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师？”上次林文玉的助理是提起过, 见过她之后，林大师还有一场会晤，很有可能见的是公司的高层, 不过林文玉那种身份的，会告状？陆悠悠并不很信：“不会吧？林大师针对妈妈桑干嘛？”
“没有没有，不是针对。”宋悦摆手，“听说林大师轻描淡写的，不过就问了一个问题。”
陆悠悠被说得好奇心起：“一个问题？”
“恩。说是林大师问了公司大老板：‘怎么理解舞蹈的艺术性？’”
陆悠悠：“……”
“小道消息啊。说是那天老板安排下了饭局，但是林大师没赏脸, 直接走了。”
高啊，这才是段位啊。表面上像是什么都没说，实际上, 留了无数的空间让你自己去想。
陆悠悠回想自己和妈妈桑的几次交锋, 虽说没输，但也没赢到骨子里, 说到底, 她和桑蕙并不平等，她们两个，不是能够站在一条平线上的，不管她怎么努力, 话语权都在对方的手里, 这是现实，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林大师就不一样了，她一出面, 地位上的差距就倒了个个儿。上位者的压力作用下来, 总要有人为之负责。桑蕙不冤。
公司对她的处罚, 就是现在这样拆解她手下的艺人吗？陆悠悠问宋悦：“除了我和你, 还有其他人从妈妈桑那边出来吗？”
“没了。就我们两个。”
陆悠悠叹了口气。看来桑蕙在公司里的影响力还是不小，这处罚，没有动到她实质性的根本啊。只看她和宋悦的调配就知道了：一个她，刺头、始作俑者、这次事件的当事人，不得不表达出公司态度的人物；一个宋悦，名次垫底的……桑蕙这是把自己不要的，意思意思扔出来了吧？
“悠悠你是在担心岚姐吗？”宋悦安慰道，“岚姐虽然刚开始带人，但她跟过那边华姐好多年的，经验很丰富。”
“其实是公司其他经纪人不肯接烫手山芋吧？”
“啊？”宋悦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悠悠你为什么这样说？谁告诉你的吗？”
这还需要有人告诉她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谁在这个时候接手，谁和桑蕙之间就必然种下一根刺了，也就只有推一个全然的新人出来，再用公司决议压一压，才算是全了所有人的面子。宋悦这个小妹妹啊，这个敏感度，怎么在这个圈子里面混啊！陆悠悠又叹了口气。
“悠悠你别叹气了。我瞧着岚姐挺好的，她人和气，做事也挺照顾人的。”
宋悦说得真心实意，陆悠悠倒有点奇怪了，于岚再好，到底接触不多，不比妈妈桑，妈妈桑可是跟了她们两年的，更何况，宋悦以前还是妈妈桑说什么她就会做什么的那种追随者。陆悠悠朝她看了两眼：“怎么觉得这次换经纪人，你还挺接受的？”
“在哪儿不是在呢。”宋悦嘟哝了一句，“正好，桑姐那儿，待得也不舒服。”
“怎么了？”陆悠悠问道。
宋悦迟疑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公司里在传你情绪不稳定，有……暴力的倾向。”
“……啊？”
“也没实事，都是些捕风捉影。我打听到消息是从纪双双嘴里出来的，气不过，去找她，结果慕容琪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想知道的话问桑姐去啊。悠悠，有人私下里和我说，说这事儿就是桑姐故意放出来的。我……不太明白。”
陆悠悠微微垂了垂眸。桑蕙动手够快啊，这么样地报复就开始了。不过这种事没必要让宋悦太挂心，她找了个小姑娘能接受的解释：“不是自己人了，就是竞争对手了。”
“哦……哦！”宋悦似懂非懂的。
“要说暴力倾向，我也确实动手打过人。”陆悠悠又说。
“哦……”宋悦点着头，点到一半忽然醒觉，嘴巴都张大了，“啊？！”
“给你个场景，如果你看到一个很柔弱的妹子，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卡住了脖子，那个男人正准备实施非礼，很巧，这个时候你有一块板砖，一板砖下去能把那个妹子救出来，你会不会帮她这个忙？”
宋悦迷迷茫茫的：“板砖是什么？”
“……”陆悠悠扶额，“就一个比方。就是救人需要用到暴力，你觉得应该用吗？”
“哦，就是类似于防狼枪的东西。”宋悦自觉自发地找到了一样替代品，“这种情况，肯定上去给他来上一下的啊。我懂了，悠悠，你是为了救人。”
“不，我只是在解释，暴力本身并没有绝对的好坏，关键只在于你用它来做了什么。至于她们说的那次，我并没有救人。”陆悠悠轻轻叹息，“我只是……在救我自己。”
于岚在路上就打过招呼，今天的试镜不止她们一组，有其他公司的人，也有她们自家公司旗下的。到了地方，果然，已经有不少人到了。等候室里各家公司各自围了自己的小圈子，桑蕙带着几个人占据了一角，陆悠悠看了看，妈妈桑的身边，一个慕容琪，她算是打过交道，还有两个人，她不认识，但是在公司那条明星廊道的墙上见到过。
“桑姐。”于岚带着她和宋悦过去打招呼。
桑蕙坐在位置上没起身：“小岚也来了啊？”视线一转，看到陆悠悠，眉头一皱：“小岚，你这个做事不行啊，带出来的人代表的是公司的形象，怎么可以连套像样的衣服也不准备？”
