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偃在感觉到银针刺入皮肤的时候，心中就暗叫不好。
毕竟他是见识过君玲珑的手段的，所以他第一时间就疾步后退，拉开了一个有效的距离之后，才抬手拔掉了颈侧的银针。
裴偃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那些银针丢在了地上，然后抬手摸了一把脖子。
只是，当他看到自己指尖沾染的鲜血，已经微微发黑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君玲珑不是开玩笑，而是真正下了狠手。
这些毒，发作得非常快。
下一刻，他的身子一晃，就控制不住地单膝跪在地上，若不是手中还有一把刀可以支撑，他这会儿已经无法控制地倒在地上了。
裴偃喘着粗气，眼睛却抬起来望向君玲珑的方向，见她仍然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向前走上哪怕一步，他心中顿时又是一沉。
君玲珑能这么沉得住气，说明她已经笃定自己无法逃掉了，那这些银针上面，淬的到底会是什么毒？让他痛苦的，还是让他能很快无声无息地死掉的？
裴偃前面的二十多年人生，虽然一直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漂的，但是这一刻死亡的威胁来得那么突然，还是让他的心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这是什么毒？
君玲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放心，这些毒药不会让你立刻就死的。
只是，听到她这样的回答，裴偃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情绪，反而更加紧张了，其实他早在下手之前就料到了，君玲珑对自己的恨意，会有多么深重。
果不其然，君玲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我还要留着你的性命，好好折磨，这样才能告慰告慰
她试了两次，都无法坦然地说出卫启的名字。
毕竟，虽然杀死卫启的凶手是裴偃无疑，但是裴偃之前的那番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那就是在君玲珑的潜意识里，也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卫启。
毕竟，她若是不去那边挖草药，裴偃就算是动手的话，卫启也不至于会死。更甚者是，如果她当初没有为了区区灵犀族人四个字，就选择把裴偃带上云车，那今天的惨剧，同样不会发生。
所以，裴偃之前说的没错，害死卫启的人，确实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君玲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满了卫启的血，这让她恍惚中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个夺走了卫启性命的刽子手。
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攫紧了似的，几乎连呼吸都成了艰难的事情。
而在心中，仿佛有什么枷锁轰然坍塌了一样，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冲上了脑际。
这杀意，君玲珑其实是有点熟悉的。
当初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醒来，看到斗兽场的黄沙中那血腥的一幕时，又或者是当初看到姜妍公主，听到她猖狂嘲笑自己的声音时，这股猛烈而冰冷的杀意，都曾占据过她的心头。
甚至就在不久之前，面对鲛国公主的时候，她也曾体会到过这种感觉。
只是这一次，似乎又有哪里有所不同。
这种感觉更加清晰，不仅是心中滔天的恨意，冥冥之中，她仿佛还知道自己怎么做。
不远处，裴偃已经连刀柄都握不住，他染血的手颓然地松开，紧跟着沉重的身体便砸倒在地，血水飞溅。
毕竟，之前他虽然是为了诱使卫启前来，但也是真切地撕开了伤口，真的流了血。
如今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他当然更加抵挡不住毒药的效果。
现如今，他的身体整个都已经僵硬麻木，根本就无法动弹一分一毫。
所以在君玲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裴偃只能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尝试着将目光投向了她的方向。
他似乎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去看君玲珑。
那一刻，裴偃心中甚至浮起了一个荒唐的想法，原来美人不管从什么方向看，都是美人，哪怕她现在的脸色冷若冰霜，哪怕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这世上最卑劣最可恶的东西一般。
裴偃勉强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笑意。
而君玲珑，把他刚才插在泥土里的长刀拔了出来，冲着他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该从哪里下刀子比较好。
只是，就在她要挥刀砍下来的时候，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在半空中骤然一僵。
君玲珑没有立刻砍裴偃，而是蹲下身来，捡起旁边淬毒的银针，在他脖子周围扎了几针。
反正这会儿裴偃的毒已经深入血脉了，这淬毒的银针，也不过是当做普通的银针来用了。
裴偃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是对疼痛的感觉，仿佛被放大了十倍百倍一般，就连如此细微的针尖刺入皮肤的痛楚，都感受得极为真切。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唇舌似乎能动了。
他尝试了一下，发出了声音：你想干什么？
虽然声音还是含糊不清的，就像是一个中风老人在说话一样，但毕竟是能说话了。
君玲珑冷声道：灵犀族人在哪里？
裴偃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弯曲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可恶的笑容：原来，哪怕是亲眼看到忠心耿耿的手下被杀，也没有让你忘记这件事情。
略微停顿了一下，裴偃积蓄了一点力量，才继续问道：萧衍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君玲珑的面容一僵，下一刻，她已经抬起了手中的长刀，将刀尖狠狠地扎入了裴偃的手背。
这一刀，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过程，也比她想象得要轻松许多。
那刀刃几乎是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皮肉和骨骼，将裴偃的一只手掌，深深地钉在了地上。
鲜血涌出，不过流速并不是很快，一来是因为药物的作用，二来也是裴偃已经失血不少了，他身体里的血液已经没有常人那样充沛了。
但是疼痛，却并未因此而减少半分。
看到裴偃扭曲的面孔，君玲珑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灵犀族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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