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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杨某,不是嗜杀之辈……

    轰!

    音波似落雷,刹那间惊起狂风与烟尘。

    山林前后,众人悚然回头,就见得山林之中似有一轮红日腾起,惊人的光与热驱散了滚滚迷雾与烟尘。

    一袭玄衣于其间狂舞,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慑。

    不需要再有任何言语,所有人已然感受到了来人那不加掩饰的冷漠与怒气。

    “杨狱!”

    惊雷也似的话音未落,大蟾寺众僧已是骇然色变,其他江湖武人也大差不差。

    自人群中传出的惊呼未落,聚如铁墙一般横亘在伏龙寺众僧之前的大蟾、无量、烂柯诸僧人,已是不假思索的吩咐倒退。

    强如虚静、冬禅、慧临这三大佛门大宗师,也不由得面皮狂抖,第一时间已然催发了真气,撑起真罡。

    如临大敌!

    纵然是佛门没落的如今,但天下耳目最为灵通的一批人中,必然是有着他们。

    即便是汇聚平独山已近十年,可关于江湖、庙堂、天下的诸般情报,仍是雨点般纷至沓来。

    来人是何等存在,他们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清楚太多。

    故而,眼见得杨狱含怒而出,三人如何能够安之若素?

    甚至于,未直面怒气的伏龙寺众僧,也只觉心头一颤,几乎不敢直视那踏碎迷雾而来的身影。

    “阿弥……”

    似虚似幻的金钟刚刚腾起,虚静的双手都还未合的严丝合缝,就听得一声巨响。

    “还念?!”

    轰!

    气爆如雷,狂风陡起。

    快!

    碰撞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太多,便是与虚静相距不远的烂柯寺慧临老僧,都只觉眼前一花。

    旋即,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偌大的山林都是一晃,烟尘滚滚,似无所不在的气流都被排斥出去。

    “你!”

    半句佛号被狂暴的拳风吹了回去,早有防备的虚静自是反应迅速。

    几乎是拳风暴起的刹那,未合十的双手已然分开,斜斜上托,正是他浸淫了百年之久,大蟾寺上十二绝技之一的大金刚掌力。

    他生于佛门衰败之时,更无能与西府赵王角力的师兄圣云般惊才绝艳,可百载修持,得之醇厚。

    一门十二重楼金钟罩,一手至刚至猛的大金刚掌力,于天下间也是赫赫有名。

    彼此加持,曾有立地不败之名。

    然而,只是拳风轻触,正主未至,他的眼前,就是一片空白。

    拳意?!

    念头还未闪过,他竟陷入了刹那的失神。

    恍惚之间,他只觉似梦回百载之前的少年时,酷烈的寒冬之下,受不住主家鞭打的自己,跌跌撞撞在风雪之中。

    早已淡忘了的饥寒交迫,病魔缠身,陡然间,好似跨越了时间,再度出现在自己身上!

    百载修持的精纯真气、强大气血、浑厚真罡……竟似乎消失了一刹那!

    “不好……”

    仅仅一刹那,虚静已是强自回神,摆脱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与虚弱。

    然而,

    拳风之后,拳印已至!

    咚!

    心头似有重锤击鼓之声响彻。

    刚自回神的虚静,脑海又是一片空白,直至剧烈至极的痛楚从全身各处传来,他的眼前,才有了画面。

    他的双脚,竟已离地!

    整个人,好似稻草一般被那轻飘飘落下的拳印打断了双臂,更整个腾空而起。

    砰!

    鼓点也似的低沉闷响瞬间传遍了偌大的山林。

    狂风烟尘之间,一众和尚也方才回神,就见得大片血雾被风吹散。

    那尊有着‘在世金刚,立地不败’的大蟾寺住持,虚静老僧,竟被一拳打的双脚离地。

    他的筋骨在剧烈摩擦,他的皮膜在不断鼓起,而还未落地之时,大片大片的鲜血,已从周身毛孔中挤了出来。

    好似这一拳,就将他全部的血液,全部震出体外!

    轰!

    轰!

    一刹那的间隔,无量宗、烂柯寺的两尊佛门大宗师的驰援,姗姗来迟。

    继而,伴随着两道令人牙酸的沉闷响声,也同样被打的离地而起,筋骨乱响,气血狂飙。

    前后不过两个刹那,那‘黑心蛆虫’之言还未落地,绝大多数的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

    三尊成名多年的佛门大宗师,已尽数落败。

    且是惨败!

