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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

    楚绍离开的这天,已经进入了八月份,下午依旧是艳阳高照,温秀薇和关金巧一人戴着一顶斗笠,生怕把自己晒黑了。

    回去的路上,关金巧还跟温秀薇抱怨,这边太热了,而且进了夏天以后,就没下多少雨,而她跟首都的父母通信,父母却总说首都那边有多凉快,把她看的羡慕**。

    温秀薇劝她:“再热也就热一两个月了,大家不是都热着吗,就你抱怨的多。”

    关金巧觉得委屈,“哪里只有我,吴大叔他们也抱怨啊,地都快旱**,老天爷都不下两场雨来救救庄稼。”

    剧组在的这个地方,是个地势低洼的小山村,导演拿着介绍信,跟大队长租了两套民房,一套用来拍戏和存放设备,另外一套用来自住。

    这时候村子里基本都是没电的,也就是村支部,还能接上两根电缆,听说他们是要拍电影,大队长很爽快的就把村支部租了一半出去,剩下的一半,他们继续用来办公。

    拍戏的时候,总有村民过来围观,关金巧说的吴大叔,就是跟他们租的民房住的特别近的一个姓吴的农户。

    今年天气非比寻常,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京津冀雨季连绵不断,长江以南也进入了正式的雨季,就他们所在的中部地区,半个月看不见一滴雨。好在天气预报已经说了,过两天就下雨,那这边的旱情,也能缓解一下了。

    她们刚回到剧组,天就彻底黑了下来,白天跟夜晚差不多,知道这是要下大雨,温秀薇和关金巧连忙跑起来,可就是这样,雨还是在她们进屋前就下了起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特别疼,只一秒,她俩浑身上下就都湿透了,有人给温秀薇递上毛巾,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擦了擦自己的脸。就站在门口,她看着外面的土路瞬间变得泥泞,附近的村民正低着头快步往家赶,温秀薇心有余悸,她望着外面,虽然特别黑,但时不时就有闪电**般的划过天空,轰隆隆的声音响在耳畔,吓人的很。

    温秀薇注意到,他们放在门外的一个空的脸盆,而只用了一瞬的时间,脸盆里的雨水就满了,可见这场雨到底有多大。

    有两个同事在这边,剩下的剧组成员全都在村支部忙着拍摄,关金巧也觉得这场雨有点邪门,她望着天空,非常大声的说话,这样才能把雷声盖过去,“这么大的雷,肯定停电了,导演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

    温秀薇却没回答她,看着外面,温秀薇小声嘀咕:“下的这么大,还这么急,不会出现泥石流吧……”

    关金巧一辈子待在首都里,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而温秀薇已经走过了不少地方,在青竹村住着的时候,她没亲身经历过泥石流,但是她听说过,深山里总是有人家被冲走,还有人被山上的落石和树木砸死,天幕骤变,温秀薇隐隐担心起来。

    既担心自己,也担心楚绍。

    楚绍的火车是晚上出发,这年头,火车交通还没有那么的完善,遇见大雪要停摆,遇见大雨也要停摆,万一停在荒郊野岭,楚绍他就带了一天的饭,而且身上只有几十块钱了,他可怎么办啊。

    没过多长时间,温秀薇就顾不上担心别人了,因为他们住的这间民房,已经开始进水了。

    最近的防洪知识,他们也看过,本来他们四个人还打算拿东西堵一堵门口,可是他们一没沙子,二没麻袋,算了,还是趁着进的水不多,赶紧扛着粮食和衣服去村支部吧。

    村支部的地势稍微高一点,门外还有六级台阶,幸亏他们不是本村人,所以才能转移的这么果决。

    来到村支部的时候,导演他们也在屋里发愁,看见温秀薇等人都过来,他们赶紧问情况,这才知道,民房都淹了,今晚肯定是没法住了。

    雨一直没停,这时候的大家其实还意识不到危险,导演唉声叹气,所有注意力都在今天的进度赶不及了这方面上,那两个男同志怕粮食受潮,就搬到了这边来。可这边没有锅,根本没法做饭。见状,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演员自告奋勇道:“我去附近的老乡家借个石锅。”

    旁边有个年轻的男演员也跟着出列,“咱俩一起去。”

