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正北伸着脖子看了好长时间, 都看不到三个娃的影子。
刚才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三娃和三娃顺着前面的悬崖位置,然后通过踩长长的藤蔓,一点点走到对面那座更加陡峭山峰的。
虽然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但是向正北觉得自己眼睛一定花了。
两座山峰距离不近呢, 中间的藤蔓要是断了呢?
而大娃背上还有个二娃呢, 甚至二娃还在大娃走了一半的时候, 转过头冲他挥挥小手。
“这几个娃都不是人。”
终于认清事实的向正北, 用手拉了拉拴着自己的绳子, 系太紧了。
山崖上孤零零一个人的向正北,他越呆越害怕。
除了阵阵不断吹来的山风,再也没有别的了。偶尔会有沙沙的响动, 那是三娃说的邪风卷着树叶树枝叉飞下了山崖的情景。
远处的山树都显得朦朦的, 淡雾有些青色,从他这里看过去, 山中青雾的颜色越来越重的感觉。
平常总出门的向正北, 知道这是要下雨的前兆了。
向正北伸长脖子使劲地往对面的陡峰望去, 仍然什么也看不到。
一股凉风再次吹过, “阿欠”,向正北打了个喷嚏,不由地用手摸了摸胳膊。
他想站起来转一转,可是刚站起来向前走了一小步,又被腰上的绳子给蹬了回来, 紧靠在树上了。
向正北想把绳解开,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可是绳子扣却系得死紧死紧的, 他怎么解都解不开。向正北今天算是把这辈子最奇的事全遇上了,用力瞪着眼两只手死劲地往外撑,也没让绳子断了。
向正北却是脸红脖子粗的, 脑门上的青筋一蹦一跳的。
“你在干什么?”
就在向正北弯下腰想用牙咬到死扣的地方,就听到三娃在叫他。
三娃迅速地跑了过来,把向正北的胳膊拉了一下,
“你哪难受?”
向正北马上直起身,又用手抹了下嘴,把一只手往在腰上死疙瘩的地方。
那地方已经被沾上了不少口水了。
三娃点了点头,“你别急,我们马上就下山。”
向正北这会儿正看到二娃从大娃的背上下来了,马上就问了下采药的情况。
“那个什么紫灵芝,真的采到了?”
“嗯。”二娃的小脸儿红扑扑的,显得特别的激动。
“没想到这里的药材这么丰富,我在那边的山上还采到了其它的草药。”
三娃指了指自己背的大筐,撇着小嘴一脸的无奈。
“都是草药。”
向正北本来还想看看紫灵芝到底长什么样呢,可是又一看远处的云越来越低了。
“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嗯。”三娃点了点头,立即把向正北从树上给解放了。
三娃走在最前头,手里还拎着系在向正北腰间绳的另一头。
二娃又蹦上了大娃的背,向正北跟在最后头。
但是走到边上往下走的位置,向正北直接就怂了,他坐着没动。
是的,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已经走下几步的三娃和大娃都转头看他,向正北觉得这俩人就跟粘在地上似的,一点都不害怕。
脸和命比起来,还是命重要,所以向正北不怕丢脸地摇头,
“不行,太陡了,走不下去。”
三娃转头看了看大娃,大娃最终是缓缓地点头,淡淡的语气里尽是无奈。
“我背他吧,要不然他会被吓死的。”
三娃鼓了两下腮帮子,“大哥,幸好你长得高。”
再高也才10岁,只不过也将将能把28岁的向正北给背起来,不过脚时不时会碰到地上。
只要不死,向正北怎么都行。
但是等到被大娃背着走了好一截子后,才慢慢开始脸红,而且还是越来越红。
走到稍微宽的道上时,大娃和三娃几乎并行,二娃现在是被三娃背着的。
二娃已经习惯被三娃背了,虽然现在的三娃才6岁,他8岁,但是三娃因为吃得多跑得快身体又好,个头比他只低一点点。
二娃看着整个人都傻了的向正北,“嘿嘿”地笑了几声。
“徒弟啊,你不要害臊啊,你这种情况很正常的。”
“徒弟啊,你不要羞涩,我和你一样都不敢下山的。”
“徒弟呀,你记着回去跟我一起练拳啊……”
二娃不知道咋就看向正北很顺眼了,“徒弟、徒弟”地说个没完。
“好了。”
大娃把向正北背到完全下了山,手一松“通”地把人就给扔地上了。