    如此之快,如此霸烈!

    呼~

    待得狂风吹散灰尘。

    再看向未散迷雾之中收拳挺立,似什么都未做过般云淡风轻的玄衣刀客,一众人的眼神已不是惊诧,而是惊悚与震怖。

    “师兄!”

    凄厉的惨叫,惊醒了一众呆若木鸡的江湖武人。

    就见那大蟾寺的虚一和尚,目眦欲裂的大吼着扑向跌落泥泞生死不知的虚静老僧。

    可其话音未落,一步才踏出,已被一把抓住了后颈,生生拖拽着倒退,

    被那位西北王,提在了身前。

    惨叫声戛然而止。

    大蟾寺达摩院首座,禅宗赫赫有名的积年宗师,身怀诸门绝技的虚一和尚,就如此滑稽的被人提在手上。

    然而,没有人笑。

    包括伏龙寺戒杀在内,山林前后的一众人,尽皆沉默,似集体丢了声带……

    “听说,你们想要现世达摩经?”

    随手一甩,将那无骨头也似的老和尚甩落泥地,杨狱抬眸,扫过山林内外一众和尚。

    目光所至,几无人敢于抬头对视,包括伏龙寺一干和尚,也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嗡!

    突然,淡淡的金光,自那舒展捏合的五指间腾起、流转,散发着令他们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

    幻境中的惊变来的太快,他反应不及,亦或者说,那位达摩大宗师从一开始,就没有让自己参与的打算。

    幻境后的一月余,正是这位佛门无上大宗师留给自己悟道之用……

    念头闪动,猜出前因后果,杨狱心中悸动,再看向山林前后的这些和尚,就再也压不住火气了:

    “可惜,你们不配!”

    噗!

    看着被掐灭的金光,一干和尚皆是低头诵念佛号,或有惊惧,或有惊怒,却不敢言语,也不敢逃走。

    眼前这位于岭南入海口施展的惊天箭术,可没有人能忘却……

    “现世达摩经……”

    佛门的横练之强,在此刻就足可见一斑。

    “可惜,你这十二重楼金钟罩未有大成,否则,倒能让杨某多费些力气。”

    杨狱冷眼相望。

    那一拳,他自然没有施展全力,不要说元磁加身,电光推动,便是十龙十象之力也未发。

    只是,一朝悟道,纵然没有神通,当世大宗师能够接下他这一拳不死的,也无几个了。

    虚静能抗下,自是因为这门‘十二重楼金钟罩’。

    这门武功,出于达摩悟道时,于其亲传的三十六门绝艺中,位列前十二。

    是这位佛门大宗师,通读道藏有感而发,看似是纯粹佛门武功,其内却也蕴含着道家十二重楼之意。

    楼重于根基,此门武功亦然。

    当年大蟾寺圣云大禅师,之所以敢于与西府赵王张玄霸角力,除却其佛陀掷象大成之外,也有这十二重楼金钟罩的原因。

    力发于地,则身形如山不可拔。

    所谓立地不败,正是因此得来。

    “杨,杨大王神功盖世,已不下当年张玄霸,可惜,老衲比之师兄,还要逊色良多……”

    泥泞被血染红,虚静强撑着,在几个师弟的搀扶下艰难盘坐。

    望着大风中的杨狱,他神情恍惚,笑容苦涩:

    “千错万错,只在老衲一身,只盼杨大王怒火消散,不要迁怒于他人……”

    “师兄,不要求他!”

    虚一几乎背过气去,此时缓了过来,听得自家师兄的话,心如刀绞也似,怒骂,痛哭:

    “祖师,你若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看看,您把神功传给了什么样的人,他,他……”

    “闭,闭嘴!”

    虚静鼓气,怒斥,面色煞白如纸:“杨大王,你……”

    “杨某非嗜杀之辈,你也不可不必担忧我会将此间和尚全数杀了……”

    杨狱淡淡扫了一眼虚一,通幽之下无所遁形。

    这脾气暴烈的老和尚,身无丝毫血孽之气,并不属达摩所言的‘清理门户’之列。

    不,不是吗?