等候室地方不大，桑蕙没有控制音量，一句话说完，边上不少人看了过来。视线流转，在陆悠悠身上停顿，又转了开去，当着面，没人说什么，但眼神交互间，隐隐约约有笑意传递。
慕容琪不动声色地看着周边，忽然轻拉了拉桑蕙的衣角：“桑姐，我还带了一身。”她说这话时，刻意坐直了，今天，她特地打扮过，高腰阔腿裤配小方领衬衫，这一挺身，体态拉得笔挺，长发微散了一撮在她肩前，这头发也是设计处理过的，吹了大卷，两侧挽起，在脑后用一枚钻石闪的发夹别住，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闪闪发亮。即便是坐着，她看站着的陆悠悠的时候，也有种居高临下的施舍状：“让人去拿一下，给悠悠换上吧。”
说是“让人去拿一下”，她视线都没有往桑蕙助理那边斜一斜。桑蕙和她一搭一档的：“拿什么！你一身衣服够她们两个人吗？”她下巴一抬：“她又来干什么？今天有她什么事？”
宋悦被针对，整个人吓得往陆悠悠身后躲了躲。
跑外面来，还欺负人？陆悠悠眉心一耸，眼皮子一撩，笑意从嘴角微微挑了开来。她最是知道怎么让桑蕙不舒服，“啪啪”两下，抬起手吊儿郎当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下摆，她穿的是t恤，最下缘被掖在了裤腰里，露出在外的是折叠垂荡的一部分，这一拍，那一块“哗哗”地抖了抖，抖出了一种不规则的随意。
桑蕙给陆悠悠定的是我见犹怜玉女风，虽然现在人不归她管了，可那么多年下来，习惯改不了，一时间只觉得一股子闷气直冲上头，眼角止不住地跳了跳。
陆悠悠露出八颗牙，张嘴一笑，还没说什么呢，于岚身子一侧，挡在了她身前：“孔导的大制作，她们两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来掌掌眼。”
桑蕙胸膛起伏了一下，终于是从鼻子里吐出了一口气：“唔。”于岚的话她揪不出什么发作的点，只好盯着陆悠悠又看了一眼，一脸嫌弃地又把下巴往上抬了一抬：“都注意着点！去，边上找个地方候着吧。”
“好的，桑姐。”于岚淡定回答。边上不远不近的地方有几个空位置，她示意陆悠悠和宋悦，当先抬脚往那边走了过去。
于岚的态度摆得很明确，也确实，是在维护她。如果她真当面顶撞了自己以前的经纪人，不管起因是什么，传出去，她的“人品”，绝对会被打上一个问号，这种事可大可小，若是有人有心往上抹一抹黑，就此在她身上落下一个污点也不是不可能。虽然陆悠悠并不很在乎，但于岚是好意，这份心意她要领。微微笑一笑，陆悠悠把刚刚自己想说的咽了回去，一转身，跟着于岚一起离开。
走到那边坐下，边上“呼”的一下，传来了一声长吐气声。陆悠悠一侧头，看到了宋悦，小姑娘一手抚着自己的胸膛，还在心有余悸。陆悠悠失笑，这小姑娘吧，虽然有些一惊一乍的，可现在的神情很是生动呢，比起周围那一堆来，活色生香多了。
说起周围的人，陆悠悠往边上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这星际时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机械用得多了，人的审美，也很机械。倒也不是说单一，环肥燕瘦的，也都有，气质上面也有差别，只是这满屋子的人，包括各大公司送过来的，包括桑蕙那边那几个，全身上下，都包裹着一层叫作“精致”的东西。这个圈子里的人似乎格外追求这种东西。在这么一大堆人包围下，她和宋悦两个，显得很是有些格格不入。
窸窸窣窣的，边上的人在小声交谈。
过了没多久，等候室的大门“滴”了一声。所有人都往门口看了过去。大门打开，两个人出现在门口，其中的一个对照着手里的名单念了一句：“下一位，跃鱼娱乐的何小姐。”另一个则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怎么样？试了点什么？”起身的“何小姐”显然和这人相熟，抓紧机会问道。
“不清楚具体测试的是什么。”进来的人确实没搞清楚，整个人迷迷茫茫的，“只让我展示了一下形体。”
“形体？”
“是啊，柔韧度啊什么的。还让我照着一段动作试学了一下。”
“……动作？”
“看着像是一段舞蹈，但是又不太像……这个我也说不好，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何小姐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屋子里开始有人到空地处热身压腿。也是，刚刚那两人的对话，最直白的两个字，就是“舞蹈”了。只是跳舞这种事吧，不是临时抱佛脚能抱得出来的，相比较而言，坐着不动的那些，还更胸有成竹些。
陆悠悠往桑蕙那边看，桑蕙身边三个都没有动，其他两个还好，慕容琪最沉不住气，眼睛里已经放出了光，满满都是志在必得的野心。
陆悠悠在位置上挪了挪，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跳舞么她也不怕，不过，一会儿未必是跳舞——没见刚刚那人犹犹豫豫的，还说了一句“又不太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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