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花“哔波”, 已经跳了第n次。
“幽幽”坐得稳稳的，像是一点也不着急。可陆悠悠挺急的，现在明显剧情有要往下发展的意思, 她很好奇来的会是谁，会不会是那个无头鬼嘴里的“先生”，她很想往窗口那儿看看，可“幽幽”不看, 她甚至还拿了本话本子过来, 慢慢悠悠地翻着页。
陆悠悠：“……”
真是皇帝不急，她这个太监要急死了！
就连世界频道上话题也转了方向, 游戏嘛，当你长时间停滞在一处不动时，关注度也会跟着降下来。陆悠悠拉开任务面板, 任务进度仍然没有变, 她随手关上，又打开了好友界面。实在是等得有点心焦，系统既然给她留了这么一扇窗口, 那她找夏蓉吐槽吐槽吧。
面板弹开，陆悠悠愣了愣。
她来做任务的时候, 夏蓉还说今天难得没工作要多玩一会儿把以前缺了的都补回来呢, 现在她肯定是在线的, 可代表夏蓉的那一行, 是灰的；不光是夏蓉, 小生逍遥、花不败、杂货一号, 一堆人全都是灰的。这种灰和头像灰的不在线状态不一样, 看起来倒和其他功能被“系统禁止”很像。但奇怪的是, 一堆灰扑扑的好友里, 有几个闪着绿光——妖精一只、山山寒色和我老大。
这是个什么意思？
陆悠悠视线在三个名字上转了转，没犹豫，直接点开了妖精一只的对话框，刚思考着怎么问呢，眼前烛火一闪。视野终于变了——“幽幽”抬起了头，看向了窗口！
陆悠悠一下子把“对话”的心思抛到了脑后，集中了精神。
那边窗户只开了一道缝，现在依然还是只有一道缝，她原本以为会有世外高人推窗而入的高燃画面的，但没有，窗纸上映着室外树影摇动，没有人，没有人在外面，只有一缕黑色的烟气……
陆悠悠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己看错了，可很快发现一切都是真的。黑色的烟气钻在那边窗扇开启了的微小的缝隙里，紧贴着窗檩，正在像一条蛇一样地往里爬，一线黑一路往里进，一路贴着墙往下，一路蜿蜒着流淌到地面上，渐渐的，越聚越多，越聚越多，聚到最后，“嗒”的一声，那扇小开了一线的窗合上了。
“哗——”，空气变化带动着屋子里的烛火猛然地拉长了。
陆悠悠听到女声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你来了。”是“幽幽”的声音，可这一刻，这声音陌生得像是第一次听到。
“是，主上。”应答的声音很快接上，就从那边那堆团团的黑气里！
黑气在扭曲纠集，渐渐地化出了人的躯干、人的手。可比黑气化人更让陆悠悠吃惊的是，他嘴里的称呼是“主上”……主上？无头鬼的女儿，会是什么主上？
胸前的玉坠又开始发热，陆悠悠抬手握了握，这么点时间里，身前那团黑影也化到了脸，人脸复杂，黑气一点点勾勒着，化出了人的嘴、人的鼻子、人的眼睛……
陆悠悠盯着看，越看越觉得心底有一股寒气在往上冒，那边的脸，怎么有种奇特的熟悉感？随着那张脸越来越完整，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终于，那张脸化全了，陆悠悠整个人都是狠狠一震——她看到了，对面的，是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到的人！是那位弟弟！
不不，他们兄弟是双胞胎，也有可能……是哥哥？不不不，哥哥已经投胎了，不会是哥哥……
陆悠悠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什么情况？无头鬼是人，他的孪生兄弟也只可能是人，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形态？三界八族，仙妖魔冥灵鬼人，没有哪一族是这样的形态啊？
“收回去。”陆悠悠听到了“幽幽”的声音，“非必要的时候，不要顶着这样一张脸。”
“是，主上。”黑影一闪，整张脸一下子消失，彻底变成了一片黑雾。
“他可安全？”“幽幽”又问。
“送了他出府，客栈安顿完毕，属下方才过来。”
“甚好。”“幽幽”缓缓点了点头，手一抬，指了指对面，“坐下说。”
“属下不敢。”黑影原本就是单膝跪地的，现在更是连头都低了下去。