    他俩的表情都挺兴奋,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大雨,他们觉得很新奇,这俩人结伴走,大家也不担心他们遇到什么危险,因此,没人阻止他们。他俩一前一后的走到门口,打开潮湿的木门,那个女演员的脚还没迈出去,一个球形闪电落在对面的房顶上,轰的一声,整个茅草做的屋顶都被烧着了。

    女演员顿时尖叫一声,她呆呆的看着外面,嘴里的着火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泼天的大雨浇在火苗上,火苗一窜一窜,似乎还想跟雨水搏斗,只可惜,火苗太小,雨势太大,没多久,那火苗就被彻底浇灭了,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女演员:“……”

    算了,饿一顿也不会有什么事,权当减肥了。

    她再不提出去借锅的事情,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

    哪怕看见了这么恐怖的场景,大家其实也还是觉得,这场雨很快就会过去,他们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不会有事。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三个小时过去,雨量一点减轻的痕迹都没有,这下天真的黑了,因为已经到晚上了,屋门开着,大家谁也不敢睡,就盯着外面越来越高的水面。

    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划过一道可以把天幕劈成两半的闪电,因为太亮了,所以大家全都看清了天空的颜色,不是黑,也不是白,而是接近深红。

    有些胆小的已经把头埋了起来,哪怕是胆子大的,现在也心情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刚才的闪电实在太吓人了,而紧跟着,又是震耳欲聋的炸雷声,有个女同志受不了了,她站起来,一把关上了屋门,然后还赌气般的把门用木棍挡上了,好像这样就能防止外面的水进来一样。

    晚上九点多,大家都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大门被人咣咣的砸响。

    关金巧一下子站起来,“是不是大队长来叫咱们转移了?!”

    闻言,大家全都看向导演,后者脸色无比难看,却没有动弹的意思。

    一个男同志走过去,把木棍挪开,打开了大门,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等又有一个闪电出现,他才震惊的开口:“楚绍同志,你不是上火车了吗?”

    听到这句话,温秀薇猛地站了起来,她可顾不上别人了,拨开挡着她的人们,温秀薇睁大双眼,来到浑身**的楚绍面前,“你、你……”

    楚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简单解释道:“等火车的时候,雨突然下大了,我不放心,就回来看看。”

    旁边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么大的雨,这边又是不通车的村庄,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还有,就这么回来了,那火车票怎么办,这年头买个车票多不容易啊!

    楚绍还没心疼,这些人先替他心疼起来了。

    不想再说废话,楚绍走近屋子,拧了拧自己衣服上的水,他说道:“我是跟别的村民一起回来的,他们说雨要是再下,就得全村转移了,我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现在就去转移点吧。”

    这里有的人跟楚绍熟悉,有的跟他就只是认识的关系,别人都没说话,关金巧先问他:“转移点在哪?”

    楚绍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山坡,“龙王岗,那边没有石头,全是草坡,不会出现泥石流和滑坡。”

    这时,有个胆子小的演员颤巍巍的开口:“可是,外面有闪电啊,出去了,被劈死怎么办。”

    “不会的,要劈也是劈树。”

    温秀薇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楚绍,可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稍微冷静了一点,她站到楚绍身边,“咱们这么多人,就算真的劈下来,也能互相分担一点,不会出大事,可要是再待下去,咱们想出去都出不去了,说不定全都得淹死在这。”

    百分之八十被淹死,和百分之十被雷劈死,大家想了想,觉得还是后者更容易接受。

    人一多了就会这样,大家都有顾虑,有些倔强的,就格外让人头疼。

    刚解决了被雷劈的问题,那边又有人担心自己在山上过一夜会感冒,到时候,她的嗓子就不能用了。关金巧一脸无语,命要紧还是嗓子要紧,命都没了,你还保护嗓子有什么用啊。

    多数人都同意以后,大家就都准备着往龙王岗出发了,而在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导演一直没开口,直到所有人都看向他,他沉默了一秒,梗着脖子开口:“我不走,要走你们走,我要守着胶片!”