不过大娃毕竟10岁,身量不高,向正北是压根没什么事。
而向正北还是有点懵,回头看了看身后陡入云的山,而才又缓缓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坐的地上。
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有没有。
向正北差点哭了,用手搓了搓两条腿。
而终于能感觉到他的脚是真的踏在地上时,都跟做梦似的。
二娃也可以自己走了,过来拍了拍向正北的肩膀。
“不要怕,有师傅我在呢。”
被这小子占了一路的便宜,现在的向正北终于反应过来了。
斜了一眼二娃,他懒得跟一个8岁的娃计较。
三娃把向正北腰上的绳子终于给解了下来,朝着他不断地摇头。
“你可真怂啊。”
向正北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土,眼睛不断地朝着三娃那双小小小的手手看了又看。
那么小的一双手,咋力气那么大。
刚才被三娃的一双小手轻轻带了带,向正北都觉得要被他给悠起来了。
能踏实走在平地上时,向正北的心也算是终于落地了,而且也准备往回走了。
不过对于三娃说他怂的事,他认。
但是随便换了个也这样,所以向正北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我看啊,向南竹来了也一样,他也得趴下了。”
向南竹的腿现在不行,但是平时练的是什么,怎么训练的,水平大概如何,向正北还是有数的。
可是慢慢走在最后的大娃,突然用很淡定的语气说了几个字:
“不一定。”
“哎呀,要到了。”
三娃突然蹦了两下,朝前面跑了过去。
有一个人正站在院子外伸着脖子一直朝他们看,这人正是胡瑶。
胡瑶今天的脖子都快望断了,而且刚才庞团长媳妇说空气里的湿气太重了,应该晚上会有雨。
他们把所有晾的东西都先收进了屋子里,但是上山的一个大的三个小的还没回来。
胡瑶很不放心,一会儿出去望一望,一会儿出去望一望。
不过这次终于看到几个人影了,三个娃都很精神,只有那个大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三娃跟个小炮弹似的,头一个冲到了胡瑶跟前儿。
胡瑶赶紧伸手把三娃给扯住了,还怕他给摔着了。她用手摸了摸三娃的小脸儿,又把三娃的小手手给抓了过来,看了又看。
“我烧上热水了,一会儿都去洗个澡,老三你记着脸上和手上擦点雪花膏。”
三娃的小手嫩嫩的,脸蛋也是软软的,胡瑶怕他最近总上山被风把嫩皮肤吹坏了。
向正北眯了下眼,心想这小子皮糙肉厚的,咋可能用那玩意儿。
结果三娃抓着胡瑶的手“嘿嘿”地在乐,
“是老四用的那种香香的么?”
“是呀。”胡瑶的脸稍微僵了下。
四娃现在不仅衣裳要香喷喷的,连脸上手上也要香香的。
幸好这年头不流行什么香水,要不然这娃绝对是个移动的香水库。
三娃很乖巧地点点头,“我也试试香香的吧。”
二娃慢慢地走过来,脸上笑眯眯地。
“我今天收了个徒弟,我很高兴。”
胡瑶伸手摸摸二娃的小脑袋,
“赶紧去洗澡,一会儿吃饭。”
胡瑶本来没把二娃的话当真,可是等到她把饭都弄好的时候,庞团长媳妇让她看外头。
就见二娃扯着向正北,“徒弟,来,跟我学打拳。”
向正北想想今天的事,是自己冲动了,多亏了有大娃把他背下来。
当然他没有同任何人提,这么丢人的事,不可能让人知道的。
而二娃一直叫他“徒弟”,他想拒绝又有点不忍心。
二娃是脾气最好的,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向正北就当哄小娃子,只是这个小娃子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胡瑶和庞团长媳妇看着向正北居然乖乖地陪着二娃“玩”,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会儿四娃突然晃进了厨房,仰着头看着胡瑶。
四娃虽然爱搞封建迷信,但是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挺懂事的。
所以胡瑶觉得四娃是有事,所以把手上的面条一边下锅里一边看着四娃问。
“老四,你找妈妈有什么事呀?”
