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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五、冬去(一百零五)

    说罢,他将一份帛书递给宇文鄯。

    看到帛书上落款的印痕,宇文鄯神色一整。待他读罢,再次震惊。

    “我原以为你只是顺带替圣上跑腿的闲散王侯。”他不可置信。

    郎主笑了笑,叹道:“不独你,满朝文武都这么以为。自从你阿姊出事后,我便离家出走多年,怕是许多人都不记得裴家还有个老二了。”

    “如此说来,你是以此离家出走为名义,暗地里替圣上做事?”

    “不如说是个交易。”他道,“我替父皇掌管他麾下的三万细作和上千条信道,他不得限制我的行动,也不可干预我的私事,包括追查谁是当年害死你阿姊的幕后主使。”

    “可我们前阵子曾推测,当年主谋极有可能是圣上或太子,他为何还让你查?”

    “是啊。”郎主落寞一笑,“我曾以为,父皇不畏我追查是因为他是清白的,而如今……”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雪,高高抛向空中,看那晶莹的雪渣子纷纷落在脸上,他道:“我也该清醒了。父皇是个无情之人,他不怕我知道,因为他笃定这世上没人能奈他何。可他至今不愿承认,大概确实并非他所为。”

    宇文鄯凝视片刻,道:“那是太子?”

    “兴许。”

    “所以你要搅太子的局?”

    “这么说太直接了些,我只是有些乏了。”他凉凉笑道,“既然他们不打招呼地拿走我的东西,亦不想给我个交代,那我便只有回敬,搅他

    个天翻地覆。”

    头一回,宇文鄯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凌厉和野心,仿佛平日嬉皮笑脸,只事吃喝的郎主是另一人。

    再低头看帛书的内容,只觉得此人心思至深,让人毛骨悚然。

    圣旨上的意思简洁了然,设皇城司,听令于皇帝。以楚王裴安为司主,统领一切事务。

    令裴安于高昌设分司,“以听西域诸国之大小民情”。

    裴安看向久久不语的宇文鄯,郑重道:“将黎,高昌的司部我便托付于你,替我看管好此处,你的仇恨我替你报,宇文氏的荣耀,我亦一并归还。”

    宇文鄯紧了紧手心。

    过去,裴安也曾说起这话,宇文鄯只当是玩笑。因为他心知裴安无权无谋,纵然有真心,也无实力。可现在不了,他手中既然有皇城司这样的东西,可见是皇帝最重要的心腹,他有能力帮他。

    宇文鄯冷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裴安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鹰隼紧盯猎物。“宇文鄯,只有我能帮你。你若想继续求助于西域诸国,我亦不拦你,但你当知晓,他们迟早要臣服于中原,你亦不过区区朝臣之小臣。”

    他胸有成竹,继续说:“你曾经离开,因为你势单力薄,只能在边关流血卖命,却永远越不过裴渊。但我替你另辟蹊径,让你当这西域之主。你此生都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你只能信我。”

    宇文鄯亦不退让:“区区细作头子罢了,何谈西域之主。

    ”

    裴安垂眸扫过那帛书,忽而笑道:“你以为父皇的心思会写在这纸上?”

    他踱了几步,道:“实话实说吧,父皇要西域诸国臣服,但新朝刚立,国库空虚,父皇不欲大动干戈,所以才有皇城司。换言之,谁能让西域诸国臣服于他,就是这西域之主。从这点来说,你已然和裴渊平起平坐,但你势必会超越他。”

    “就因为圣上不想动武?”

    裴安笑了笑:“将黎,光凭这点远远不够。永远别相信父皇给的东西,因为他随时可以收回。我们要做这西域之主,就得自己想办法。”

    宇文鄯看他的神情,越发笃定他已经有全盘计划。

    “如何?”裴安道,“给个准话。入我皇城司,我替你了却心愿。”

    宇文鄯明白自己没有选择,可他仍旧看不惯裴安这副把他吃的死死的神情。

    “自然,我只能听你的。”过了一会,他说。

    裴安眉头展开,又露出平日里慈祥的笑,道:“这就对了,孺子可教。我们击掌为盟?”说罢,举起手掌。

    宇文鄯却淡淡道:“不必,这是我给你信物,别扔了。”

    说罢,他将湿哒哒的汗巾围在裴安脖子上,而后,拂袖离去。

    身后飘来裴安的大叫:“宇文鄯!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呸,阿沁快备水,我要沐浴!”

    *

    太子收到高昌城破的消息时,大怒,挥剑斩断榻上的案几。

    裴律义愤填膺:“好个野种,弄了一出釜底抽薪

    ,故意让我们白跑一趟!”

    太子目中凶光乍现,疾步前往裴渊的帐子。

    此事,军营中已经四处盛传齐王病危的消息,而据医官的消息,裴渊大多数时间昏迷不醒,确实是病危之兆。

    裴渊才喝药躺下,却听帐外传来向太子行礼的身影,未几,太子便风风火火地带着医官掀帐进来。

    帐中昏暗,只见裴渊病恹恹地倚在榻上,他的随行郎中赶紧放下药碗,做了个礼。

    太子对医官道:“去看看老九究竟如何。”

    他的语气不善,手里提着剑,显然带着怒意。

    晚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心正提起,睨到裴渊瞥来的眼神,忙让到一旁。

    她感觉太子正盯着自己看,未几,便听裴渊虚弱地说:“兄长怎么来了。”

    太子不说话,只等着医官答话。

    医官自知责任重大,诊了又诊,才回禀:“殿下脉象虚弱……”

    “下去。”他没说完,太子冷冷道。

    医官忙应了,夹着药箱灰溜溜地跑出去。

    太子负手在帐中来回踱步,忽而又停下来,紧盯榻上的裴渊。

    裴渊悠悠地睁开眼,亦看着他,不经意地扫过他手中的剑。

    他作势要起身,晚云赶紧上前,取了隐枕垫在他身后,问:“殿下觉得如何?”

    裴渊虚弱地摇摇头:“头疼的很。”

    晚云咽了咽:“那我替殿下燃香?”

    裴渊缓缓点头。

    晚云深深吁了一口气,掏出个药丸,“这药能镇痛,殿下先服下。”

    而后,转身

    走到香炉前,将炉中香灰倒出帐外,重新点了一支香。

    太子冷眼看着这一切,道:“我记得这香还是薛鸾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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