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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天说地聊感情的时候, 最担心的是被人打扰。

    颜如玉踩在高翘的树枝上沉默地看着底下喊打喊杀的画面,深思:“这群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黑大佬沉着说道:“咱踩着这地盘是他们的地盘。”

    颜如玉:?

    “你明知这里有人还往这里来?”

    漆黑公孙谌挑眉:“此地灵气浓郁,对你身体好。”

    如此淡定从容的姿态, 不愧是公孙谌。

    “方才你说过去的事情,不都看得差不多了吗?”颜如玉瞧了半天底下的血肉横飞, 没什么意思别开了脑袋, “我估计是什么灭世魔头,等我归附神树的时候,这个世界就要灭亡了。”如此中二的话语若是在从前说出来,必定要遭到其他朋友嘲笑揉捏, 再说上几句年龄的笑话。可眼下颜如玉再细思, 却是连自己究竟有没有上一世, 都不太确定了。

    他曾以为上一世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晰笃定, 自然不会有假,可历经这么多事情后, 颜如玉反而怀疑起了自身。

    颜如玉的下巴被一只手轻柔抬起,漆黑公孙谌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你要是大魔头, 那公孙谌算得是什么?”

    颜如玉想起大佬过往的战绩,忍不住笑:“那、就是个凶残的大魔头。”

    底下的对弈到了如火如荼的时候,上门踢馆的魔修显然比本地魔门要厉害,迎战的数人接连战败。

    颜如玉:“我没有多大的念想,你, 莲容,颜虹他们几个, 还有苏姐能平安便是。其他人的死活, 其实我并不在意。”

    他说完这话, 将手搭在公孙谌的手腕上。

    “我非自厌,也并不难过。从牡华天宗出来至今,我也并非全然无感,已经逐渐失去对旁人的悲欢共情。莲容从前说得不错,我或许一直都在隔阂在世间外,看着不该属于我的东西……”

    漆黑公孙谌低下头,亲了他一口,低低地说道:“什么不属于你?”

    颜如玉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手不自觉去触碰。

    好暖。

    他踮起脚尖,微闭双眼蹭了蹭。

    “别个我可不要。”

    他轻轻笑出声来。

    就在顶上两只鸳鸳缠缠绵绵的时候,底下胜负已分。

    踢馆的赢了。

    赢了的魔修们开始抢占地盘,输了的本地魔门灰溜溜地离开。

    公孙谌:“这样的小魔门在南华大陆很常见,但是南华的灵气浓郁也比北玄更甚,就连普通凡人城池的百姓,身体也会更康健些。”

    颜如玉若有所思地看着占山开派的新来魔修,“魔修的行事,倒是比修士要直率粗暴。”这种明抢的行为,放在东游与北玄,怕不得闹将起来?

    东游和北玄都有大门派大世家,这种事寻上门去,多数还是会为了道义出头。但在南华就不必多想,失败了只能怪自己能力不足,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去找了入梦来,当即会成为他们的免费供应餐。

    黑公孙谌淡淡说道:“不止,就连凡人的做派也是如此。”

    整个大陆的风气如此,也难说什么。

    颜如玉:“莲容正在闭关,此刻要去寻其他的墓穴为时过早,不如找找‘那地方’如何?”他对于先前说的添乱可还惦记着呢。

    公孙谌挑眉:“你知在何方?”

    颜如玉偷偷摸摸从储物空间取出一面镜子,“我不知道,既然十七哥也不知道,那必然是莲容还未想起来,那不如问问神奇的大哥!”

