,无数百姓们夹道围观,人潮汹涌之中,陆如风和陆秉心都喜笑颜开。
喜轿刚出了陆府的长街,就出现了几名身披红色绸缎的男子,他们手里是一串串铜钱,随着喜轿,铜钱倾洒。
周围的百姓们不好意思去捡,指使着小孩子们,一个个争先恐后捡了起来。
撒喜钱是讨个吉利,这些钱不多,但却让一些年迈的老者,想起了几十年前,同样是定远侯府娶亲的那一幕。
周家嫁女婉清,整个大燕所有大的商贾掌柜们汇聚京城,为了讨好周老爷一个个撒下银钱,喜钱被百姓们捡了三天三夜,还在地面的细缝里夹杂许多。
此事过后,京城的街道路面就整顿翻新了一遍。
那才是,真正的钱雨。
但不论如何,哪怕比不上当年,气氛也被炒了起来。
全京城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座喜轿上。
而亲事另一半的定远侯府,则一片死寂。
侯府玄黑的大门紧闭,没有一点喜气,连个守门小厮都不在。
显然,侯府是用这一举动告诉所有人,他们并不答应这门婚事。
懋勤殿内,正在上书法的课程。
容珩一笔一划的写着字,俊朗而白皙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鸷。
忽然,他的指尖一顿,一滴浓墨落在纸面上,毁了一整副字。
他豁然站起身,引起殿内所有人注意。
“容珩,你要做什么!你不上课了!?”
夫子的话被他远远甩在身后,晏清急忙替他这小五叔解释道:“夫子,容五公子刚刚告诉我,他身体不适,告假一日。”
韩萱儿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他是因为男神今日成亲,心神不宁呢?”
晏清:“怎么会呢,小侯爷之前都说了,宁死不娶。”
韩萱儿:“可是我昨晚听爹爹说了,昨天朝堂之上,礼部侍郎顾承业,刑部尚书周兴,还有公主和长亭大哥,他们都上奏说了此事,可陛下硬是全压了下去,说这是太后的懿旨,他不可收回。”
晏清眨了眨眼:“反正我信小侯爷,也信小五叔。”
韩萱儿:“我信公主。”
晏清轻哼一声,沾了沾墨,在自己宣纸夹缝中放着的书本上,偷偷摸摸的写下一行小字:
【某年某月某日,公子得知侯爷就要成亲,心急如焚,百感交集,终于找到侯爷,倾诉衷肠,挑明感情......】
此时的容珩,的确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冷静。
昨日他不惜动用周兴,让周兴联合和顾承业等人一起请旨,容璟却仍旧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定远侯得胜的消息遥遥无期,就算他已经得胜,飞鸽传书或者八百里加急,加上之前拖延的五天时间,消息也还要三五天才能传回来。
而陆家的行动太快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陆秉心这么迫不及待,这也是他的失算。
陆霏霏刚册封为县主不到三天,陆家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之前说拖的半个月,还差着时间。
难道,顾澜真的要娶了陆霏霏?
容珩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顾澜宁死不娶,陆霏霏以死相逼。
那他就杀了陆霏霏!只要那个女人不是因顾澜而死就行,一切就解决了......
三皇兄曾教导过他,萧老侯爷也曾对他说过,行事不能伤害无辜之人,而陆霏霏,或许的确是无辜的。
但是他......
注定做不了一个仁者。
容珩的身影破风般穿梭在宫中,很快就掠过了宫墙,直奔定远侯府。
随着陆家的花轿一点点接近定远侯府,无数人的心,已经揪了起来。
侯府内,顾老夫人和周夫人都围坐一起,神情严肃而沉重。
到了这份上,除非顾澜干脆利索的娶了陆霏霏,否则侯府抗旨的罪责,必然要扣下来。
但是周夫人和老夫人,都没有因此妥协。
她们答应了顾澜不必娶陆霏霏,今日,就绝不可能让那个女人进门。
顾老夫人看向面色沉重的众人,威严的说:“抗旨就抗旨了,老身明日就进宫去见苏馨玉,拿出老身的一品诰命夫人印鉴,告诉她澜儿的婚事,究竟谁说的算!”
太后的本名就是苏馨玉,满朝上下,可能只有顾老夫人,敢直呼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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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的我写着写着发现这章不能断,就要一口气才刺激。
今天就这一章,歇了。
老夫人让陆霏霏册封为县主本来就是拖时间,(所以我一笔带过,大家想必也不想看)但是陆秉心太快了,顾侯爷得胜的消息还杳无音信呢,大家觉得顾澜该怎么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