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浅说“你今天的心情,我能理解。”
这种深明大义的说词之后,往往都是令人唾弃的冠冕堂皇。
沈叶白不动声色“然后呢?”
傅清浅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然后,今天的事,沈总也不用放在心上。你说我总是让你惊艳,让你震撼……”她声音轻轻抖了下,接着往下说“不要这样想,就像我们之前说的,沈总花高薪聘请我,我当然要竭尽所能。”
“然后呢?”沈叶白真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她了,所以,干脆面无表情。
傅清浅被逼出一身汗的感觉,她坐不住了,从椅子上下来蹲到地上。
身体折叠,气流更加憋闷。她沉声说“我们之前不是还做过交易么,我本来就欠沈总的。这回刚好扯平了,我心里也舒坦了不少。总之,今天的事我们都不要放在心上,以后还像往常一样相处。”
还真是深明大义。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没说就当自己被狗咬了?”
傅清浅喝多了,心里很乱,没有听出他的弦外音。
她蜷缩在那里“沈总不要这么说,我没那么想。”
沈叶白的声音冷透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已经说过了啊,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要让今天的事影响我们日后的相处。”
沈叶白觉得,她根本就是后悔了。如果当时不是他态度强硬,而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话,她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根本不会任那种事情发生。
现在的傅清浅,完全将那件事当成一种灾难,谨防损害一再蔓延。
沈叶白张嘴冷笑。
时至今日,他沈叶白要被嫌弃到唯恐避之不及的程度。
他说什么来着?
这个心墙高铸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心。
他想到她睡梦间唤的那个名字……
沈叶白憎恶的一抬手,手机被他狠狠摔到墙上,力道太大又反弹回来。落到地上的时候,整个屏幕顿时碎裂了。沈叶白熟视无睹,走路时,一只脚碾压过去。
去到洗手间,他将水龙头拧到最大。
水流翻着白浪的往出淌,哗啦啦的。
沈叶白扎进深水中一般,捧起大把的冷水泼脸,数次之后,怒火终于有一点儿平息。他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何时这样狼狈过?
他稍一歪头,就看到脖颈上醒目的印记,激情时刻傅清浅咬上去的。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便只觉得亲昵。现在不由想,她咬下这一口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愤怒,不甘?所以,恨不得一口下去,能将他的脖颈大动脉咬断。
还不是因为他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所以,羞愧悲愤交加,傅清浅的齿尖便深深陷进他的血肉中去。
沈叶白想明白了,再不觉得洋洋得意。他羞辱的恨不得将那一块痕迹生剜下去。
它不是炫耀,是耻辱。
男欢女爱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这样,那它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呢?
沈叶白迷茫了,难道那种巨大的快乐,和碰到她时,体内燃起的蓬勃燎原之火,还不足以诠释它的意义吗?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电话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傅清浅等了一会儿,因为平时和沈叶白通话的时候,他也时常大段时间的沉默,让她时常以为他挂断了。喂一声,他又冒出来了,再半死不活的闲扯一会儿。
可今天,傅清浅的双腿蹲麻了,喂了两声没有回应,她后知后觉的拿到面前一看,不知何时通话早就终断了。
傅清浅盯着手机屏幕愣愣的看了几秒钟,最后放下手机,双手覆上面。
她将热乎乎的一张脸,埋进黑乎乎的手掌中,看点点星光被指缝挤到无处藏身。五,四,三,二,一,心里巨大的难过就这样倒数着向她袭来。
傅清浅又慌又乱,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
感觉一切都是没有预警的如期而至,那种不能把控的惶恐,最折磨人了。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天。
当夏季结束的时候,天气不再那么燥热,人的心情也跟着平稳不少。
沈立安去世,尹青感觉家里被掏空了大半,四处无声。即便沈立安活着的时候,也很少说话,没事的时候把自己关在书房。但即便如此,尹青知道哪里有人,只要轻轻的推开那扇门,就能看到他。
现在不行了,不管去到哪里,都是空的,再不会有那个朝夕相伴的身影。
想到沈立安,想到年轻时的过往,尹青总要生出很多感慨。那种复杂情绪,是任何人都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她为此病了一场,每天躺在床上,身体酸软无力,再加上血压升高。
沈流云也不出门了,每天陪着她。但毕竟一直被呵护着长大,在照顾人上,还是欠些火候。
好在安悦如时不时过来,只要一忙完手头的工作,她就来陪安悦如聊天。有的时候下班后过来,等尹青吃完药再睡下,就已经很晚了。
尹青不放心三更半夜她一个女孩子驾车回去,太晚的时候,就给沈叶白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上安悦如。
沈叶白接到电话后也不说别的,会直接过来。
尹青发现他有点儿不同了,从沈立安去世之后,他就像哪里发生了变化。
以前掩不住的邪肆不羁,说话做事都能流露出来了。
现在不能说顺从,但也凡事都不抗拒,逆来顺受的样子出现在沈叶白的身上,那也很过为。
不光尹青觉得沈叶白不正常,就连安悦如也觉察出来了。
且不说对她的态度如何,尹青叫他怎样就怎样。她暗中打听了一下,他近来跟傅清浅几乎也不接触。
但安悦如可不会认为他是看破红尘了,她感觉沈叶白更像在堵气。
但是,跟谁堵气?又为什么堵气?她完全想不出来。
她只觉得,沈叶白越心平气和,对她越好越迁就,也是他最恼火的时候。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安悦如终于忍不住问“你最近没事吧?”
沈叶白打着方向盘,侧首“我能有什么事?怎么,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安悦如坦言“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你是说每天接送你的事?”沈叶白看了她一眼说“这不是一个未婚夫该做的事情吗?”
“你心里真的这样认为?”
沈叶白皱眉“你们女人的心思为什么这么难解,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安悦如见他忽然很烦燥的样子,想了一下,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你指的是哪些女人?”不然为什么要用“你们”。
“所有女人,难道女人和女人还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每个女人都不一样。”安悦如面向他“你到底怎么啦?”
沈叶白神色恢复如常“怎么也没怎么。”
他只是厌倦女人的两片三刀。
到家了,安悦如下车前说“朋友们好长时间没聚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沈叶白说“好啊,聚体的事情你来安排吧。”
“好。”
安悦如仍旧坐着没动,目光殷切看着他。
沈叶白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还有事?”
“要不要给我个晚安吻?”
安悦如抬手,本来想指一下说“亲额头就好。”
不等出口,沈叶白倾身捧起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晚安。”
安悦如心情愉悦“晚安。”
他的嘴唇凉薄,凑近时,独属他的香气弥漫全身,她再喜欢不过了。
简直欣喜若狂。
安悦如拿上包离开。
沈叶白驾车往回走,走了一段,将车打到路边停下。
他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看吧,他的心脏没有狂跳不止,更没有因为呼吸合在一起,神智错乱,只剩下本能。逮住面前这个人,就像狠狠逮住一只猎物。
来一场激烈的原野追逐战。
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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