    在苏眉儿的教导下,颜如玉活学活用了联络用的水镜还有别的功效,除了见面外,其实也可以用来传递消息。只是联络可以用灵石替代消耗,但是传递消息却是必须用灵力。

    颜如玉没有,可公孙谌的灵气有得是。

    他将消息送过去后,就暂且不理颜虹他们什么时候能看到,在这新魔门扎根驻点观察起魔修的日常。

    抢夺,杀人,残暴的压榨……

    就如同外界对魔修的印象,他们简直无恶不作。

    别的就算了,像那日的厮杀几乎每日都有,血肉横飞,搞得异常血腥。

    颜如玉在看了几日后,忍不住说道:“这不正常,既然南华并不是什么贫瘠土壤,灵气浓郁,灵根诞生的数量比别处还要多。却为何还是如此暴虐?他们无需劫掠抢夺,就可以获得比其他两块大陆更好的修行条件。”

    如此怪异,确实不同寻常。

    黑大佬摇头,带着颜如玉跟上一队出外掠夺的魔修,待他们厮杀起来时,他指着最中间的两人,低沉地说道:“可曾留意到他们的招式?”

    颜如玉的视野已经得了黑大佬共享,看得一清二楚。

    在不断的残杀里,最为突出的两人进步神速,最初新修炼的招式还很不圆润,久之,反而成了熟手。尽管他们也受伤匪浅,却在不断锤炼中反而有了收获。

    暴起的灵光中,他们显得异常独特。

    “他们修习的法门与别的大陆不同,只能靠实战与杀戮进阶。如果下不去手,就只能徒劳困在初始,无法再进一步。魔门的风气如此,便以残暴凶恶的性情居多。这样的性格,如玉猜有多少魔修会懒得掩饰自己,不在凡人国度大开杀戒?”

    颜如玉紧蹙眉头。

    “整个大陆的魔修如此,凡人若是屈服于此,就会彻底成为牲畜。若是奋起反抗,虽也有灾祸,可入梦来在,也不会纵容底下魔门过度杀戮,反而让他们有了一线生机。”

    不拼是死,拼或许还能活得有尊严滋润些,显然南华大陆的凡人谋求了后者。

    颜如玉:“那可不一定,入梦来并不是为了保护凡人,他们只是清楚凡人才是根基这个事实。在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未得到前,他们需要确保灵根的不断产生,为此才不得不护住根基。”实际上颜如玉暗戳戳觉得如梦令是不是追求的是灭世?或者是要引来那诡谲的存在降临?

    公孙谌颔首,见颜如玉还眉头微蹙,便淡笑着摇头,拔剑而去。

    说是拔剑,不过是杀意凝结而成的冰剑。

    突兀出现的身影引来不少的注意,他散漫地走在魔修之中,剑起头落的瞬间,近距离的魔修胆颤心惊。哪个魔修没个护身的法子?可这诡异出现的修士却半点都不讲道理,杀得那叫一个随性。

    有魔修求饶着说道:“您与我们无冤无仇,何必脏了您的手,又惹来我们魔门的仇怨呢?”

    公孙谌敛眉想了想,微笑道:“替天行道。”

    他笑着屠光了所有人,浑身凛冽的寒意散去,弯腰从一人的腰间捡出一颗乳白石头。

    颜如玉瞧了微怔,“这是魂石?”

    “也是为此才生了争端。”公孙谌仔细打量这颗魂石,摇头淡声说道,“不过这颗魂石是假的。”

    颜如玉接过来看了几遍,这外表简直与魂石一模一样,怎么会是假的?

    黑大佬当着他的面掐碎这颗魂石,却发现里面流传来许多液体。

    这原来是一颗蛋。

    颜如玉微讶,“是什么魔兽的卵吗?”

    黑大佬淡淡说道:“有一种魔兽叫玉蚁,它们生下来的卵与魂石一般无二,若是不清楚的人,只会以为都是魂石。玉蚁只需几颗,就能繁衍出数万子嗣,喜食人脑,吃完后会吐出一种价值连城的金丝,用在炼器中可大幅度增加成功的概率。”

    颜如玉看着黑大佬面不改色地净手,将所有的魔修尸体都冰封再彻底碎开,连块尸骨都没有留下。

    “要吐出足够炼器的金丝,那……要花上多大的代价?”

    公孙谌:“要让一群玉蚁吃饱,怕是得花上几十万人的性命。”

    那就是一座城。

    颜如玉微蹙眉头,蓦然说道:“距离这里的城池,十七哥知道在哪里吗?”