    看了眼重伤垂死的虚静,以及生死不知的另外两位,所有人都有些无言以对。

    十数年里,江湖庙堂里,声名最盛者,几无出眼前这位之右者。

    其一路行来,掀起几多腥风血雨,死于其手者,不知几千还是几万,甚至于数之不清。

    分明是动辄斩首凌迟的暴虐之辈,偏偏说自己不是嗜杀之人……

    “你……”

    虚一气怒交加,却又不敢违逆师兄,胸腔几次起伏,竟是吐出一口逆血来。

    “师兄!”

    “师弟!”

    见得此幕,虚静心中一痛,一干大蟾寺高手,也无一不脸色难看至极。

    “邪魔!”

    有和尚受不住如此压抑,咆哮着想要冲杀上前,却被一众师兄弟死死的抱住。

    “祖师,祖师……你睁开眼看看吧,弟子……”

    那和尚嚎啕大哭。

    悲戚似会传染,不多时,山林中的诸多和尚,已都悲戚起来,嚎啕大哭着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

    大蟾、无量、烂柯三宗虽然出自同源,可这些年下来,早无什么同门之谊。

    此刻,在巨大压力下,竟然也有些同仇敌忾起来。

    “现在,倒是想起你家祖师来了……”

    杨狱有些哑然。

    伴随着这片哭声与血气,他真好似成了传说中屠戮正道的魔头一般。

    微微摇头,心中冷然,他的意志自然不会被这些哭声所阻碍动摇,但他还未发作,

    不远处,已是传来了声音:

    “祖师曾言,他,不是你们的祖师。”

    嚎啕大哭声戛然而止。

    诸多和尚还挂着鼻涕,却再哭不下去了。

    “你!”

    “我禅宗的宗旨,是持戒、明心、见性,意在摒弃六欲七情,得见本我真性……”

    迎着诸多和尚的惊怒,戒色却是神色平静,他合十双手,看着一众佛门高手,道:

    “诸位扪心自问,这些年里,真个守过清规戒律,真个摒弃了六欲七情吗?”

    平静之下,他心中却是有些黯然。

    过去的一月间,他跟随祖师走过许多许多路,也学了许多许多,可越是跟随日久,他心中就越是伤感。

    祖师一生,从不化缘,是真正严守八戒的苦行僧,想要追随他的帝王将相不在少数。

    可纵然是大蟾寺他这悟道之地,后世山门之所,也是他与诸位禅宗先祖,亲手开辟出来。

    最初的千顷佛田,不是信众捐赠,不是帝王赏赐,而是他,带着被后世尊称为祖的诸多弟子,开荒而来。

    然而,两千年后的如今。

    不要说大蟾寺、无量宗、烂柯寺这样的佛门顶尖大派,便是一处小庙,也不知香火如何鼎盛……

    甚至于,以持戒为根本,每代不过十八人的伏龙寺,也……

    “诸位为何不想一想,为什么祖师他老人家,宁可将禅宗绝学传承于杨施主,也不传给我们这些自称的‘徒子徒孙’的和尚……”

    长长一叹,却没有迎来任何反驳。

    戒色心中明白,这不是他们哑口无言,而是因为杨狱就在身侧,否则,自己或许会他们视为佛魔,被生死活剥。

    “你说这些,毫无意义。”

    杨狱不甚在意这群和尚,心思多在仙魔幻境之上,此时回神,先泼了盆冷水过去。

    禅宗两千多年,从来不乏披着僧袍的败类,可同样,也不乏高僧大德。

    戒色能被达摩接受,自不仅仅是他的原因,更是这小和尚自身,已具了几分达摩之相。

    事实上,这门大蟾寺根本神功,他只会略微涉猎,真个传承者,就是这小和尚。

    只是,他还是过于心慈手软了些。

    真正的达摩,可不是只有慈悲……

    “杨施主,祖师信你更甚于小僧,甚至让你代为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这话一出,一众和尚都惊呆了,任他们如何去想,都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大宗师待我颇厚,些许小事,自不会推辞。”

    杨狱微一抬手,欲将拦在身前的小和尚甩出去,却不想他死死抱住自己的袖子,荡了一圈都不撒手。

    “杨施主,虽然……可,可……”

    戒色的声音终于不能平静了,他死死拽住杨狱的袖袍,脸色有些发白了:

    “不能,不能全杀啊!”

    “杨某,不是嗜杀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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