    众人:“……”

    差点忘了,最大的那头倔驴,其实是他们的导演。

    别人至少讲道理,但是这个导演,他是真倔,这部电影是他一辈子的心血,都快十年了,他才终于开拍,如今上和中都已经拍完了,眼看着临门一脚就要完成了,可是一场大雨下来,要是胶片机被水泡了,那他的心血,就全都没了。

    他宁死都不愿意离开,几个演员在他面前说的上话,轮番上阵,劝的话都差不多,左不过就是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他们人都在,就算机器没了,以后他们也能再拍一遍。可不管他们怎么说,导演就是不为所动,还觉得他们是在骗人。

    “机器这么贵,没了就是没了,还再拍一遍,拿什么拍?!”

    楚绍心里无比烦躁,他不停的看向外面,水位一直在涨,附近的居民都已经自发的出门了,听见导演还是这么油盐不进,他大踏步的走过去,一把揪起导演的领子,“要是泡了水,我掏钱给你再买一个,行了吧!”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头,你非要在这边等死,那么多人因为你不能离开,要是为了劝你,导致大家来不及撤退了,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电影电影电影,你脑子里除了电影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我连媳妇都没娶呢,让我跟你陪葬,我才不!话我放这了,你爱走不走,我们走了!”

    导演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过了两秒,他终于反应过来,“真的?你能掏钱再买一个?”

    楚绍:“……”

    见他松口了,楚绍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最后一个人也同意了,大家赶紧出发,临走前,几个小伙子合力把胶片机和摄像机都放在了屋里最高的位置,底下摞了几把椅子和家具,几乎都要贴上房梁了,要是这样还能被水泡,那他们也没办法,终归是尽力了。

    雨还是这么大,所有人都是淌水往山上走,路上还遇到了其他的村民,大家站在一起,紧紧的抱团,等到了那片龙王岗上,除了零星的几棵树,就看不见其他遮蔽物了。没人敢去树下,有雨衣的穿着雨衣,没雨衣的就跟有雨衣的蹭一点空间,至于几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他们把自己的雨衣都让给了女同志。

    他们坐在女同志的外围,替她们遮风,虽说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

    楚绍的雨衣给导演了,他沉默的坐在温秀薇前面,抬起眼睛,他能看到周围都是稀稀拉拉的村民,其中还有人在哭。

    倒不是哭人,只是哭他们家没拿走的粮食。

    有人是被抬上来的,像导演这种恨不得跟屋子共存亡的人还不少,有的能被强硬的扛上来,有的就别人怎么拉都拉不动,没办法,其他人只能把那人放弃,然后自己逃生。

    温秀薇穿着雨衣,可是渐渐地,雨衣也不管用了,雨水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不过,她没吭声。

    她之前还想责怪楚绍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回来,可现在,怪他也没用了,而且真的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楚绍在她身边,究竟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安全感。

    抿了抿唇,温秀薇稍微往前蹭了一点,然后,她轻轻的把额头抵上楚绍硬邦邦的背。

    楚绍脑袋稍微偏了一下,很快,他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这时候,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场多大的雨,楚绍就算真的上了火车,他也回不到首都了,大雨封了铁路线,而等到明天,连国道都封了,要是楚绍如今在火车上,那他就会陷入哪都不能去的困境,还不如现在,两个人在一起,就算身边有危险,至少心里不用为对方担心。

    在山上坐了一夜,等到早上,已经有人开始发烧,雨势渐渐小了,电闪雷鸣也很久没再出现了。大家赶紧站起来,却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只能就近找找,看有没有能安置病人的地方。

    楚绍生龙活虎,他不怕雨淋,温秀薇也没什么事,于是,楚绍就跟着其他村民帮忙去了,从大队长口中,楚绍得知,这一次全村能这么快就响应撤退,还是多亏了前阵子下乡宣讲防洪知识的同志。

    大家对国家有极高的信任,所以听说以后,很多人都记在了心里,要是没有那些同志来宣讲,估计他们村今年就完了。

    每年出现洪水,损失最惨重的都是他们村,今年倒是例外了。

    ……

    中午的时候,雨彻底停了,不少人都想回去看看自己家的情况,大队长拦不住,只能先让几个水性好的回去,顺便跟着大队长一起去村里救人。不是所有人都撤离了,肯定有人家没来得及,运气好,他们如今正坐在房顶上等着被救,运气不好……