    公孙谌抬手拍了拍颜如玉的脑袋,淡笑着说道:“先前说自己没有同情心的人,又是哪个?”

    颜如玉鼓了鼓脸,“这不尽相同,见不平之事,就得如十七哥方才说的那样替天行道不是吗?”

    就是不知道这个“天”,到底是哪个天就是了。

    …

    如城。

    衣料暴露的女子站在城墙上笑嘻嘻地与亲近的姐妹抱怨着昨日的恩客过于粗暴,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长槍抵在城墙边缘,信手将头盔也戴了进去。

    隔壁的女兵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这白日做兵,夜里做贼,怎么不累死你?”

    她咯咯笑起来,“因我见一个爱一个,而且爱死他们了。”她的话引来其他的女兵不喜,可唯独站在她身边的姐妹却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那些人,确实是“爱”一个“死”一个。

    底下的士兵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们这群娘们是疯了吗?吵成这样还守什么城门?”

    最初说话的女人一身利索的兵服已经套在身上,吐气如丝,柔柔地说道:“那自然得问问咱们城主怎么这么孬种,大开城门任由魔修进进出出,让他们蹂躏残杀了大批大批的男子,眼下就连你们这些歪瓜裂枣都能充任士兵,我等女子岂不是比你们还有资格?”

    “如兰,你少说点。”

    城墙上的女兵拉住了她,生怕她真与地下的男兵闹起来。

    名为如兰的女人笑眯眯说道:“怕什么?他们能打得过我再说。”

    如城在五十年前还不是这样。

    南华大陆虽有不少国家,可是君主对于四方的把控并不强硬,许多城主拥兵自重,各过各的。有的城主待魔修的态度强硬些,又有点门路,城内百姓的生活就会好些;有的城主懦弱不堪,怕死又贪图享受,就会主动向周边的魔门投靠。

    对于这些凡人的选择,入梦来也不会去干涉。

    可顶上的城主们是快活了,底下的百姓却活在水深火热里。

    如城城主的父亲是个强硬的人,在他的治理下,虽然如城百姓也不得不在魔门手里讨生活,可碍于城主的态度,周边的魔门也不会肆意入城掠夺,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人失踪被杀,但至少没有那么频繁。

    待他病逝,换了他的儿子继位,偏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在魔修抵达的那日跪在修士靴底哭泣求饶,将整座如城都献了出来,只求自己安稳。

    如城是“主动”打开门迎接魔修,这不违反入梦来的要求。

    如此,如城就成了周围魔修的游乐场。

    那也是相对于凡人的屠宰场。

    孟如兰等女兵是在如城连正常的招兵都招不到足够的男子青年后,才逐步扩充招揽的女兵。孟如兰的性格虽然许多人瞧不上,却也不得不承认此女力大无穷,武术高强,寻常十几个男子都打不倒她。

    如城的巡逻,从晨间开始。

    孟如兰姣好的面容严肃,在巡逻结束后都仍然不曾松开眉头。

    “如兰,你是怎么了?”有别的女兵问道。

    孟如兰奇怪地说道:“今日巡逻的时候,城内一个魔修都没有。不觉得奇怪吗?”

    女兵蹙眉:“是有点。可是魔修不在,难道不是好事吗?他们一来,就不知要死掉多少人。”魔修看凡人,就如凡人看蝼蚁,踩死几只也算不得什么事。

    男人可以充当试验的材料,女人面容好看的,就可以玩弄致死,各种凶残暴虐的事情在如城每日都会发生,已经司空见惯。

    孟如兰:“不对,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她蓦然想起昨夜她杀的那个魔修,在他们身体缠绵还未松开的时候,孟如兰记得那会痴迷于她的男人说过一句话,他说,“跟我出去外面过几日。”

    孟如兰只以为他是为了亵玩,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是如今想来,或许那句话另有深意。城内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且就连魔修也不得不退让!

    她的心头砰砰直跳,不知为何心神不安。

    “啊!”

    孟如兰的姐妹尖叫了一声,从墙根跑开。

    “怎么这么多虫子?”

