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走后,天枢看着轩辕澈,已经没有了那么多压力,“请澈世子给个痛快。”
轩辕澈自然能察觉到他的态度变化,他不如楚容浔,他早就知道。
他也不强求什么。
眉梢轻轻扬起,眸中掠过一抹深意。
翌日,别院。
楚容浔闲散的靠在椅子上,指尖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在听到门口的扣门声响之时微微一动,收于袖中。
转过头,笑意一如既往地温润,在绝世的脸庞上掠过一抹惊艳。
看着楚天沐,他并没有说话。
“你们是决定启程了吗?”还是楚天沐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楚容浔颔首。
楚天沐似乎是准备说什么的,最后只是笑了笑。自幼的养尊处优与得天独厚养成了她尊华柔贵的气质,但此刻眉眼间还是依旧显露出一丝柔软平和。
看起来倒是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家郡主,更像一个精致的平凡少女。
“一路顺风。”到最后,楚天沐低了低眉眼,还是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楚容浔应了一声,不甚在意的偏过头。
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了他曾经跟玉轻颜说过的一句话。
“你会是一位很好的世子妃。”楚容浔浅声说道。
剩余的,他也不需多说。
楚国会是她的后盾,等到他们离开,她在轩辕最后的故人也就此相辞,异国他乡,就是她将要走的漫漫长路。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联姻公主在初来乍到之时是不害怕的。但肩上的责任,也是她们不容后退的理由。
他不知道楚天沐为何要执意只身来到轩辕,但个人总有个人的理由,他不予置闻。
楚天沐本来都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过身来,翩跹的裙角划过一抹飘逸的弧度又落下来,楚天沐凉盈盈的声音随之落下,“这也是我心之所向。”
楚容浔勾起唇角,低下头翻过手边的书,任由楚天沐迈出屋子离开,才远远的忘了一眼,复而低首。
屋外的阳光懒洋洋的渡在他身上,有一种雨过天晴的温暖与柔和。
良久之后,楚容浔才揉了揉额头,低声说道“你又不是做贼,为什么不能直接进来。”
玉轻颜无语的迈步进来,“我就试试你能不能发现我。”
毫不心虚。
楚容浔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我就佩服你这临场发挥,临危不惧的模样。”
玉轻颜不置可否。
楚容浔搁下书,含笑问她“走之前不做点什么吗?”
玉轻颜眨眨眼睛,“做点什么?”
楚容浔看她心虚的眼神,轻叱一声,“乖,收起你的想法,别做梦了。”
换来玉轻颜再度眨眨眼睛。
楚容浔故作沉思半晌,淡淡的道“唱首曲子吧。”
玉轻颜忍不住笑起来,“好。”
“我需要一把琴。”
楚容浔没有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折身回来,已经单手抱了一把古琴。
玉轻颜试了试音色,眼底浮上满意之色。看琴擦拭的程度就知道这琴的主人也是爱琴惜琴之人,音色一出,便知琴之上等。
“古琴,凰歌。不知道你能不能配得起它了?”楚容浔沏了杯茶,在圆桌之前坐了下来,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说道。
玉轻颜眼角笑弯,坐直身子,慢慢抚琴。
琴声悠扬而轻快,随之和着的是宛若烟雾缭绕间清如水的嗓音。
“青鲤来时遥闻春溪声声碎
嗅得手植棠梨初发轻黄蕊
待小暑悄过新梨渐垂
来邀东邻女伴撷果缓缓归”
楚容浔静静地聆听,眸光未曾变过。
“旧岁采得枝头细雪
今朝飘落胭脂梨叶
……
依旧是
偏爱枕惊鸿二字入梦的时节
烛火惺忪却可与她漫聊彻夜
……
岁岁花藻檐下共将棠梨煎雪
自总角至你我某日辗转天边
……
似有故人轻叩再将棠梨煎雪
能否消得
你一路而来的半生风雪”
嗓音浅淡,清若不闻情绪。
一曲终了。
楚容浔歪头看着她,玉轻颜轻声道“《棠梨煎雪》”。
“为什么唱这个?”楚容浔问道,他其实并没有听出什么来。
却没料到,本来也没什么意义。
玉轻颜耸了耸肩,慢声细语的答“这首曲子简单,也是他交给我的,我第一首学会的曲子。”
楚容浔点点头,“看起来是挺简单的。”
玉轻颜有些好笑,“那要我教你吗?”
楚容浔扬眉,“你教我?”
玉轻颜不说话了。算起来,她还不知道楚容浔才艺怎么样呢?
但他这个人看起来就好像什么都会的样子。
楚容浔不欲多说,走到她身边,玉轻颜立即起来腾出位置。
楚容浔拨了拨琴弦,很是随意的弹起来,玉轻颜的眼神逐渐变了。
《棠梨煎雪》。
楚容浔弹的是《棠梨煎雪》。
她就奇了怪了,楚容浔刚刚好像也没多注意她的指法吧,这谱子难道还能是他现编的?
玉轻颜的眼神愈来愈怪异,在楚容浔停手按在琴弦上时,还瞅着他不放。
楚容浔偏头看她,笑问“怎么,看呆了,回不了神儿了?”
玉轻颜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凑到他跟前,“也不知道做个开颅手术能不能研究出来。”
楚容浔耐着性子问她“研究什么?”
“论别人家的孩子脑子是如何练成的。”玉轻颜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开玩笑,她曾经还专门写过这么一篇小论文呢。
楚容浔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潋滟,眼尾上扬,好看到极致。
“玉轻颜,你没救了。”
……
琴声渐起,宽厚跳跃,虚实相生。宛如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又宛若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
行云流水。
无论是泛音还是滑音都处理得恰到好处,玉轻颜不得不承认,她自弗不如。
不止是指法与节奏,意境她就跟不上。
这一曲《高山流水》,是她平生仅见。
楚容浔起身,眸光深而悠远的看着她,带了一点点的澄明,又带了一点点的沉静。
“走吧。”
玉轻颜看了一眼古琴,抬起头对他笑着,“好啊。”
琴自有人取,倒也不必再见。
岁岁花藻檐下共将棠梨煎雪
自总角至你我某日辗转天边
从总角至及笄,时光辗转,已至天边,总是呼啸而过。
故人,当真是一个无可奈何却又温暖满身的词。
不曾远离,却也不曾再靠近。
玉轻颜偏头,对上楚容浔笑意深深的双眸,墨黑的瞳孔中,倒映的是她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