    唉。

    楚绍就是水性好的人,他在青竹村上山下河都溜的很,即使韩奶奶不让他下河游泳,其实他也经常偷偷的去,如今这技能算是派上用场了,温秀薇在帮大家照顾病人,等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楚绍已经走了。

    道路被淹,通信中断,楚绍还以为只有洛阳这边的农村是这个样子,其实不止,整个河南,百分之八十的地方,都变成了灾区。洛阳算好的,暴雨提前来到,只下了一天就结束了,而别的地方,有的下两天,有的下三天,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人们跟老天抢同胞的命,争分夺秒,却也不能救下所有的人。

    楚酒酒是不知道这一历史性悲剧的,因为后世根本就没什么人会提起来,别说她了,就是她爸妈,都不知道这个事。

    直到去了火车站,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火车过来,她才知道,洛阳那边的火车已经全部停运了。

    韩爷爷得知消息,派车把她和韩生义从火车站接了回来,韩爷爷也回家了,他告诉楚酒酒,河南那边发了水灾,一时半会儿的,联系不到那边的人。

    楚酒酒正愣着,楚立强从军区打电话过来,叫他们都别担心,已经有部队出动了,他拜托了那边的战友,如果找到楚绍和温秀薇,就会打电话回来。

    楚立强的声音很稳定,他没有慌,很大幅度的安慰了楚酒酒的心情,她点了点头,然后才发现楚立强看不见自己,过了一秒,她张开口:“我知道了,您也别着急,他们会回来的。”

    接下来,大家就陷入了焦躁又沉默的等待时间中,楚酒酒一反常态,不怎么说话,睁开眼就守在电话旁边,每次听到铃声响起,楚酒酒都是一哆嗦,飞快的把电话拿起来,听到里面不是楚立强的声音,楚酒酒就会非常失望。

    第一天她还很期待楚立强打电话过来,等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她就不敢再接电话了,甚至听到电话响起,就会极度害怕。

    河南是粮食大省,那边受灾,要是传到其他省市民众耳朵里,估计全国都要恐慌起来,所以这消息没有广泛流传,只有少数人知道了这件事。韩爷爷知道家里人最近都担心楚绍和温秀薇的安危,所以他每次都只捡好消息说。

    “大雨来之前,有个乡镇刚做过防洪演习,你们说多巧,就因为这个,那个乡镇几乎没有伤亡,真是奇迹!”

    “也是多亏了今年频繁的防洪宣传,所以很多地方都只是淹了农田,人没事。人没事就好啊,今年的粮食是不成了,但还有明年嘛,只要大家好好的,生活就能继续下去。”

    楚酒酒如今住在韩家,韩生义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然后他去二楼的床板上对付了两个晚上,看着楚酒酒魂不守舍的模样,韩生义觉得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于是,吃完晚饭,他把楚酒酒带出了家门。

    他们在路边散步,楚酒酒却总是想回去继续等电话,韩生义拦住她:“你等了三天,不差这一会儿,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酒酒,你这几天太紧绷了,放松一点,楚绍他命硬的很,不会出事的。”

    楚酒酒垂着头,不吭声。

    “洛阳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楚绍他应该是困在火车上了,放心吧,那么多人都在火车上,他最多就是饿了几顿,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还有秀薇姐,她是演员,村民们发现有洪水的时候,肯定会通知他们一起撤离,主要是通信中断,不然他们肯定早就给咱们打电话了。”

    听了半天,楚酒酒突然出声。

    “你别安慰我了,除非他们打电话回来,不然,什么话我都不想听。”

    韩生义愣了愣,也只好沉默下来。

    这三天对楚家和韩家来说,都是十分的难熬,韩奶奶沉默的坐在房间里,她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她的丈夫被抓走了,她的儿子也被抓走了,再后来,连她都被抓走了。坐在牢房中,她忍不住的担忧这两个人,不停的祈祷,希望他们都能平安。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她渴望的看着羁押她的人,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好消息,可是,那人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一个让她晴天霹雳的消息。

    那时候的等待,就如同现在,煎熬,极度的煎熬。

    心里难受还害怕,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有待在自己屋子的时候,她能露出真实的表情,一旦出了这间屋子,来到楚酒酒面前,她就又要端起平常的模样,绝不能让她看出一点自己的异样。