    有巡逻的士兵循着方向看了眼,无奈地说道:“你们娘们就是这么担心受怕,都参兵了还怕什么虫子呢?”他晃了晃手里的长槍,红穗儿在槍头飘来飘去。

    “瞧我去杀几只。”

    孟如兰原本站在街角,听到骚动就往那里瞧去,只见在城墙脚下的阴影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看着好一大团,像是纠缠在一起的虫体。

    她下意识大叫:“莫要过去!”

    孟如兰寻常慵懒,除了巡逻时严肃些,还从未这么大声说话。

    靠近的士兵猝不及防停下,却只差了一步的距离。只见那一大团东西窸窣窜动起来,一下子分散出密密麻麻无数只小虫扑向男子的脸。

    顷刻就连惨叫都无,士兵直接瘫软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

    见到这诡异画面的百姓不在少数,一时间都疯狂逃窜,各种惊恐的叫声充斥街道,蜂拥的人潮挤满了整条街道。

    孟如兰在人潮疯狂前一把抓住了姐妹的手,将她拖到自己怀里。

    “阿依,这个给你。”

    她护着两人硬是挤过人群,在一个破落角落勉强站定。孟如兰将一个亮着微光的东西放入阿依的怀里,却被她立刻推了回来,“不行,这是你之前用来杀魔修的东西吧?怎么可以给我?”

    孟如兰认真说道:“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给了你跟在我身上有什么分别?我打算去看看情况,但是你身体比我弱,去了怕是有去无回。这东西给你,或许也能抵挡一二。”那些诡异的虫子不知从何而来,可是这东西之前既然可以破开魔修的防备,让他们在短短一瞬间成为一个普通人,这样的能耐,若是对那些虫子能发挥出少许的功效,哪怕只有一息,也是保命的东西。

    阿依怒声说道:“既然如此,你才更危险啊!”

    “阿依,听话!”

    孟如兰话不多说,将东西硬生生塞进她的怀里后,带着阿依一路走,直到她瞥见城内的水域,忽而眼前一亮,将阿依抛进水中,让她一定要顺着水下暗道游出城。

    阿依:“……”

    怎会有如此粗鲁的女人!

    她在心里怒骂了几句孟如兰,探头出水,人已经跑没了,她气得牙狠狠,还是不得不听孟如兰的话悄悄潜入了水底。

    孟如兰原是打算回去查看那个最先倒下的士兵,却没想到在返身的路上,已经瞧见大片大片倒下的百姓。他们无不是蜷缩着身子,双手捂住脑袋,却仍然有血丝不断渗出来。她蹲在一个倒下的人身边,仔细观察他的脑袋,却发现伤口极深,像是钻进了脑子里去。

    可流出来的只有血液,没有脑髓!

    孟如兰脸色铁青,这些虫子只钻脑子,看来是以人脑为食物。

    难道那些魔修避让的就是这些虫子?

    这些虫子与魔修有关?

    为什么……这些虫子不敢袭击她?

    孟如兰看着原本已经爬到她的脚上,然后不知为何又转移了方向往其他地方爬的虫子,面无表情地一脚踩下。只是寻常的踩踏是无法伤害这些虫子的,她引来易燃的火油,将它们浇灌在地上,旋即点燃大火。腾空的火苗快速燃烧起来,循着之前浇灌的火油爬行,将倒在地上的尸体与还聚集在他们身上的虫子逐一烧得彻底。

    眼瞅着火势有用,孟如兰惊喜,正欲继续行事,却蓦然发现在熊熊燃烧的火墙对面,突地显出一团暗影,先是小小,随后阴影的面积越来越大,聚集成了比火墙还要高大的虫球。

    孟如兰:“……这到底是有多少只?!”

    她只得放弃再度越过的打算,不得不快速后退。

    虫球聚集在一处碾压过火势,尽管外层的虫子滋滋作响不断往下掉,但是当它们冲过火海的时候,大部分的虫子却都活了下来。

    它们似乎懂得什么叫分工合作。

    而且……

    也很记仇。

    原本它们避开孟如兰,如今却都全部朝着孟如兰飞奔过来。

    女兵一边急奔一边牢牢护住头盔。

    她心知这些虫子就是以脑子为食物,其他地方被咬了无所谓,却绝对不能让它们进脑!

