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看着如此模样的雷克，一时竟无言，昔日在一个矿井下某生存的兄弟，到现在终于相见，只是没想到，相见就是会以如此方式。
霞飞从一旁的一个工人手里接过步枪，咬牙颤抖了几下，终没扣动扳机，而是吐出一口气道：“张经在哪儿？”
雷克抬头看了一眼霞飞，没说话。
“在哪儿？”霞飞声音震颤了地提高嗓门问
“我不知道！”雷克只是低头看着地面，不看霞飞的眼睛，身上的枪眼儿就是简单包扎后，也仍在渗血，他就那么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你不知道？”霞飞气极而笑：“你是张经亲自点的人啊，你不知道？”
“霞飞！”
雷克重重地咬了这两个字：“你不要逼我了，我不可能告诉你他在哪儿！”
“他杀了张江全家！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多少工友，你知不知道！当初他将所有人都埋在矿井底下的时候，你也在下面啊！”
阿虎泰揪住雷克的头发，将他的脸提起来，嘶吼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还知道的比你们更多！”雷克竭力喊道：“但那有什么用呢？这不能让我活着！更不能让我成为进化者，霞飞，我不甘心啊！”
“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是你成为进化者！凭什么是你发现了，连张经求之不得的东西！你说的对啊，你说的都对！他杀了江哥，我在矿井下照顾我两年的老大哥！江哥甚至
救过我的命，但是我能怎么办？不是给他当狗，就是死！霞飞，你拿着水晶印远走高飞，带着外援回来了，我们呢！你有想过我们死的有多无辜吗？”
“唉。”霞飞叹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害死他们的，是张经，如果不是我那天侥幸发现了水晶印，你们早就在当日被憋死在矿井里头了，你现在和我说因为我？我，不欠你们的，是你们欠我的！”
“是！我是欠你的，但你想要我们这么样？当日有几个人跟你走了？去大沼泽？别开玩笑了，如果不是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着，为了家人，谁会去那个暗无天日的矿井里面？没人！我们回南平，本来就理所应当！”
“对，你说的对！”霞飞从腰间抽出水晶印化成的刀，紧紧攥住：“但是你不应该出卖我们！今天！就是你出卖我了，我看在昔日的情面上，也没想要杀你，只是让你说出他的位置，他和你有深仇大恨，你还护着他吗？”
“不！你不懂！”雷克充满脏灰，血污的脸上，在嘶吼下，不停有泪珠流出。
“他是杀了好多人，但是如果不是他，我成不了进化者，更活不成一个人！在他手底下的这几天啊，是我这辈子活的最高兴的几天！进化者和普通人，根本就是不同的生物，我就是给他当狗，也过的比多少连饭都吃不上的人好的多！霞飞，你扪心自问一下，如果为了
一支进化药剂让你当初在矿坑底下杀一个工友，你会干吗？你会的，阿虎泰也会，徐刚也会！一条人命值多少钱？”
“你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好而已，我羡慕你，但是如果你面临和我一样的处境，你会怎么办？你都能接西奉省的委任状，凭什么我就不能给张经办事？你不要说什么昔日的工友了，如果不是为了活着，谁会去哪里？我只是想活着啊！”
雷克的话难听至极，却真真的说道霞飞阿虎泰的心上。
如果没有那么幸运，让我出卖工友，成为进化者，我会吗？
霞飞自己问自己，但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其实根本给不出答案。在这个残酷的时代，在这个残存的秩序堡垒下，人最大的所求，就是能够好好活着。
能注射一支进化药剂，就非常容易找到轻松而且收入更高的工作，并且在法律地位上也能高人一等，你可以爱自己想爱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的父母，子女，爱人，都会因为你而幸福，也许没有轰轰烈烈，但是却可以就这么过完这一生，这就满足了！谁又不想如此呢？只是那作为必要前提的进化药剂啊，却是不知道多少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普通人，一辈子的积蓄都不足以购买的东西。