    可是,每天这么伪装着,也不是个事,韩奶奶自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坚强的人,然而到了这种时候,她也有点绷不住了。

    晚上,天都黑了,韩奶奶看楚酒酒还是守着电话机,她走过去,用尽量温柔的声音让她去楼上睡觉。催了好几回,楚酒酒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韩生义坐在一旁看报纸,见状,他也跟着站起身。

    “我烧水了,走吧,睡觉前,你先泡个澡。”

    韩生义一边说,一边去推楚酒酒的肩膀,两人一起往楼上走,而这时,电话声又猛地响了起来。

    一听到这个声音,楚酒酒跟个离弦的箭一样,瞬间冲了过去,把电话拿起的时候,楚酒酒心脏都不会跳了。

    这么晚了,一般人不会打电话过来,楚酒酒有预感,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消息。

    十分艰涩的发出一个喂字,对面的电流乱了一会儿,然后,她才听到那边嘈杂的声音。

    楚绍:“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喂?喂??听不见啊,信号太差了。”

    旁边的温秀薇有点着急,他们俩可是跋山涉水,往北走了将近一百里地,才找到这么一个能用的电话机,这一路艰难险阻就别提了,一会儿回去,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呢。

    废了这么半天劲就是想报个平安,要是失败了,温秀薇**的心都快有了。

    她在旁边催楚绍:“你再大点声!”

    他们那边听不到楚酒酒这边发出的声音,所以才一直没头苍蝇的乱喊,而楚酒酒这边,在听到楚绍和温秀薇开口的一刹那,她已经哭了出来。

    楚酒酒哭的特别凶狠,而且是一瞬间爆发的,好家伙,她这反应,差点没把韩奶奶当场吓死,捂着心脏,韩奶奶差一点就倒地了,然后,她听到了楚酒酒哽咽的喊声。

    “楚绍,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韩奶奶:“……”

    丫头,别恶人先告状了,倒是你,差点字面意义上的吓死我啊。

    ……

    信号真的特别差,楚酒酒哭了大概一分钟,那边终于断断续续的听到声音了,发现是楚酒酒在哭,温秀薇心里一酸,立刻就把电话抢了过来,拿着听筒,她不住的安慰楚酒酒。

    “别哭了,我和楚绍都没事,我们没受伤,楚绍还救人了,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不要哭了,再过几天,楚绍就回去了,酒酒乖,别再担心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说,楚酒酒都止不住,她只好让楚酒酒把电话给别人。

    楚酒酒听了,一边抽鼻子,一边把电话递给旁边的韩奶奶。

    韩奶奶赶紧接过来,这时候信号稍微好一点,得知他们俩没事,前两天一直在救人,今天水位都退下去了,他们就出来找电话报平安了,韩奶奶一拍大腿:“这可真是,楚绍爸爸还让当地的战士找你们俩呢,唉,这是错过了,要是你们还留在村子里,也不用跑出来这么远。”

    “这都几点了,你们可别再摸黑回去了啊!找个招待所,先住一晚上吧!”

    温秀薇答应了,等挂了电话,她才一脸的苦相,介绍信被水泡了,他们就是想住招待所,也住不了啊。但是不想让老人担心,她连实话都不能说。

    晚上赶路确实不行,最后,她跟楚绍来到附近的长途车站,在车站二十四小时开放的等待室里凑合了一晚上。

    他俩苦哈哈的相互依偎,而首都这边,也是差不多的景象。

    韩生义坐在长椅上,楚酒酒靠着他,她不哭了,但是身子还会习惯性的一抽一抽。

    她半垂着眼,心里感觉特别累,但也特别的轻快,韩奶奶挂了电话,又给楚立强和出去打听消息的韩爷爷都打了电话,两边都通知到了,韩奶奶叹了口气,放下听筒,然后抬起头,就看到楚酒酒靠着韩生义,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疲惫模样。

    可怜见的,这几天把她吓坏了。

    韩奶奶站起来,她对韩生义指了指楚酒酒,然后又指指楼上,明白过来韩奶奶的意思,韩生义轻轻转过身,把楚酒酒拦腰抱了起来。

    楚酒酒轻得很,韩生义抱她跟以前扛化肥差不多轻松,楚酒酒睡得没那么死,她稍微睁开眼,看到韩生义的下巴,她隐隐约约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就继续放心的闭上眼,还往韩生义怀里靠了靠。