    “原来是这里。”

    轻柔的嗓音响起,“倒是来迟了。”

    孟如兰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有两人出现在她眼前,急得她叠声说道:“还不快快离开,这些虫子会吃人!”

    “多谢女郎,呀,看来女郎现在正牢牢拉着它们的仇恨值。”

    站在前头的那个少年虽然眉眼微弯,看不出面纱底下的面容,可只看着那双眼睛,孟如兰却仿佛看到了淡淡的怒意。

    “十七哥,这会就让我试试吧。”他像是在与同伴说话,“总有些,也是爱吃蚂蚁的魔兽啊。”

    颜如玉冷冷看着越来越近的虫球,还有密密麻麻爬满屋檐,墙角,石砖的群潮,几乎所有肉眼可见的建筑都爬满了这些东西。仿佛一张黑色的大网,正在逐步侵蚀着整个城池的空间,它们所到之处,百姓就如同倒下的麦穗一般层层跌倒,再也起身不得。

    接下来的事情,孟如兰只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有好多头诡异的东西从那少年的身后爬了出来,它们相貌十分恐怖,扭曲变化的形态几乎没有稳定的时候,仿佛是一滩烂泥被孩童随意从烂泥坑里挖出来,然后就着奇思妙想捏造出了无比恐怖的模样,甚至在滑行的时候还留下一大滩湿腻的液体。

    这些诡异烂泥般的东西千变万化,黏着在不同的地方,然后就跟清洁一般开始滚动起来。自少年而开始,它们朝着那些虫群滚了过去。先前勇猛异常的虫潮在看到这些诡异的东西时,不知为何疯狂往后退却,离开的速度甚至比之前进攻还要快。

    只是这些暗黑的烂泥却可以不断延伸,分明一头还在这里,下一坨可以立刻伸展到了道路的尽头。滚过的地方,所有虫子的身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黏糊湿漉的印记。

    换而代之,是这些烂泥爬满了屋檐,墙角,街道。

    有些踉跄倒下的普通人栽倒在地上,身上还爬满了小虫,正当他们惨叫连连,以为自己也要被吸食脑髓的时候,更快更重的东西压在了他们身上,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舔舐过一般油腻腻的,可是一晃而过,他们又被湿漉漉吐了出来。

    浑身的布料都湿透了,可是除了被咬过的痕迹外,整个人毫发无损。

    颜如玉放出来的这种魔兽,是无数魔兽中性情最平和的一种,它们甚至不怎么喜欢吃肉食,常年可以呆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看起来还真的与烂泥巴毫无差别。只是玉蚁就在它们的食谱上,而且非常喜欢。

    那种喜欢程度就跟熊喜欢偷吃蜂蜜那样,为了蜂蜜可以奋不顾身。

    至于凡人算什么?

    那肉能比玉蚁好吃吗!

    颜如玉心里接连不断地闪过这些魔兽心里的高兴,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虽然来迟了,但也不至于一点都赶不上。

    屠城这样的事情就算魔修也不敢随意胡来,他们为了确定魔修选定的城池,已经连着跑了三个地方,但都没有发现端倪。正当颜如玉在嘀咕着方才还不如留一个活口搜魂的时候,黑大佬忽而说道:“那里有烟。”

    他的话音刚落,颜如玉就已经被他带到了如城。

    触目所见,确实惊心。

    若非颜如玉眼下正被怒意包裹,那密密麻麻爬满整座城的数量真的会让他止不住发寒。可真是如此,他反而越发冷静下来。

    救人要紧。

    魔兽那头不断传来餍足快乐的情绪,连带着颜如玉的心情也稍稍被安抚。

    他扶起倒在边上的女郎,温声说道:“你方才也被它们舔过吧?它们没有恶意,只是这些玉蚁太过小,又有些狡诈。如果不彻底清理一遍的话,在某处留下残余,怕是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卷土重来。”

    这就是玉蚁的恐怖,若不能彻底消灭,总会继续滋长。

    孟如兰摇了摇头,她的盔甲虽然湿漉漉,但是反而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它们是什么东西?”

