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水泡太久了, 这期间也不是有人进来，但都被领到了隔间，隔音不太好, 就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嘀嘀咕咕的……
“没想到倪鹏轩的面子这么大，玄天策都能请来……”
“是啊……不过这一两年他发展得确实也不错，果然背后有靠山就是不一样，你上次接的那个戏，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被个小婊砸给截走了, 占着自己有张不错的脸，就到处睡……睡尼玛（以下内容太过粗俗已省略）……”
足足骂了有小十来分钟：“就他那破演技，拍什么毁什么……”
另一个人就说：“你要不也睡一个试试，老是这么被搞不是一回事啊, 你今年都没接到几部戏吧？”
“我还用睡？我李焕堂接戏还要睡？！！”那人很激动，嚷得很大声，圭毳感觉旁边几个隔间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李焕堂……怎么听着有点眼熟。
果然旁边那个人连忙小声道：“你小点声，想要出名是不是……”
李焕堂哼哼唧唧：“我怕出名？要以前我还有人气的时候, 还要注意这个，现在？”他冷笑道：“我就算脱光衣服大喊我是李焕堂, 也不会掀起什么水花。”
玄天策对圭毳耳语：“几年前选秀的偶像，拍了部很出名的烂片。”
这样一说，圭毳就想起来了：“是那个表情包。”
那部烂片拍得是几个古装男女你爱我我爱他, 他爱她的错综复杂的n角恋，真正火出圈的不是男主杀青没多久就因为吸/毒进局子, 不是女主婚内出轨被狗仔拍到直接被骂到息影，反倒是李焕堂演的那个男配，那悲伤中带着神经质的笑, 火出了圈。
成为广大网民人手一张的表情包。
圭毳他用过，所以听得耳熟。
“那他演技还可以……”圭毳有些不大肯定的说，那张表情包还是特别传神的。
玄天策看出他隐隐有点心动，就问他：“怎么，你想要签下他？”
圭毳也感觉自己这样子像是在捡垃圾，但总比再人海里头捞金要划算得多，在素人里碰运气，还不如捡几个有才无运的可怜人，性价比要高得多。
如果他要建立自己的一套班子的话。
“就，感觉挺惨的。”圭毳有点恻隐之心，说是恻隐之心不大对，兔死狐悲吧。
毕竟这圈子向来踩高捧低，没有谁能够一直常青，总会有谢幕的时候，只希望那时候，旁人也会像他这般伸出一把手吧。
玄天策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来，就说：“那你去试试？”
圭毳就点了点头，打算等下从汤池里游出去，进湖内再找机会。
湖内果然像先前那个侍从说得那样，打造得很精致，水也很干净，他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些海族在里面舒展自己的原型，肆意的游来游去。
李焕堂的原型是一头虎斑鱼，大抵是时运不济，整头鱼也没什么精神，先前跟他说话的那个朋友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一头鱼孤零零的趴在砂砾上发呆。
找到李焕堂后，玄天策在旁边守着，除了指出哪个是李焕堂外，就没有再多插手圭毳的事情，圭毳就自己游了过去。
“李焕堂……”他叫李焕堂的名字。
李焕堂显得很谨慎：“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圭毳，先前不小心听到你的抱怨，”圭毳开门见山的介绍自己，然后说出自己的来意：“感觉你这人不错，值得交个朋友，想要请你拍电影。”
“什么？”李焕堂听说过圭毳的名字，但这个如今炙手可热的名字没办法跟眼前这小小一只海兔联系在一起。
因为太过突然，他内心是不大信的，觉得是旁人故意装作圭毳的名字来开他的玩笑：“你知不知道圭毳今天真的来了，我可是亲眼见到的。”
圭毳没想到他不信，有点哭笑不得：“这种谎有必要撒吗，等下是不是本人，不就见到了。”
确实也是这么一回事，但是……
李焕堂有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对别人说话也是这样子……”
“啊，是哪里不对吗？”圭毳殷勤的请教起来。
“就感觉特别突兀。”李焕堂说：“冷不丁的，就像那个秦始皇的手机诈骗，我是秦始皇，你给我打钱，我就怎么怎么样……”
圭毳没想到李焕堂的性格还是这么能侃的：“啊这，我也没有要你给钱吧……”
“谁知道呢？”李焕堂明显被坑得不清：“你们这些人……”他用了个‘你们’的词汇：“就是喜欢动不动拿人当乐子。”