    韩奶奶看着他们一起上楼,本来她是没什么多余想法的,楚酒酒这样依赖她的孙子,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自然也不会联想到别的东西,可问题是,她孙子的反应。

    在楚酒酒用脸蹭了蹭韩生义的胸口以后,韩生义眉眼变得更加柔和,他稍微低了一下头,脸颊轻轻碰到楚酒酒的脑瓜顶,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连韩生义自己都没意识到。而很快,他又抬起了头,抱着楚酒酒,他的步伐很稳,没一会儿,就来到三楼,直到关门声响起,韩奶奶才收回了仰起的目光。

    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楼,韩奶奶想了好长时间,然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

    韩生义把楚酒酒搬上了楼,天气热,就没给她盖一整条被子,只是把她的肚子盖上了,省得着凉。

    这房间是他的,即使他已经离开了三天,里面的种种细节,还有无处不在的气息,都还属于他,把楚酒酒脚上的拖鞋拿下来,强迫症一般规规矩矩的摆在地上,然后,他才直起腰,坐在了楚酒酒身边。

    其实楚酒酒进入青春期以后,就不怎么会哭了,以前的小哭包,现在进化了,变成了坚强的女性,可最近十天里,他看到楚酒酒哭了两回。

    每一次,他都觉得心里闷闷的。

    小时候楚酒酒总哭,那时候他没有多少感觉,最起码,不会出现最近的这种、类似于感同身受的感觉。

    说是感同身受,都不恰当。因为听说楚绍和温秀薇可能出事的时候,韩生义也担心,也会隐隐的感到害怕,毕竟那是楚绍和温秀薇啊,跟他一起生活、又对他明里暗里关怀着的两个人。

    如果是感同身受,他应该也会觉得轻松,觉得终于雨过天晴了,可是今天的他,并不是这种心情。

    韩生义想了很久,也搞不懂自己这算是什么心态,他只知道,以后人生的几十年,这几十年中的每一年,每一年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想再看到楚酒酒伤心的掉泪的模样。

    望着虚空,韩生义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默默的站起身,出去之前,他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楚酒酒,然后才关上了房门。

    *

    火车一直不通,楚绍就只能待在原地,水位全部下降以后,村子里就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这次村里有几个人不幸身亡,大队长要照顾这些人的家人,还要把那些被冲垮的房屋,原地再盖起来。

    算是剧组运气好,当初的机器因为放的够高,所以没有碰到水,导演宝贝的抱着它们,楚绍也松了口气,他不用再给导演买个新的了。

    当时不知道行情,他才脱口而出这句话,后来他才知道,光一台胶片机,就上万了,而他攒了这么长时间的钱,也只有六千多。

    没电,没路,连屋子都被水泡的没法用了,剧组不能再拍戏,干脆就跟着给村子帮忙,女主演干不了这种粗活,就自己找到渠道,和战士们一起离开了。她去市区招待所住下,告诉导演,等可以开拍的时候,再把她叫回来。

    平心而论,这个女主演挺敬业的,业务能力也过关,可是吧,有这两条优点的人不止她一个,温秀薇和关金巧也行,但是她们俩没有抛下一地狼藉,立刻走人。要知道,关金巧是被父母哥哥宠大的,在家里她什么家务都不会干,可就是这样,她也努力的跟大家学**做饭,想给村里减轻压力呢。

    留下帮忙的人没错,出去避难的人也没错,只是人情世故,讲究的不是错不错,而是有没有情分,别人什么想法,导演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以后要对这个女演员有意见了。

    经历过生死,他才发现能力也不代表一切,有的时候,一腔热血也很重要。

    就像那个揪着他脖子骂他的小伙子,就很不错,以前他还觉得温秀薇跟了他,算是亏了,现在再看,还是人家温同志有眼光啊。

    大概是半个月以后,楚绍才买到了回去的火车票,村里的电也是这时候来的,进度慢了半个月,导演命令全剧组都加班加点,又是把楚绍送到汽车站,这一次,温秀薇挥手对他告别,两人都没多说什么话,但两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和感情,比起半个月前,都更加深刻了。

    2("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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