    颜如玉叹息着说道:“魔修常会豢养它们来吐出金丝以获得炼器的材料,但喂养需要大量的人脑……”

    听着这少年的话,孟如兰才明白过来刚才那句“来迟”是什么意思。

    孟如兰摘下头盔,先是朝着他们行了个大礼,然后才说道:“两位可否陪着我去一个地方?”她看得出来这里面少年说话是算数的,后面那个高大青年沉默寡言,却从未反驳过少年的说法。

    “你是想确认城主是不是在城内?”

    颜如玉微蹙眉头,就反应过来孟如兰的意思。

    “您知道?”

    颜如玉道:“城主府没有人。”

    孟如兰的脸色微变,“那我知道为什么……”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一脚踹开街角倒塌的推车。他们这个好城主!

    魔兽们餍足地朝着颜如玉的方向飞来,一一蹭了蹭颜如玉,然后才消失。它们吃饱这一回后,又可以在极西鬼林寻个地方一呆几十年动也不动。

    虽然普通人在面对玉蚁的时候几乎没有反抗的力量,可这些玉蚁在面对魔兽的时候也同样处于弱势的地位,食物链的一环扣一环本是如此。只是魔修为了一己之私,却将无辜的凡人残杀,实在是疯狂。

    他们并未在如城停留多久,在玉蚁下护住如城是远不够的。颜如玉详细问过了孟如兰关于如城的事情,以及来往的魔修究竟属于哪个魔门等等,而后才离开。

    公孙谌:“方才那女郎身上,有仁善的印记。”

    颜如玉微愣,“仁善大师?难道孟如兰与仁善也有关系?”

    这可真是巧,随便去了哪里就撞上了。

    那老和尚不会眼下也在南华大陆吧?不过他倒是记得之前苏眉儿说她有事要来南华,就不知道这件事究竟与老和尚有没有关系。

    他们从孟如兰那里问出来的魔门地址,赶过去要一日的路程,颜如玉放出一头魔兽赶路,坐在它的脑门上把玩着手里的镜子,一边与公孙谌说话,“十七哥可记得仁善的事情?”

    黑大佬能记得的记忆,全靠白大佬究竟想起来多少。

    要是白大佬自己也不晓得的话,那黑大佬也不可能会知道。

    公孙谌:“记得想杀了他算不算?”

    他的语气淡淡,甚至还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颜如玉失笑:“算,怎能不算?瞧瞧莲容在不记得我的时候,听我叫这名字,都差点要掐死我了。”

    黑大佬平静地说道:“那与他是不是在生气无关,那疯子心中残暴的恶念往往是要宣泄出去的。不过他越喜欢的东西,就越是想要捏在手中蹂躏,将一件精致无双的东西亲手损毁的快意,是如玉所想不到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将颜如玉的头发敛在耳根后。分明在说的是这么恐怖的事情,动作却异常温柔。

    颜如玉:“十七哥的动作要是再凶狠一些,对方才说的话才更有说服力。”

    公孙谌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不能够。”

    颜如玉挑眉,公孙谌说的是不能够,而不是不可以或者是不会。这反倒引起了他的兴趣,眼下抵达魔修的地盘还有些距离,颜如玉穿过魔兽跟小山包似的瘤,凑近在黑大佬的身边坐下,“难道十七哥也有相同的念想?”

    这话却是直白。

    颜如玉是戏弄,是觉得有趣,是坦诚的信任。

    只是他却是忘记有些人是不能够轻易挑逗,毕竟会强忍在冰层之下的**,就不是轻易能宣泄于口的东西。人藏得越深,在不得不揭露的时候,就会反弹得更厉害。所以当他被公孙谌掀倒在魔兽背上时,也成了必然的事情。

    颜如玉微怔,仰头看着公孙谌隐忍的表情,“十七哥?”