“这个真没有，”圭毳简直想要发誓自证清白：“我像你保证，我不知道你遇到的那些人是怎样，但是我真没有拿你当乐子的想法。”
“你是不是可怜我。”李焕堂又说。
然后自顾自的：“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圭毳意识到他的难搞了，不过他倒没怎么气馁，觉得是一个有个性的人：“有一点吧。”
他说：“因为认识，又正好碰到，刚刚好听到你的那些抱怨，又恰恰好有想要自己拍戏的打算，觉得真的很凑巧，就干脆来碰碰运气。”
圭毳说：“你也可以考虑康康，我是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很大可能会拍得很难看，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演员……”
李焕堂打断他：“怎么会，你身后的玄天策难道不会帮你，只要你发出消息，那些人怎么不会凑上来，哪怕是借你跟玄天策攀上一点关系也好啊。”
“你说得确实是这样，”圭毳说：“但是我还是挺想认真拍好的，那样的人，不是很想要。”
李焕堂明白了：“所以你打算自己去找，但是好一点的，那种对戏本身就有要求，占着自己本事硬，你找不上，人家不会来凑你这个热闹，而愿意凑你这个热闹的人，你又看不上。”
“是，你说得对，所以就有一点点尴尬。”圭毳赞赏的看了李焕堂一眼，觉得他是一个明白人。
“但是又不对了。”李焕堂说：“实在不行，玄天策手里供养的那套班子不是也能给你用用。你是他辛辛培养的摇钱树，难道你们闹矛盾了？不对啊，今天他还陪你一起来了呢。”
“虽然是这个理……”圭毳有些想要发笑：“但这不是还没有到实在不行的时候吗？”
李焕堂整头鱼经过一番分析，已经精神了许多：“明白了，所以你过来找我，也没有多势在必得，就像你说得，只是想试试。”
“是的，试试，毕竟我没有经验，只能不断的试错。”
李焕堂接道：“我很可能就是那个错。”
圭毳说：“你也没必要这么妄自菲薄。”
李焕堂道：“但像你所说的，你虽然是拿过奖，演技票房得到承认，但是你本身没有经验，资历也尚短，不能保证自己拍得结果如何，很大可能会失败……”
圭毳点头：“是的。”
“那我为什么要答应呢？这个没好处啊。”李焕堂说。
圭毳道：“还是有片酬的，但是不会太高，毕竟我预算不是太够。”
李焕堂又说：“我也没到为了那一点片酬出卖自己的地步，真要混不下去了，我回去啃老也能过得舒服自在，我是想要拍戏，拍好戏，拍能上大荧幕的那种。”
圭毳觉得这一次很可能谈崩了，是他没能掌握好李焕堂的心理，预估低了。
他准备说声抱歉的时候，李焕堂那边却话锋一转：“但现在对于我来说，这个念头已经越来越痴心妄想，我要是真的能正儿八经的拍上一部戏，我根本就不会在这里跟你哔哔这么多有的没的。”
圭毳才知道他是已经答应了。
李焕堂说：“不管你能拍出什么东西，只要能让我上荧幕，就算是坨翔，我也能演下去，再说，我演了也不止一坨翔了。”
李焕堂的外貌是特别能打的，有一股清贵公子的气质，否则当年也不会凭选秀出道的，刚出道那会儿，风头还胜，脾气差说话直不是缺点，反倒是优点，但是他运气不大好，签署的公司，只想恰块钱，没打算为艺人多做考虑，公关也不大行。
路人被对家的洗脑包洗脑，再加上李焕堂那会儿也不大懂，很拍了几部烂戏，身上的标签就洗不掉了，然后随着新一批偶像的问世，他们这批老爱豆就跟着过了气。
顶前头的几位还能慢慢想着转型，或者干脆转了幕后。
像他这种，出道不是拔尖，公司又不大当人的，渐渐就没了名字。
李焕堂恐慌过，挣扎过，跟公司闹掰过，到现在其实隐隐的有一些认命了，如果不是圭毳找上来，他很有可能就要下去给那些超市开业的舞台站台了。
他刚刚说是自己不愁片酬，只不过是死鸭子嘴硬，不愿把自己说得那么难堪，好在圭毳态度蛮好，没有那些当红艺人的骄狂，这让他心里头很松了口气，有种捡了大便宜的感觉。
两人交换了号，等离开宴会再交流。圭毳回到玄天策的身边，玄天策问他：“成了？”
圭毳嗯了一声，接着又说：“我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还要许多。”他在跟李焕堂沟通的时候发现，其实自己的沟通技巧还要再锻炼，自己丧失一种底气，哪怕是李焕堂都能够轻易的拿捏住话题。
玄天策就说：“不急。”他巴不得他长得慢点，再慢一点。
圭毳叹气：“也急不来。”接着又笑：“我现在，资金有了，演员也有了，一部戏最关键的部分搞定了四分之三。”
“哦？一个演员，你打算拍独幕剧？”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圭毳说：“当你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就代表着有无数的蟑螂，李焕堂只是一个引子，我可以借他的手挖出一群……”