“幽幽”垂了垂眼，涂了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身前茶杯杯口缓缓划过一圈：“既如此，起来回话。”
“是，主上。”黑影站了起来。
“各方局势现下如何？”“幽幽”问道。
“九王部属在冥冥之中大肆收购武器露了行迹，被人缀住了尾巴。”
“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幽幽”淡淡的，“可解决了？”
“冥主派出了座下首席大弟子负责追查，属下引了九王的人过去，怕是已经开启截杀了。”
陆悠悠拧起了眉头。
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啊。大师兄任务发布之后，先是妖精一只和人打了一架，差点死了；接着是她在甪直被人埋伏，也差点死了；现在算什么？又轮到树树秋生了？
这如果是个剧情任务的话，也未免牵扯太广了。
“很好。”外面的“幽幽”在点头，“几家助力又谈得如何？”
“魔族那边态度暧昧，暂未给出回应。妖族那边，妖王未出面，我们见到的，是他们家首席大弟子。那位大弟子……”黑影停顿了一下，“实是有些一言难尽。”
“幽幽”抬了抬眼皮。
黑影没有脸，看不出表情，但“脸”的部位，一团黑气全都纠结在了一起：“属下无能。千妖山巅群妖殿前一场大战，折损了不少人手。”
“幽幽”视线一滞，半晌，摇头道：“罢了。芳菲谷那边如何？”
“行事前，芳菲草再无再生可能。”
“可寻到我们这里？”
“暂未。属下布了些疑阵，灵族大弟子正在逐一搜寻，但这一位，颇有些能力，属下不知还能挡她多久。”黑影回答着，“长安那边也有动作。属下左支右挡，但来人步步紧逼，近些时，已经身在雁荡山外。想来，九王在山里藏着的东西，瞒不了太久了。”
“幽幽”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让他进山。”
“让他……进山？主上，九王部署不周，仓促起事，恐有不利。”
“等他部署周全了，这王爷府大概也要被端了。夜长梦多啊……”“幽幽”轻叹，“现下里，也只能指望长安那边了。你去，把九王所有造出个翻倍的假象，再在来人回京路上设些障碍，切记，莫伤人性命，只需一路催使，促他尽快回去皇都。”
“主上，您是想……”
“九王此人心思多变，起事一说如无外力，恐一拖再拖。但若长安发难在先，便是他不想，局势也由不得他了。”
陆悠悠：“……”
原本以为这一位是被迫当的“宠妾”，现在听起来，她比那个当王爷的还要急迫，人家王爷还没决定好动不动手呢，她倒是在这里推波助澜地想着要把事情给拱起来！
可这中间逻辑不对啊，本来这事儿走向是明确的：先是王爷有心起事需要钱，接着是他瞧准了目标，抢了一家有钱人，偏巧过程中这家有个美人，于是顺手一起掳了回来。可现在，很明显，这个“美人”来到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或者说是……为了什么，要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个问号了，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理不清楚。陆悠悠干脆放下了纷繁思绪继续听外面发生的事。
黑影在说话：“明白了，主上。属下这就去安排。”他停顿了一瞬，接着又说，“还有一事，需奏明主上。”
“说。”
“沈家故宅付之一炬，所有线索当全湮灭，但有回报，说是那日火起，有鬼族人士出没现场。属下辨过了画像，是那日跟随沈家老鬼夜入故宅的女子。”
说到她了！陆悠悠心头一紧。真是没想到，甪直那里就有人盯上她了。如果是那样，她一路过来昌城也没做过什么改装啊遮掩的，那行踪岂不是早就暴露在了对方的眼睛里？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现在潜进了这里！
没想到，外面“幽幽”一声轻哼：“鬼族？”她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屑：“鬼族凋零，不足为虑。”
陆悠悠：“……”
“是。”黑影没再多说，顿首应道。
“倒是仙族那边……”“幽幽”拿指尖“嗒”地敲了一下桌面，问道，“可有动作？”
“九重天之上，吾等进不了。但若只看人间界里，未见异常。属下严令下去了，遇仙族退避，不得显露丝毫行踪。”