    黑大佬俯下身,先是吻了吻颜如玉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是嘴唇,他一下一下啄吻着颜如玉,每亲吻一口,就泄出一个字眼,最后拼凑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如玉,就当真那么喜欢我走投无路的样子?”

    这看似卑微服软的话语,分明是强势凌厉的掠夺。

    颜如玉刚开口要说话,就被塞满了口舌。

    黑大佬边笑边低低说道:“我也有劣根,不过是强忍罢了。只是你想看,我自然不会隐藏……”他的声音渐渐哑了下去。

    “让你看个够。”

    …

    次日清晨,颜如玉面无表情地坐在魔兽脑袋上沐浴着阳光,他的嘴巴还火辣辣地疼,舌根发麻,总感觉昨天的自己就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如果不是昨夜他拼死挣扎,万万不想初夜就交代在魔兽的脑袋上,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晋江不能描述的事情。

    公孙谌在他的身边坐下,“还有半个时辰。”

    其实这点距离,公孙谌带着颜如玉一下子就到了,只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看着眼下烦恼别扭的颜如玉,只是忍不住笑。

    颜如玉:“十七哥暂时不要和我说话。”

    他的手里捧着一杯灵液,只是还没吃上几口,剩下大半还在。

    黑大佬轻笑:“昨天晚上,与我说个不停的人,却不知道是哪个?”

    颜如玉面红耳赤,只在心里怒骂可恶。

    那是说话吗?

    那是屈辱的求饶!

    正此时,颜如玉袖口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发着亮,他低头将东西掏了出来,才发现是之前急匆匆塞进袖子里的联络镜。

    只见之前黑大佬写上去的那句话已经消失在镜面上,那意味着对面的人已经接收到了消息。

    颜如玉拍了拍镜子,正想查看这玩意要怎么看对方穿回来的消息时,那镜面泛起波澜,不多时颜虹的面容出现在上面。

    颜如玉愣住,颜虹与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应当说是成熟了许多,却也两鬓有了少许花白。他看着大哥鬓发的几缕灰白,整个人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就连打招呼的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

    颜虹相貌俊秀,并未因为这鬓发少许的灰白而折损,反而有了岁月沉淀的魅力。他笑道:“如玉见了大哥,怎么反而不高兴?”

    颜如玉干巴巴地说道:“高兴,我怎会不高兴……你们现在在何处?”

    颜虹将镜面换了个方向,让颜如玉看到附近的景物,然后再切换回来,温和地说道:“我们现在在东游的一处秘境,很是安全,你莫要担心。”

    颜如玉:“我怎能不担心?”

    他眉头微蹙,“你们是我唯一在乎的亲人,却什么都不与我说,只觉得我能安然享受现在的平安日子吗?”

    一把冷冷的嗓音插了进来,“我们听苏眉儿的说法,你倒是享受了多少平安日子?不也是在犯险吗?你现在是在南华大陆?”

    颜如玉微愣,这话听起来是颜竹。

    只是比起从前的傲娇,眼下颜竹的声音是彻底的冷硬,半点柔情都不存。

    颜如玉:“我在南华大陆,不过有公孙谌在……”后面那句不必担心还未说出来,想想却有些好笑。

    他们几个人现在隔着镜子说话,一个两个都在指责对方犯险。

    可是在指责的同时,他们自己何尝不是这么做?

    颜如玉:“罢了,看着你们平安就是。二姐……二姐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颜虹将颜竹推开,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她只是之前受伤,现在还在闭关休养。”

    颜如玉忍不住说道:“我不知你们现在还强留在东游大陆的缘故。”

    颜虹叹了口气,温声说道:“这些事,我们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眼下来看,互相隐瞒,也只不过是让对方担心罢了,还不如坦诚。

    “颜辉,还在东游,我们正在追踪他们的痕迹。”

    颜如玉眼里流露出浓浓的诧异,“你们追踪颜辉作甚……等下,颜辉?”

    颜虹不再称呼颜辉为父亲。

    这个变化微妙而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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