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于这段历史, 有很多人已经不大记得了。比如新年历的前一年,年号是叫嘉德还是嘉善, 没人能说得清。
又比如,在新元第一天死去的那些先烈,都有谁?
也没人能说得上来。
而故事是发生在那段对于现在人来说,最黑暗,最绝望的过去,那段过去由于太过触目惊心,所以也已经无人提起了。
谁愿意扫这个兴呢?
我来扫这个兴吧。
这不是一个全家欢的故事, 也许还有许多的不平和不甘,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些都过去了, 相比较现在而言,此时生活的每一天, 一对比,就又会觉得幸福了。
嘉德三年,嘉善九年, 那一年, 年号乱得狠, 宫里的皇上一年都要换几任, 宫外头还不知道,比如嘉善那个年号的皇帝下去了,外面却仍旧用着嘉善的年号。
嘉德年号也没坚持多久,戏剧性的是后面那个嘉善的皇帝又把位置夺回来了, 搞得乱七八糟的,底下老百姓也就跟着乱叫。
所以一个王朝气象怎么样,从年号就能看出来了。
嘉德三年, 发生了一件什么事呢,根据现存的资料记载,有人传在东海海面见到一头巨鱼,有多高?有山那么高,光越出海面掀起来的浪花就足有十米高。
这固然是用了夸张的手法,但这头所谓的巨鱼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里就要说到历史上,人类最早发生妖族存在的典故,那要追溯到人类最初启蒙之时,那会儿人类还未开智,好多妖就被人类供了起来,放上神坛,送上酒肉,比如什么祭祀,就是这个东西。
后来这批妖族一部分被称作神族,与现有的一些新出现的妖族区分开,一部分呢,比如那些面貌寒碜的,什么饕餮啊,什么穷奇,就被称作魔族。
其实没太大区别,你要说吃不吃肉,都是吃的,你要说吃不吃人,其实那个时代,人类就是食物链上的一环,不管是神族还是魔族,说到底也都是未开化的妖族罢了。
后面才开始讲究了,主要是随着双方越混越熟悉,下不了口了……人类祖先是比较聪明的,先用祭祀满足了这一部分妖的食欲和享受欲——也就是收买,谁不愿意被人把食物送到嘴边,每天还有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年轻在身边把你当祖宗似的伺候着。
自然而然的,大家都混成一家人了,就把人类从这个食物链上给剔除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智慧。我打不过你,我给你拉近关系,就像现在说的,什么利益共同体,你伤害我,就相当于伤害自己的利益一样。
所以妖族一直都是存在的,甚至在历史上,双方还很过了一段蜜月期,但是随着人类的不断壮大,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人类就不再把以前的老大哥当兄弟了。
不过以前妖族老大哥帮过咱的啊,那怎么搞?
人类也鸡贼,就把历史上那些帮过他们的——这只是其一,其二主要是这一批都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了,打不过才是重点。
他就把这么一些从妖族的名单下搞下去了,另外划一个名单,好的就是神族,那些不好的就是魔族,反正就不是妖族。
而他们要搞妖族,跟神族和魔族又有什么关系
玩了个文字游戏哈。
说起来感觉还蛮有意思的,但是真正发生,却是用人命和妖命堆积出来的一条血路。
人类历史上发生过几次大肆屠妖事件,也发生过几次妖族屠城事件,矛盾越积越深,以至于到后面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而诡异的是,神族是被交战的双方完全摈弃在外的。
就他们打他们的,神族也不介意,这些经历过上古互相厮杀下来的老妖怪,并没有太当一回事,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是这样,神?也是这样。
直到鲲鹏出山。
鲲鹏其实活得蛮久的,但是由于它性子比较宅,整天待在深海里头,也没怎么跟其他人接触过,所以人类并不知晓他的存在,按照人类那个神妖划分,鲲鹏也就被划分到了妖的行列。
所以他一遭出山,就被人围着捉了一次,鲲鹏没伤着,但有点发懵。
找了个小妖一科普,好家伙,现在人类都混得这么牛叉了吗?
