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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三、夏至(一百一十三)

    晚云连吃饭也吃的心不在焉,才刚放下碗,就到小药房捡药去了。

    她手脚麻利地摊开草纸,按照方子上的量反复称量,装药,打包,一口气就做完了。可心有余力,却已然没有了别的地方使。

    她坐在小榻上发了一会呆,忽觉门外的光线被挡住了。

    抬头看,却是裴渊站在门外看着她。

    她嗫嚅了一句“阿兄”。

    裴渊没有说话。

    他走进来,将她打量片刻,温声问:“今日不高兴么?”

    “自是高兴,毕竟得了天大的好消息。”她随即道,“我方才还想假借让阿兄看常百万,把阿兄叫出来好好庆祝,没想到被师父扰了。”

    裴渊想起她忽而提起常百万,这般没头没尾,难怪会被文谦疑心去。他笑了笑,问:“你想如何庆祝?”

    晚云望着他,忽然上前,将他抱住。

    “这样。”她把头埋在他怀里,轻声道。

    裴渊笑出声来,扎扎实实地将她抱了满怀。

    他知道她心里有事,于是抚了抚她的脑袋,道:“你还在想着我的病?方才姜先生不是说能给我保命,文先生还开了方子?”

    晚云自不会把心中真正所想说出来,沉默片刻,道:“可到底还是要试一试,并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怕什么。”裴渊勾了勾唇角,“这病与你来说甚是奇特,可与我来说却再熟悉不过。我自幼患病,俨然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为何要害怕自己?”

    “可它若真治不好,你会……”晚云抿了抿唇,没有将话说出口。

    裴渊捏了捏她的脸,道:“别乱想。你师父九年前就说过我这病药石无治,可你看九年过去了,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

    “那是阿兄幸运。”晚云蹙眉道:“有些病就是这样,平日里看似温良无害,可一旦要命时却如同摧枯拉朽一般。阿兄想想二月时的那回,我如今想来还心有余悸。”

    “我想的却不一样。你不是不知道,我好些日子还好好睡一觉了,那时只想昏睡,谁也别想叫醒我。碰巧这病发,权当补上了。”裴渊说罢,低头温声道,“云儿,你不信文公和姜先生的医术么?”

    晚云蹙眉轻轻摇头,终于没有说话。

    裴渊看着她,却道:“不过话说回来,若说这病我全然不怕,也不尽然。。”

    晚云抬眼望他:“怎讲?”

    裴渊道:“它万一真治不好,便会害你早早成了寡妇。”

    晚云听罢,一时心情复杂。裴渊这玩笑话话看似遥远,其实又异常现实。

    她瞪起眼:“什么寡妇不寡妇的,阿兄可不能这么害了我!”

    裴渊看着那张脸,知道是真生气了。她恼起来的时候,眼睛异常明亮,脸上还会泛起红晕,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不由得捏了捏她的脸:“你又不是第一日知道我的病情,怎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便是因为文公和姜先生为我会诊?”

    当然还有别的。晚云心中默默道,为何连亲事都定下来,却患得患失,觉得异常不安呢。

    裴渊见她不说话,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傻女子。”

    晚云埋首在他的颈边,感受他的温度和跳动的脉搏。

    “阿兄一定要好好的。”她轻声道。

    “知道了。”裴渊温声道,“我会好好的,一直陪着你。”

    *

    午膳后,裴渊要入兵部,文谦则出了府,去赴永宁候谢晖的约。

    姜吾道去后院看了一眼王阳,便招招手,让晚云随他一道去东市。

    这几日,文谦正与姜吾道商议着将烧毁的屋舍重建的事。

    文谦说:“正好以前的屋舍也确实旧了,修修补补,只堪堪应付。如今既然要盖,就要盖好的。你先仔细考量,将想法一一写下,回头我去找将作监替我等好好谋划谋划。”

    晚云那时听罢,便问:“将作监不是管着皇家庙宇的兴建么?怎会管我们一个药堂的事?”

    文谦瞥了她一眼,道:“也不看我等在替谁卖命,他们不管,也自有人叫他们管。”

    晚云了然。

    仁济堂替皇城司做事,而裴安和将作监主事裴珩是同胞兄弟,让裴安去找裴珩帮忙,必定不难。

    距离火烧仁济堂已经过去了十几日,废墟都已清理干净,只剩下焦黑的空地。

    姜吾道带着晚云站在空地中央,叹息一声:“也好,京师分号也该有个新模样了。”

    晚云含笑看他,道:“会的,有新模样,也有新前程,必定叫师叔满意。”

    姜吾道拍拍她的头,随即向她说起京师分号的新格局。

    晚云听的认真,还不时拿着小石子在地上画。

    姜吾道看了看她,道:“听闻前几日你师兄又提起关闭京师分号一事,被你训斥了一顿?”

    晚云头也不抬,道:“是师父说的?他就爱乱说话。师叔也知道,师兄最近堵的慌,脑子不清醒,说两句就好,师叔莫放在心上。”

    “你以为你师叔是何人,他那两句话岂能叫我退缩?”姜吾道不以为然,却道,“不过凭着此事,可见你对京师分号的忠心,你日后可涨工钱。”

    “当真?”晚云眼睛忽而放亮,“涨多少?”

    “看你后续表现。”姜吾道一脸慷慨,“二三十钱总是有。”

    晚云:“……”

    正当她腹诽姜吾道的小气跟仁济堂一脉相承。忽然,她听到街上一阵骚动。张望过去,只见人头攒动,似乎正往一个方向聚拢。

    “出了何事?”她好奇地问。

    姜吾道看了看:“市井有人闹事罢了。”说罢,他指了指原来一片小楼的地方,继续道,“过去这楼里的寝房太小,还要拓宽些。原来只四步宽,可改成六步,多放一个衣橱。”

    晚云应了一声,用石子将小格子改宽。

    二人才说了没两句,有一个仁济堂的跑堂正经过,看是姜吾道,忙跑过来说:“主事!出人命了,封家二郎死了。”

    晚云一惊,赶紧问:“哪个封家?”

    “天下还有几个封家?正是左仆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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