四娃仰着脖子看了一会儿,眼睛又连着眨了好几下,这才动动小嘴儿问的。
“明天爸爸真的就要回来住了么?”
胡瑶还以为他是担心住不下,所以才蹲下用面手在四娃的小鼻子上点了两下。
“本来医院说明天就可以接回来的,可是家里人多地方不多,就等过几天咱们坐车回去的时候,再接出来吧。”
“噢。”四娃点了点小脑袋,然后转头朝院子看了看。
这样子分明是还有话说,胡瑶用沾了面的手指点了两下他的两边小脸蛋儿。
胡瑶“嘿嘿”地先笑了几声,四娃居然也露着小白牙朝着胡瑶“嘿嘿”乐。
“哎呀,你家娃在你跟前儿特别有意思。”
庞团长媳妇也跟着笑了起来。
“嘿嘿嘿。”四娃继续露着牙笑,脸上的白面显得他特别的可爱。
胡瑶在他小脸儿亲了两口后,马上问他,
“满意不?”
“嗯。”四娃点点头。
但是四娃却伸出小手搂住胡瑶的脖子,在她耳边是“这么这么,那么那么……”
胡瑶听了后流虚汗,心说这娃封建迷信也太严重了吧。
不过四娃特别好面子,胡瑶没直接戳破,而是顺着他用力点点头。
“好了,妈妈知道了。”
“嗯,我就相信妈妈一定会信我的。”四娃带着一脸的骄傲,仰着下巴背着两只小手手,终于出了厨房。
胡瑶抹了下头上的虚汗,转身又继续切面条了。
庞团长媳妇轻声地问,“又是说哪个有什么灾什么难的?”
胡瑶点了点头,“他说二娃收的那个徒弟,阳气什么受损,被阴气重的人伤过。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发生,让他最好不要回家?”
胡瑶听不懂,她望着庞团长媳妇。
“不就是向正北么。”
胡瑶微微叹了口气,不过对于自家的娃她还是有很深的信任的。
“婶子,我被他绕晕了。”
胡瑶说的是绕晕了,没说不信。
庞团长媳妇虽然也不提倡封建迷信,但有的时候觉得四娃神神叨叨的,还有点玄乎。
所以她想了再想,
“向正北家里不就是师长家?”
胡瑶不明白,只能摇头。
“师长家人应该不少的,我们也了解不到。”
庞团长媳妇却上了心,“有的时候哇,小孩子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嗯,我去打听打听。”
晚上吃的炸酱面,蘑菇酱的。
五娃都吃了有大半碗呢,酱糊了满脸。胡瑶给她擦完了,一会儿又糊上了。
面还没吃完,只是胡瑶先放下了筷子,五娃伸出一只小手手给胡瑶看。
“妈妈,我很喜欢吃鱼。”
今天没有吃鱼,五娃居然还惦记着鱼,这倒让胡瑶挺意外的,小丫头竟然这么喜欢吃鱼。
胡瑶上辈子就听人说过,有一种人是吃鱼吃不够那种,就是天天吃都不会觉得腻。
没想到,五娃居然就是这种人。
五娃的五根嫩嫩的手指,在胡瑶眼跟前晃呀晃,晃了几下手,慢慢地鼓起了小脸儿。
“妈妈,我们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了?”
“是哒。”胡瑶看出来了,这对于五娃来说是件很不幸的消息。
果然,五娃又瘪起了小嘴儿,
“妈妈,我们路上可以吃鱼吗?”
