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到了正式交稿的日子。
对月昭昭来说，这一天如同是审判日。她把所有人物原画和场景原画都交了上去，只等上面的人审核完成，就可以开始建模了。
所有人都盯着上面的动静，因为这关乎着，他们口中嘲讽了那么多天的花瓶到底有没有实力。
她心神不宁，如坐针毯。
本来插画组还有些工作要做，她也没法静下心来画。
画了一上午的稿子，全进了垃圾桶。
田雅瞥了她一眼，没作声。
“月昭昭在吗？”
安静的美术部，突兀地响起一个女人冷冽的声音。
众人张望过去。
那不是策划总监的助力蒋楠吗？
她皱着眉，板着脸，目光冷冷的从每个人身上扫过。
那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月昭昭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硬着头皮站起来“我在。”
蒋楠冷笑一声，“你倒是挺胸有成竹的。”
她毫不避讳有其他同事在，一咕噜倒出一箩筐难听的话。
“也不看看自己画的什么东西？耽误策划部一上午？艺术总监，策划总监轮流盯着你，对你是有问必答，以为你是个有勤奋又有天赋的人，每次交上来的东西都有改进。”
“没想到，到了最后一天，你却拿这种烂东西敷衍他们，自己上去跟他们交代吧！”
美术部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睛。
蒋楠虽然平时严厉，不苟言笑，但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哪怕真是有人出了什么问题，蒋楠也只是冷冷地提醒和警告。像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尽了难听的话，还是头一次。
交上去的稿子得有多烂，才能让蒋楠这样崩得住的人都发这么大的火？
众人唏嘘不已。
蒋楠还在，他们不敢说得太大声。
但是，哪怕不看他们的表情，不用刻意听清他们说什么，月昭昭也能想象到他们每个人心里的声音。
无非就是
说她是个花瓶，果然是个花瓶。
一个新人，居然那么好运的做副主导，馅饼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早就看她不爽了，总说我场景原画丢了细节，一副比我还懂的样子……
等她再回来，估计得收拾东西走人了吧。
也不知道她交上去的图是什么样，我还真想观摩观摩。
……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当众训过。
月昭昭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但她崩着脸，竟是连眼睛都没红。
田雅坐在位置上，仰头看她，她只木着脸，像是没什么情绪，别人看去，却都能脑补出她铁青的脸色。
那样的木讷，某个瞬间，田雅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晃神，月昭昭已经跟着蒋楠走了。
美术部顿时热闹起来，都在说月昭昭如何如何，连插画组的人都跟着说了些闲话。
只有田雅安静地坐在位子上，绞弄着自己的裙边。
月昭昭交上去的东西，她不仅看过，还碰过……
策划部会议室里，ppt里展示着十绝苑的整个设计。
按照原本的计划，两个星期后，赛季正式更新，更新当天还将推出新门派十绝苑。
在看以前的初稿时，众人都很满意。
没想到到了最后一天，最终的成果，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不是惊喜的惊，而是惊吓的惊。
众人边看ppt边摇头。
沧珏笙坐在主位，比起其他人的反应，他倒是淡定很多。
看不出失望，也看不出满意。
就好像这场审核和他无关。
别人都在讨论这糟糕的终稿，只他一人在把玩着手中的钢笔，像是在等什么。
终于蒋楠把月昭昭带到了门外。
“老大，副主导来了。”
众人齐齐望去，眼神像无数个钉子，想要在月昭昭身上戳无数个洞一般，哪怕前面有蒋楠顶着，她也觉得生疼。
她看到主位上坐着的徒弟，眼神不自觉带上卑微的求助。
沧珏笙却只和她对视了一眼，就冷漠地移开了眼神。
他从没见过师父这幅样子，那一眼，让他十分心疼，所以他才迅速别开眼。
这感觉很奇怪。
他财大权大，用这种眼神看过他的女人不在少数，他不仅不心疼，有时甚至觉得活该。
以前在‘达盛’实习时，也有一个新来的女员工，在三个月考核期的时候被人暗害，错失转正机会。那时，那个人也是这样求助的眼神，甚至还多了几分无辜，他却只觉得活该，并且还是没有录用她。
他觉得这是不伶俐的表现，一个迂腐木讷不伶俐的人，再怎么保护，在大公司也是活不下去的。
师父和那个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蒋楠将ppt调到月昭昭交的原画稿，问“对这幅原画，你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如此公开处刑，几欲将月昭昭逼疯，她甚至想当场辞职。
但她还是逼自己看了过去。
好与坏，都是她画的作品，是她喜爱的作品。
然而这一眼，却让她怎么都闭不了眼了。
她看着那副画，眼神闪烁着怒火。
这根本不是她的作品！
“你善自做主改动之前的细节，有跟哪个策划报备过吗？”蒋楠逼近她。
“这不是我画的。”她一字一句道。
靠窗坐着的策划都听不下去了“不是你画的是谁画的？你是副主导，艺术总监都放权给你了，此次设计全由你做主，东西也是你交上来的，你这时候说不是你画的？”
“心思不正，知道作品不好，就开始推卸责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
“你说不是你画的，拿出证据来，你画的又在哪儿？”
月昭昭猛然惊醒“我电脑里有备份画稿，我自己的稿子现在还在里面，我现在可以去拿。”
她面前坐着女人幽幽说道“你自己去拿，我们怎么知道是拿的谁的稿子。”
“我记得稿子存放的文件，就在桌面原画稿件的加密文件里，文件名十绝苑201，密码是，123087，你们可以让人去找，一定有的。”
这时候还需要沧珏笙做决断。
他轻飘飘看向蒋楠“你去看看。”
蒋楠点头，转身出门，露出身后站着的月昭昭。
她急切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发现沧珏笙连正眼都没给她。
徒弟不相信自己吗？
她心里一凉。
是自己让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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