天宝集团针筒上面笑得高兴的那个熊猫娃娃头，给多少人带来了幸福，又给多少人带来了灾难？怀表里面，殷色儿的老照片已经看不清父
母的脸，霞飞自己也记不清了，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吧，若是那时候家里有一支进化药剂，又怎么可能落得今天连那唯一最后一张全家福，都保护不了呢？
雷克只是为了活着，张经呢？他也有家，有孩子，有集团的信任，在这个人分高低等，粮食都能被垄断销售的时代，无论做出什么，其实都不意外。
其实谁都只有一条路，谁都没有选择，星海联邦的财阀，将定远星当成殖民地剥削，积贫积弱的定远星，恐怕就是蒋兆兴那个高度，也决定不了很多事情，无论那个位置换上谁，进化药剂通过六十年构建出来的新型阶级壁垒不会消失，星际贸易的大资本垄断不会改变，自由星盟地区遥遥无期的战乱不会结束，残酷的日子，就永远都在，如果真的要怪，也许这些才是所有人所恨的那个最终答案吧。
“霞飞，我确实没有脸再见你，也对不起你，你要是还念及旧情，就还请给我个痛快吧！我今天会因为张经死在这儿，我的父母啊，张经和白毛都会记着，你应不会杀了他们，他们啊，就会被送往星海联邦，我满足了！”雷克笑着，抬起了脖子，缓缓闭上眼睛。
“你能死在前秦留下水晶印下，我也应该不算亏待你了！霞飞的眼睛里面闪着泪光：“上路吧。”
空中码头上，无数残存尸体的血汇成小溪，沿着通天梯朝下流，通天梯自上
而下，可见一条红线。
码头上的星际货船，依旧亮着必要的灯，地上的人抬头仰望，天还没完全亮，会分不清灯和天上的星星。
如果有人问如何见那天上的仙女，需要走路最短，应该就是在天地之间，弹出一条红线，你自不用上天去，等她自己下来便是。
飞奉关前
此时的蒋系的三十一，三十二两个师，还不知道南平宜居城已经翻天的消息，他们只是接到蒋兆兴之前发出的命令，开始有序撤离。
空中码头局势彻底失控之后，水晶塔因为被围防守，一度是处于断电状态的，故而并没有将南平宜居城内蒋兆兴已死的消息传递出去。
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蒋兆兴昨天晚上就命令三十一三十二两个师回南平宜居城，这两个师没有昨天晚上动，反而拖到了今天早上了呢？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因为首先，这两个师，是和西奉省夏系两个师，在飞峰关地区存在长期军事对峙关系的，今天我的飞机飞过去溜一圈，明天你的火炮开一炮，五万多大军在一个小小的飞峰关附近，局势显然是非常紧张的，就是真撤退，你也不能说撤就撤，你要防着对面趁你撤退，突然打出关来开火了。
真要是被对面在撤退中被偷袭了，那不就成撤退变成溃败了吗？还有，这两个师在和飞峰关敌军对峙的时候，也是修了大量的工事，并且为今后飞峰关一线发生十几
万规模的大兵团会战，囤积了大量的物资的，这些总不可能留给敌军吧，但是要说销毁，南山省还真没那么豪气，也只能转移。
最后，其实有一个决定性的原因就是，当蒋兆兴下这个命令的时候，空中码头的局面虽然一度失控，但是随着警卫团的不断增兵，还是可控的。蒋兆兴调动这两个师回来的原因，其实不是镇压暴乱，就是真镇压暴乱，也用不上两个师啊。
蒋兆兴当时的真正目的是将部队调回来，威慑一下南山省其他想要借着空中码头暴乱想要带兵进入南平宜居城的其他军阀。
对于谢系，孙系，唐系等军阀来讲，这些年南山省虽然在外界的压力和天宝集团大业重工的促成下，越来越朝整合的方向发展，但是这些军阀的实际地位，依然是可以和蒋兆兴平起平坐的合作关系，只不过蒋系是南山省最强的一支，所以很多时候可以发出一个代表都声音罢了。
但随着天宝集团，大业重工对南山省内部结构进行的有倾斜的投入，这些原有的政治平衡，肯定就会在星海联邦第九师团到来，定远行归属权最终一战打响之后被打破，按照蒋兆兴的情况，如果他成功上位，那么一定会利用星海联邦的力量，对现有的南山省各家军阀进行整编，将原有的合作关系变为上下级关系，这显然会触碰一部分军阀的利益，引起他们的不满。
蒋兆兴
主要防的是这些人，而不是空中码头的起义军，故而这两个师撤退的时候也没必要那么紧，只是从容撤退，对南山省内部的各家军阀产生一定政治上的威慑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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