胡瑶看着整张小脸儿都是“想吃鱼”的五娃,就没有直接拒绝。
捞了第二碗炸酱面的向正北,忽然抬起头说,
“这还不容易,不就是想吃个鱼嘛。”
“都是咱们自个儿的车,装一水桶鱼,管够路上吃了。”
胡瑶想想也是,“可以,我们在路上烤着吃。”
“烤着吃?”五娃歪着小脑袋,又看着自己的五根小小的手指,两只眼睛瞬间就开始放光了。
而她软糯糯的声音,也开始报菜名了。
“我吃过鱼汤,蒸鱼,炖鱼,还有炸鱼,噢,以后就有烤着的鱼啦。”
五娃一高兴把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大概是想着下一道的鱼的菜会是什么吧。
胡瑶看她吃饱了,就同庞团长媳妇说,
“婶儿,一会儿我去送饭,你们慢慢吃。”
“不,我去。”
向正北立即举手,他指了指碗。
“我再吃一碗的。”
胡瑶看了眼向正北,刚才这货从山上回来的时候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还被二娃追着叫“徒弟”。
本来胡瑶以为他会吃不下饭,至少会少吃一点。
可是都差不多是大海碗了,竟然能吃三碗。
其实向正北也一样,他以为自己会吃不下饭。但是坐到饭桌前儿,一拿起筷子时,面香气扑进鼻子里时,什么都忘了。
“哈哈,白面儿面条,好。”
一旁的庞团长媳妇跟着把厨房收拾了,就同胡瑶笑着说,
“我把面和酱都给装好了,我跟小北一块去医院。”
胡瑶看着庞团长媳妇一脸的八卦样,不会是真的把四娃的话当真了?
可四娃的那些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根本听不懂哇。
那庞团长媳妇要跟着一起去,是要打听什么?
等庞团长媳妇同摸着鼓鼓的肚子的向正北,一同离开后,胡瑶看到三娃手里拿着盒雪花膏在拧眉。
胡瑶过去赶紧把雪花膏打开,发现里面还是和原来一样有半盒子,才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怕三娃玩闹的时候,把一盒全抹了。
三娃耸了耸小肩膀,“妈妈,不擦这个真的脸会变得很粗糙么?”
胡瑶的眉毛跳了跳,要是三娃脸上不带着贼贼的笑,她就当是一句正常的话。
可是并不是这样,所以胡瑶反问他。
“你是有什么想法?”
三娃用手指着自己嫩嫩的小脸儿,“我是糙汉子,不需要香喷喷。”
胡瑶转头看了眼四娃,正好看到四娃往他们这边看过来,眼神一闪一闪的,就知道是四娃又瞎扯了什么。
胡瑶把雪花膏盖子打开,用手指挖了些,直接就点在了三娃的鼻尖、脸蛋、额头。
“你用小手涂开吧,这会儿啊当糙汉子太早了,等再几年的吧。”
胡瑶心说,你爸还没有糙汉子呢,你着个啥急。
在医院的向南竹这会儿却沉着一张脸,庞团长媳妇一边说却一边乐。
“眼看着要下雨了,你媳妇带着几个娃洗澡呢。呵,我让她明天带着娃来看你。”
向南竹今天腿好多了,不知道怎么地就特别想见胡瑶。可是盼来盼去,还是没见着人。
心里就有点酸,感觉师长那天说得没错,自个儿在家里确实没地位。
这个事情,不能就这么任由发展下去。
好不容易娃开始叫爸了呢。
向南竹打好了主意时,正好看到向正北被彭小兴给嫌弃地推开了。
彭小兴用力摇头,“不行,我住这里陪床挺好的,还是你回去吧。”
向正北才不回去呢,被个8岁的娃一会叫“徒弟”,一会儿摸脑袋,人都要疯了。
可是他要是表示不乐意的时候,二娃立即就会说,
“啊呀,今天你是咋下山的哩?”
向正北装死似地斜着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彭小兴立即就明白点了,所以彭小兴在“滋溜溜”吃了几口面后,突然看着向正北笑。
“向正北,你今儿是咋从山上下来的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更晚了。应该还会有2个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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