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
无尽的狂奔。
从白天到黑夜。
再从黑夜到清晨。
马背上。
苏浅嘴唇干裂、面色煞白,双目微微睁开一条缝。
这一刻他突然对“断肠人在天涯”这句话有了崭新的理解。
毕竟。
自己趴在马背上近乎一天的时间了啊!
这不算什么。
他真正难以释怀的是。
这特么不是说好的是一匹瘦马吗?
怎么就能坚持跑一个昼夜不停歇的?
哈?
我不要命的吗?
念头刚起。
便又落了下去。
因为苏浅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
眼前顿时一黑,不省人事。
瘦马异常的灵气。
那步子跟着就停了下来,仿佛是在照顾背上的苏浅。
约莫过了一刻钟。
瘦马没有继续此前奔赴的方向,而是转身而回。
不到片刻。
就又跑回了刚刚经过的一条林中小溪边。
也不犹豫。
朝着小溪上游方向跑去。
——————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这便是江南。
天生的气质里似乎都带着些许惆怅。
那山水也是颇为的清新秀气。
无不是些无数文人骚客笔下的宠儿。
但往西北去。
出了江南便是那风格迥变的漠北。
旷野。
豁达。
似乎是它的标签。
可若是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
就显得不那么讨喜了。
因为。
看不真切太阳。
也透不过那黄沙。
整片天地的慢慢风尘就放佛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但。
往里走上个八百里。
却有一处奇观。
其实也算不得奇观,那只是一座在江南随处可见的郁郁葱葱的高山罢了。
但是在这种地方,也就不得不称得上是奇观了。
山很大。
不输道宗,犹有过之。
一处桃林。
没错。
就是桃林。
这等地方竟有桃林的景象,着实有些打破常人的理解。
可惜。
花期已过。
不过却正值丰收的时节。
满树琳琅。
诱人至极。
桃林深处有人家。
与其说是人家,倒不说是一座简易又寻常的小木屋,倘若不是木屋边有一条清澈小溪流淌而过的话,这木屋着实少了一半的灵气。
木屋,紧闭着。
屋外站着一位腰间配着细剑,手拿信笺的素衣女子。
此时素衣女子明显有些踌躇,眼神中透露出的犹豫和紧张。
那在屋外的脚步不知道徘徊了多久。
正当素衣女子深吸一口气要去敲门时。
门开了。
这让素衣女子心头一紧,赶忙姿态变的更加的恭敬起来。
“进!”
得到木屋主人的默许,这才敢往里走。
“小姐,这是从江南传来的消息。”
“江南?”
木屋主人只得背影落与窗前,也不转身,定定地看着窗外小溪,勾勾手指,那信笺便从素衣女子手中落在了眼前,也不接,就玄乎其玄地飘飞在空中。
素衣女子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小……小姐,许是修为又升了?”
“升了。”
“太好了,小姐果然不愧是我们桃峰上下最有希望夺得这一代剑冠的人呀。”
“下去吧。”对于此等言语,窗前人似乎并不想回应,因为她的心思一直在这信笺之上。
“是,小姐。”素衣女子显然习惯了被自己称为“小姐”的人的态度,也不恼,快步离开。
待侍女走后。
窗前人这才把脸转向那悬在一边的信笺上。
也正是这一转脸。
让原本简易到极致显得清冷寡淡的木屋变的似乎也理所当然起来。
女子着白衣。
五官精致,但不生人气,仿佛那冬日里的溪水,冷冽淡漠。
不过。
清冷配清冷。
总是没有问题的。
反正木屋与女子相加,整个画面就更显的脱俗出尘了起来。
好看的眸子里透着平静里藏有一丝锋利的光。
足足盯了那信笺有十息之久。
最后终于还是决定打开一看。
“程青山卒于安南。”
腾!
信笺着火,化为灰烬,随风不见。
女子目光依旧淡然。
仿佛内心之中升不起半分波澜。
但连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是,那手不知何时攥紧了。
程青山。
这世上没有比她更熟悉这三个字的人了。
倘若不是他!
自己不会遭受这般苦难。
倘若不是他!
爹爹和母亲也不会生生死于世人的悠悠之口!
倘若不是他!
自己也不会如此拼命学剑!
爷爷!
呵。
一个懦夫罢了。
剑冠?
呵。
他配吗?
可。
他怎么就死了?
他怎么能死呢?
不是剑冠吗?
不是三岁学剑,五岁筑基,十岁便元婴,二十岁更是成就化神,又二十载,生生勘破那炼虚大境门槛位列当世天榜前十,号称‘青天之下,一剑破之’的“青天一剑”吗?
他。
怎么可以如此简单的就死了?
自己还没给他证明什么才是真正的剑冠呢!
自己还没在成为剑冠后亲自跑去找他当面对质呢!
自己还没当面给他说自己过得很好然后看其消失十年之久的脸上挂出愧疚之色呢!
噗!
鲜血喷洒而出!
清冷的美人,染红了白衣。
颤抖的身体,有泪两行。
良久。
女子恢复如常,只是那眼神变的更加的冷冽起来,像剑。
“青鸟。”
“小姐。”
此前离开的素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举止恭敬。
“去藏剑峰。”
“什么?”
“去藏剑峰取剑。”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那代价……”
“去藏剑锋!”
“是……是小姐!”
——————
吱呀~
吱呀~
有蝉鸣。
那是它们最后的狂欢。
因为等“秋老虎”一过,天气就很难支撑它们长久的活下去。
叮铃~
叮铃~
有动人响声。
那是翠竹制成的风铃,碰撞起来发出的动静。
是人们留住大自然的手段,仿佛听一耳朵就会记起某个夏日一般。
还有满面的青草泥土香。
以及偶尔钻进耳朵里马匹的“噗噗”响鼻声。
苏浅缓缓睁眼。
这一次脑袋倒不是浆糊。
反而浑身上下酸疼的厉害。
只是微微偏头,便觉得半个身子都要散架了。
疼得他止不住地嘴角抽抽,而后不敢再动,生怕遭罪。
不过他还是尽可能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有些老旧的床。
以及有些老旧的床幔。
不过那被褥却是崭新的,上面绣着花,还总有清香溢出。
这让苏浅有些好奇自己到了哪。
为何不惊慌?
因为偶尔能听到瘦马的响鼻声。
这大抵就是有熟人在侧,分外安心的感觉吧。
足足躺了有小半个时辰,也没有其他动静传来。
说来也怪。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
身上的酸痛感竟就散去了大半。
下床。
苏浅正准备看看这是哪。
有动静从屋外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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