那小妖给鲲鹏出了个注意,叫他伪装成人类模样混进去,能省不少麻烦,那个小妖也有个人类身份,恰好是某家私塾的先生,就给鲲鹏安排了一个学生的名额。
孙鹏也就诞生了。
孙鹏刚成人类,很有些羁傲不训,带着那种高高在上,很是不屑的模样。
而私塾先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刺头,很是罚了孙鹏几次。
好几次孙鹏都要炸了,被那个小妖给劝下来,后面孙鹏没怎样,那小妖自己顶不过心理压力辞职了。
而彼时,孙鹏被所有人嘲笑,文章被先生骂狗屁不通,衣服邋邋遢遢的不会穿,很不体面。这样的情况下,也是不知道他怎么忍下来的。
班上还有个班长叫刘为先,带着眼镜,有些近视,人也有些木纳,但是人缘很好。
孙鹏没觉得这人有何了不起的,两人就像是一条平行线,虽然在同一个班,却没任何交集。
这天他照旧坐在最后排,透着窗外射过来的阳光,眯着眼睛准备睡一个午觉。
有人丢了个纸团给他,他一下子跳起来,抓住纸团凶狠的朝四周望去。
其他人见他猛地站起来,本是要笑,笑声起了一阵,又在他那带着狠意的目光下渐渐褪去,后面变得死寂无声。
一片安静下,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摊开来看一下!”
孙鹏铺开纸团,上面皱皱巴巴的写着:“孙鹏,我喜欢你。”他先是一愣,随着四周静下来的声音再次起来,他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带着恶意的玩笑。
有人起哄:“念出来!”
“是哪个喜欢你啊?”其他人又是一阵笑。
班上时有这种恶作剧,但是孙鹏没想到此时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他深觉人类无聊恶劣,但此刻,却是又有一些难堪。
这种难堪夹着他妖族身份要融入人群里的不适应,顷刻间就要爆发出来,如果这里没有刘为先,那么我们要讲的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可能就不是历史大片,而是历史惨剧,比如鲲鹏一夜现世,压倒一座城什么的。
但万幸的是,我们有刘为先。
他戴着厚厚的那种旧式的老掉牙的眼镜,身上也穿着那种不太新的旧式长袍,彼时班上一些新潮的同学已经小西服,小皮靴了。他们还叫他小夫子,这并不是一个褒义的称呼。
带点嘲笑其老旧古板的微微恶意。
刘为先都不以为意。
“闹什么闹?书读过了吗?先生不在,你们就忘记手上的书,心中的规矩了。老夫子曾经说过……”
见到他要掉书包袱了,大家伙悻悻的放过了苏鹏,有人急急打断他的话:“班长可别再讲古经了,现在都是说白话的时代。”
刘为先抬了抬眼镜:“什么白话古话,能讲清道理的就是好话。你们只是一味地追新踩旧,不讲究好坏,这,顾此失彼啊。”
他说得很有道理,脸上还残存怒气的孙鹏侧过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但是其他同学却是不爱听:“你就抱着你的旧学过一辈子去吧。”
这就成旧学了。
当然也有站在刘为先这边的,几个男生很是义愤填膺:“什么新学,劝导人伤风败俗,丢人先眼,这,就是新学!?老祖宗的道理都被你们丢到狗肚子里去了!”
然后新学派和旧学派又吵了起来。
这在这段日子里,时有发生。
所以孙鹏单方面的认为,人类就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对手是谁,什么处境。他总能很快的找到自己的敌人,和自己的伙伴。不单单是针对他。
这真是个很奇怪的种族。
而此时向他走过来的刘为先却是一本正经的做着他觉得自己应该做得事情,他觉得自己很严肃,但其实只是一种木纳的较真:“孙同学,请把这张纸条给我。”
孙鹏觉得刘为先很奇怪,又或是一种奇特的气场作祟,他很老实的把纸条给他了。
在两人递交纸条的背景,是新学派和旧学派仍旧未停下来的口水大战。
而刘为先戴着那样厚的眼镜,在孙鹏怀疑他是否能看清这上面的字的时候,他一眼认出了这个纸团背后的人,只听他浓厚带点江南糯音的腔调:“刘文。”
四周吵闹的声音一静。
正在与那旧派掐得脸红鼻子粗的小西服男生突然怔住,恰是刘为先叫出的刘文。
“是你写的。”他又听到刘为先这么说到。
刘文是用左手写的,只想这你都能猜到是我?他还来不及分辨,那边刘为先又开口:“自己拿书抄十遍《讲礼》,你上次交给我的作业,左右手并抄,左手写得跟这一模一样。”
完全不给刘文反驳的机会。
刚刚还像只公鸡的刘文此时成了落汤鸡,四周学生发出起哄的笑声,刘文恼羞成怒:“笑什么笑,抄就抄。”嘴里嘀嘀咕咕:“当班长了不起?了不起呵。”
刘为先又叫了一声:“刘文。”
刘文不敢再嘀咕,拿起书:“知道了,我现在就抄书。”
刘为先这才转过身,对着孙鹏道:“纸条我没收了,还有,你刚刚上课的时候是不是在睡觉?”
身为远古大妖,向来认为天第一,老子第二的鲲鹏,此时此刻,竟然难得的有些怂。
他顶着桀骜不驯的脸,支支吾吾:“……没,没有。”撒起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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