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打算立个新主子, 那自然是对孙鹏有求必应,忙不迭的把那些牢里的学生都放了,那些个学生这些天没少受这王八蛋的折磨, 离开的时候不敢置信, 像鹌鹑似的看着李远。
李远凶惯了:“看什么看?”还来不及狐假虎威, 就见孙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李远那有些糊涂的脑袋立刻清醒了, 忙不迭的把刚刚喷了人一脸口水的学生的衣服收拾整齐:“别介, 先前是没有办法, 如今我已经弃暗投明。”
孙鹏在旁边:“我可没答应。”
李远心里面慌得很, 面上做讨饶样儿:“爷,爷你可千万别逗孙子玩笑啊。”
孙鹏没看他, 目光从学生的脸上一一看过, 就知道这些学生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些私刑,但是这会儿,他没有立刻找李远的事儿。
读了这么多天的书, 孙鹏心里也有了些弯弯绕绕。
他一边给李远一点希望,一边又不给他一个准话, 就这么半吊着, 像个魔鬼。
见李远真的有点着急了,他才轻飘飘的扔了一句:“看你表现吧。”
李远立刻明白,绑架镇长的事儿,孙鹏不打算插手……他心里一发狠, 明白再后悔也无用,孙鹏捏死他就跟捏死个玩意儿似的, 既然逃不开,那就一定要让孙鹏看到自己的价值!
……
被抓的学生很多,不止是孙鹏同一个班的同学, 基本上除了刘文,大家都站在这里了。
孙鹏的同学看到孙鹏,表情有些不自然,毕竟当时在班上,背后没少编排人,没想到最后反倒是他把他们救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怎么救的,但是看那个被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李远,都在孙鹏面前乖得像孙子似的,也知道孙鹏肯定有他们想不到的势力。于是有几个,曾经对孙鹏嫌弃的,现在开始朝孙鹏露出讨好的笑。
孙鹏嘴里头嗤笑一声,撇过头去,当做没看见,心里头却觉得有些没意思。
这就是刘为先心心念念惦记着妖救的人——还不如不救呢。
孙鹏想到刘为先,心里头软得跟什么似的,突然就归心似箭,想立刻就回去。
等他到家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刘姨在院子里晒瓜果,刘为先就坐在旁边的棚子,拿着书边读边看。
时间一下子好像就慢了下来。
刘为先抬头,看到他,露出个笑:“回来了?”明眸利齿,透过棚子的光,几乎能看到脸上透明的绒毛。
你说他心上人怎么长得就这好看呢。
孙鹏乐滋滋的想,他说:“不辱使命,给你干完了,不用你出马,我那个朋友一听我说要放人,半点犹豫没有,立刻就给放出来了。”
刘为先静静的看着孙鹏说瞎话,他见人脸上确实半点伤都没有,知道没吃到亏,但是他也没有揭穿,只是笑:“真厉害。”
孙鹏简直乐得快找不到北了,压根就没把李远说得话当回事,他根本没打算让刘为先知道。
只是说:“你也不用老是在家闷着,现在没人抓了。”
不是没人抓了,是没人敢抓了。
当夜李远就把镇长绑了,把原本放掉的学生也扣在手上,直接就逼人跟他一起反。他所有的一切都豁出去了,人很是有些疯劲儿,其他人都怕他,只能被逼着按下了手印。
李远拿着手印给孙鹏看,想要求夸赞,孙鹏却是笑:“就这样?薄薄的纸张,能骗得了谁?”
这倒是实话,估计明天官兵推到门下,马上这些按下指印的人立刻就会翻脸。
李远为人,实属真小人,心狠手辣,只是道:“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当夜,李远就带着这群心不齐的反贼,打算直接干票大的,奇袭旁边的村落。
孙鹏根本就不在意旁的凡人死活,但是他不在意,另有人在意。刘为先刚走到镇上没两步,就被学生们拦下来,随着学生的叽叽喳喳,孙鹏欲盖弥彰的谎言直接不攻自破。
刘为先抬了抬眼镜,却问:“那你们想要怎样呢?”
学生说:“我世代都是良民,怎么能跟反贼为伍!班长,你要有点良知,就劝孙鹏早点收手,束手就擒,还能求个从轻发落。”
刘为先却道:“可是朝廷要让你们这些良民死啊,不反,难道引颈受戮吗?”
这句话让那个刚刚唾沫横飞的学生脸涨得通红。
刘为先又说:“好了,你们说得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吗?”
那些学生很是气愤。
“班长,你读书这么多年,难不成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个孙鹏给你灌了什么迷药,你知道他现在跟谁混在一起吗?那个坏事做尽的李空门!”
刘为先仍是那句:“我知道了。”
学生们拿他没办法,又怕让孙鹏知道自己说了坏话,又冷笑:“你是不是还要揭穿我们?好去讨好孙鹏,就像刘文做过的那样?”