“思虑周全，很好。去吧。”“幽幽”轻轻挥了挥手，“成败只在一举，行事当更小心。”
“是，主上。”黑影再次一屈膝，单膝下跪，“属下告退。”
话音才刚落地，窗外忽然一阵嘈杂。
“刺客，有刺客！保护王爷，保护王爷！”
黑影一顿。“幽幽”也站了起来，她几步抢到窗前，微微推开了一条缝。陆悠悠透过她的视野看到远处一片红光，像是无数人点燃了火把，把天地一片都照得通明，火光人声正在向着这边一点点过来。
“不是冲你来的。”“幽幽”很快判断形势，“趁外面混乱，你先走。”
“是，主上。”黑影原地一晃，人形外形瞬间坍塌，他再一次地化成了一团黑烟，烟气袅袅，从窗缝里钻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就和窗外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幽幽”没有动，她站在窗前，略有些沉思地看着外面。
火光团团，不光是地面，好像连空中也有。开始的时候，似乎是有人手举着火把，只有小小的一点亮，但忽然间，一声凤鸣，五彩火凤冲天而起。
“在那里，在那里！”地面上喊声四起，“嗖嗖”，无数箭矢冲天。
陆悠悠看到那一处，有人在空中一个急旋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清朗夜色，凤凰彩羽火星点点，这人一袭白衣御剑而来，漫天火光箭雨全都落到了他的身后，在这一刻，像是勾勒出了一屏背景。
胸前的玉坠再一次滚烫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甚，陆悠悠低头，忽然看到了一丝亮——玉坠在闪光。
这还是她穿进这具身体以来，第一次看到“幽幽”能看到的东西以外的东西！
玉坠的光在蒙蒙地散开，渐渐笼罩了她，又渐渐的，她的视野里、“幽幽”的视野里，都出现了同色的光华，这光扩散到了外面！在外面那个“幽幽”的身体周围，亮了起来！
远处飞剑像是得到了指引，疾驰而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得陆悠悠都能看清那边剑上人的脸了，这人她没遇到过，但看到过无数次他的截图、他的视频——
这人是明月一时，是仙族现任的大师兄！
追在他身后的人也能看得到了，魔族飞兽、仙族御剑，都是王府里的护卫。
陆悠悠捂脸，她玩个夜探王府偷偷摸摸，这位倒好，这位是明目张胆硬闯啊！也不知道他来是干嘛的，反正看这架势，不管他是想做什么，大概都做不了了。
陆悠悠“啧啧”地摇头，才摇了两下，眼前忽然大亮。明月一时脚下的长剑像是忽然间有了生命一样，数不清的虚影从剑身之上脱离，一柄、两柄、三柄……无数柄，柄柄长剑在他身后悬空，几乎是瞬间，组成了一堵剑墙。“嗡——”，剑鸣声响彻天地。
追兵里有人大喊：“小心，小心，是万剑齐鸣！”
“嗡——”，长剑再鸣。
陆悠悠看到明月一时并指为诀，略挥了挥。剑影齐齐下落！这声势，就像是炎炎夏日里，一道蓄势已久的闪电，顷刻间劈裂了大地，又像是暴雨如注，雨幕连天通地把世界切分成了两半！
明月一时在这一半。
他在身后剑影掩映下，长剑如流星，一路飞驶至窗前，一个急停。他没有从剑上跳下来，他站在那里，微微俯身。夜色微光，陆悠悠看到他的手，很干净很修长很好看。那手推开了她面前的窗扇。明月一时就在窗外，看着她，问道：“幽幽？”
“幽幽”点了点头。
“我来救你。”明月一时说着，伸出了手，“走，我们离开这里。”
陆悠悠：“？？？”
疑问归疑问，她还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应。
没有反应，外面那具身体，依然不受她的控制！反倒是视野里，暗了一暗，“幽幽”似乎眯了眯眼，陆悠悠听到她问：“仙……神仙？”
她原本是想说仙族吧？陆悠悠心里面一个咯噔。
那边明月一时却是点了点头：“是。我们先离开这里，我再和你解释。”
“好呀。”“幽幽”笑起来。陆悠悠看到她的手出现在了视野里，她把那只手……
一点点地伸向了明月一时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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