他细细琢磨了会儿：“这形容感觉好像有点不大对。”
玄天策：“哈哈哈——”
两人在湖里逛了逛，倪鹏轩在打造这场景方面确实是佷下了一番功夫，但是圭毳来之前去过先前的国家打造的专门妖族生活购物的卖场，比之海族卖场差了不是一星半点，闲暇时间，或者带上家人来自娱自乐倒是挺好，毕竟在家里没有这一整个湖那么大，顶多只能在浴缸里头扑腾。
有了前者，后者自然就黯然失色了。
圭毳也没多大兴致，他出来更多的是给倪鹏轩捧捧场，抬一抬面子，也算是全了朋友之谊，两人现在，一个常年拍戏，一个走得偶像路线，都是挺忙的，很难有机会再聚一聚。
圭毳这个草台班子，也没打算要请倪鹏轩过来撑场子，一来他付不起那个天价，二来对于倪鹏轩的形象牺牲太多，如今倪鹏轩不比他拿作品说话，对于自己的形象维护要比他付出的代价多得多。
所以除非是到了一定程度，能够与倪鹏轩达到互惠互利的地步，否则圭毳是不会去开这个口的，免得让人难做。
除了遇到一个李焕堂，圭毳就没再遇到几个有意思的人了。
圭毳回家的时候，阿姨已经提前准备好银耳莲子汤，用砂锅煲了一下午，他抱着碗，一边说谢谢阿姨，一边回玄天策的话：“我剧本方面还真没什么头绪，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剧本？”
玄天策就说：“我倒是有，但是价格一般都比较贵。”
圭毳就说：“难道就没几个便宜的？”
玄天策道：“我手上怎么会有便宜的剧本。”他手上的剧本买来都是用来拍的，便宜的不拍买来做什么。
圭毳被他这句话堵回去，觉得嘴里的银耳都不香了，有点噎。
李焕堂的好友已经加上了，但是现在圭毳已经掌握了新的沟通技巧，从李焕堂那里学来的，玄天策又另外点拨了他。
他现在不急，慢慢来，反正急得也不是他。
倒不如晾一晾先，免得他还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他跟玄天策聊了一晚上的剧本，第二天，本来已经闲赋在家决定提前养老的玄天策又被他说得心里头有些痒痒。
他说：“你还记得先前我们不是有一部戏只拍了一半吗？”
圭毳咦了一声：“你怎么……”他忍不住调侃起来：“又想拍戏了？”
玄天策还在挣扎：“只拍一半放着总不是那么回事，对不起前期投入的那些……”
“不都是你自己养的班子吗？也不存在专门为你腾出档期吧，我说玄总，做人呢……”他伸手指戳着玄天策的胸膛：“要诚实一点，想拍戏就拍，不要找什么借口。”
玄天策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投降：“我就只是要把它拍完，拍完我再继续休息，不耽误事。”
圭毳呵呵一声。
他说：“行吧，拍吧，你那剧本呢？”他开始找：“好久了，我都快忘记演得什么了。”
玄天策说：“原来的那个本我放着放着就不想要了，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圭毳觉得他太任性了：“你怎么还想一出是一出了？”
玄天策说：“这怎么叫做想一出是一出，这叫做艺术家的坚持，很多灵感的瞬间就是来源于某一刹那的心动，要是许多剧本都这么死板着，照着上头一字一句，就没有那么多精彩的，名垂千朽的电影了，再说，剧本不改能叫剧本吗？”
“你是导演，你说了算呗。”圭毳没打算跟他在这上头较真。
“但你这没剧本，你要我怎么拍？”关键问题是这个：“我又没钻你脑袋里头，怎么知道你那灵感是什么样子。”
“我这不是打算写嘛……”
“那你写的东西呢？”圭毳摊手。
玄天策脸上表情沉默了一瞬，转身拿起笔，然后又放了下来，圭毳对他似笑非笑的望着。
玄天策说：“明天，明天我一定写。”
“算了，你还是安安心心的在家里休息吧，不用强迫自己。”
玄天策有点郁闷：“也不是强迫，唉，我就是突然找不到那股劲儿。”
他有点苦恼的皱了皱眉：“原来，我挺有劲儿的，干什么都不觉得累。”
“凡事呢，总要有个度。”圭毳说：“你先前太拼了。”
“但是现在干什么都没劲……”玄天策确实有些烦恼，他说：“我看你，你现在就挺有劲儿的，所以也想要做点什么。”
他说着，到底还是拿起了笔。
“不能再拖明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今天就开始写。”
时隔多日，圭毳又回到了片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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