刘为先说:“放心,我不会说是你们说得。”
他当班长多年,到底有些威信,其他学生知道他的为人,但仍旧有些愤愤不平。
刘为先道:“多听多看,读书不是只读书本上的道理,遇到一点事就只会吵吵嚷嚷,所谓的书只是教你们拿来与人吵架的吗?”
没想到到这时候了,还要被班长训斥,几个学生气到脸红脖子粗,却又习惯性的低头应是。
……
刘为先找到孙鹏的时候,他待在原来的学塾院子里,试图把那颗砍掉的栀子花树救活。
他干得热火朝天,见刘为先走来,朝人笑道:“我问了镇上的花匠,说把这树绑到一起,还是可以活过来的。”
刘为先问他:“为什么要救树?”
孙鹏理所当然:“这树长得好好的,就这么砍了,多可惜啊。”
刘为先问他:“树被砍了,你觉得可惜,那好好的人,父母辛苦培育,好不容易学会做人道理,长大成人,就这么死了就不可惜吗?”
孙鹏知道刘为先这句话不是师出无门,他也知道瞒不了他多久,他不能老把刘为先关在院子里。
刘为先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读书道理,为人处世,样样明白,不是他养在花瓶里的栀子花。
孙鹏道:“可人死了,有父母伤心,有朋友落泪,这棵树也就我惦记着了。”至于为什么惦记,那是因为,刘为先第一次对他笑,就是在这颗栀子花树下,当时满树的栀子花,花香怡人,但是孙鹏却觉得不及刘为先的那一笑。
刘为先摇头:“我听说你要打隔壁村。”
孙鹏捆树的手一顿,接着继续捆,装作若无其事:“那是李远做得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为先:“到时候会死很多人。”
孙鹏:“人,总不是要死的吗?”
刘为先:“可不应该是这样死。”
孙鹏终于绷不住了:“他们不死,到时候死得就是你们,刘为先,你躲在屋里不能出来的日子,你忘了吗?那些人就是要你死!他会管你,在乎你死了值不值吗?”
刘为先叹了一口气:“我没说不让你打。”
孙鹏愣了愣。
刘为先却道:“但不应该是这么的打。”
孙鹏是真的没反应过来:“你……”
刘为先走过来,跟他一起捆树:“院子里的这棵树长了这么多年,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被人砍了,不是只有你生气。我也生气。”
“因为一句无心之语,忽然牵连这么多人,人在世间,活得像个草芥……没招谁惹谁,偏偏谁都要让你死。”
刘为先摘掉了眼镜,一边擦一边说:“凭什么?”
孙鹏是真的没想到,他以为刘为先会为了那些学生,劝他跟李远分开,或者让他直接向朝廷投降,他万万没想到,刘为先冷淡平静的外表下竟然藏着这样一颗……
静默燃烧的心。
刘为先又把眼镜戴上,看孙鹏都惊呆的脸,笑道:“很惊讶?”
“你真当我,读书读坏了脑子不成?既然人都把刀顶你脖子上了,你还指望能跟匪徒讲道理?”
孙鹏喉咙忍不住吞咽了一下,李远说着狠话的时候,他只觉得有点意思。
但刘为先漫不经心说着石破天惊的话,却让孙鹏觉得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
太Tm迷人了。
刘为先松开手,退了一步,拍了拍手:“只是一味的让人害怕长久不了,孙鹏,你要让这些绝望的人看到希望。”
“村庄可以打,但不是这么打。”
“孙鹏,你没看见吗?他们太绝望了,只要一点希望,就能让世间所有一切都灰飞烟灭。”刘为先有些惆怅的看向远处:“我一直在克制,可是一味的克制退让,什么都不会被改变。”
孙鹏轻轻道:“我听你的。”
……
李远没想到,一直对他若即若离,像看热闹一样看他表现得孙鹏会突然拦住他攻打村庄的举动。
孙鹏道:“我要带你见一个人。”
那个人,哪怕孙鹏没有说名字,但是李远却已经在心里头念出来——
刘为先。
那个被孙鹏至今保护得很好的男人,那个唯二逃离学生当中的之一。
其实李远早就想会会这个被妖放在心里的人类是个什么样子,早在知道只不过是个普通学生的时候,李远心里面就有种隐隐的不妙。
他总觉得这个人会坏了他的事。
而现在那种隐隐的不妙就要被实现了。
刘为先仍旧穿着那半长不短的旧式青衫,他戴着厚重的眼镜,望着窗外的夜空。
等李远迈步进去,刘为先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却让李远忍不住一惊,这个学生的目光,竟像是一个老狐狸,一眼过来就能给人极大压力,仿佛把你看透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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