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冰点稀稀落落,滴进流浪汉燃起的篝火,渗入破碎的屋檐。所目之际,尽是失意的羔羊,慌张的老鼠,以及不知所措的孩童。他们从来不会考虑做事的后果,也许只是习惯沉浸在不需要为自己言行负责的网络种无法自拔,结果到头来这种恶习顺势衍生成现实的举止。可怜的一众在无知的加持下自诩伟大,娇柔做作的姿态只不过为了满足自己那颗渴望被关注的畸形的内心,可惜夸张过分的情绪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期许的改变,除了给自己一直原地打转的生活添堵外,他们继续着自己悲惨的轮回。
没有人会在意群众的观点,我是说当下的情况。当阶级,特权和所谓的金钱屹立不倒的时候,正直的三观会让你看上去像一个蠢蛋。事先清醒的家伙们现在是很明智的,毕竟他们现在需要面对的敌人比以往要复杂的多。更何况,来自同样水深火热的同胞们的打压相比敌人更加可怕。
啧,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然而我还是对这个世界的美好抱有仅存的一丝期待。世间美好,只是下辈子就算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把自己的脑袋靠在玻璃上感受汽车的震动?”
车内烟雾缭绕,要不是外面大雨倾盆,我可能会顺手把这家伙的烟斗扔出去。
“就算是吸烟,咱能不能换一个宽敞点的地方?就这环境比一氧化碳中毒都难受。”
没办法,靠在窗边,我好歹还可以摄取一些从缝隙中渗进来的空气。
“不喜欢吸烟?”
可能是烟叶燃烧殆尽,维恩放下烟嘴已经被咬烂的烟斗。
“不,说不上喜欢,毕竟偶尔,我也会来几根。”
“哟,看不出来。”
“但我可不会选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环境下吸烟。”
“还挺有原则。”
“我只是不希望到头来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焦油和尼古丁腌制入味。”
“哈哈哈哈,可以。”
无聊的往来谈话,维恩依旧是很健谈。
“待会儿见了艾迪,记得好好表现。”
“你一说这句话,我就觉得大事不妙。”
“怎么?年纪轻轻就PTSd了?”
“啧,你应该庆幸我这种应激反应不是从战场上带下来的。”
“呵,战场?不过是些机械零件堆砌起来的壁垒,壁垒之外全是机油和残缺的机体,壁垒之内,尽是些精明算计的小人。以前打仗的时候,人们还会在乎对血肉之躯的泯灭是否会造成伦理和道德的批判。现在,哼,他们巴不得每天都能打仗。至于原因,我想你也猜得到。”
“毕竟人种便宜了许多。”
我以一种诙谐的口吻复述一件残酷的事实。
“帝国打着改造成乌托阶级的口号,确实让不少人上当受骗。但也还算是有点好处。”
“比如?”
“比如可以让那些贪生怕死之辈通过技术手段达成永生的目的。”
“永生?这种一眼看穿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信?”
“当然会有人信。人这种东西,会对自己所相信的事物抱有虚无的侥幸心理,哪怕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连机械都会有老化脆化报废的一天,他们居然会相信自己的老化速度可以被人为削减。”
“总会有傻缺挑战自然规律,随他们去呗,反正……”
话未说完,维恩一脚刹车。
我的脑袋差点因为惯性飞出去,还好我脖子上的那个玩意儿不是很重。
“到了。”
“到了就到了,你至于这么激动。”
“不是我激动,喏。”
顺着维恩手指的方向,K脸色阴沉地看向这边。
“那个小妮子正等你呢。”
“哇,吓人。”
“你是不是玩弄人家的感情了?”
“玩弄感情?拜托,他是男的,我还没有那种性取向。”
“呀,可惜了,长得挺白净的。”
“用你说。”
我对此表示无奈,但也不得不开门下车。倒不是担心维恩的误会,我只是害怕再耗下去,K会把这辆车生吞殆尽。
“嘀嘀嘀~~”
下车还没走几步,维恩突然有规律地按响喇叭,很是俏皮,也很是讨打。维恩也算识趣,见我状态不对,调转车头加速离开。
“娘的,再晚一步我就用我的机械臂给你的挡风玻璃上戳几个洞。”
心里暗骂,我小心翼翼地接近K。
“你好。”
“哦。”
K好像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艾迪的病情怎么样?”
“目前很稳定,但也只是目前。”
“你知道她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一个仆从,无权了解艾迪大人的心思。嗯,对,无权了解。”
“?”
后半句的呢喃我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这也加深了我对发生在K身上事情的好奇心。
“走吧,艾迪大人在等你。”
没有过多的交际,K依旧冷淡,只是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方便过问,当然,我对K的事情仅仅停留在好奇,只要与我无关,我便没有继续了解的**。
“步骤都了解?”
K递来之前的应用之物。
“当然。”
“请。”
这次开门,K很是恭敬。
“要是也能对我恭敬恭敬该多好。”
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孩子,你来了?”
“对,我来了。”
艾迪虚弱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持她的意识,相较于之前,她的语气更是虚弱无力。
“孩子,你平安无事,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啊,好。”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来自一位陌生人的特殊关怀,尽管这位陌生人已为我提供不少援助。
“孩子,你过来,再靠近一点,让我在仔细看看你。”
孱弱的体态几乎无法维持艾迪的身形,布满血丝的眼球看上去马上就会被挤出眼眶一样。
艾迪的请求提起我的戒心,但转念一想,一位躺在“棺材”里的枯木能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孩子,来,我和你说个事。”
“什么事?”
“孩子,其实,我……”
“嗯,其实?”
“其实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挺住!你可千万要挺住!”
危急时刻,我照之前K吩咐的做法,紧急救治艾迪,希望可以管用。
“怎么了!”
K一脚破门,难以言表的情绪写在他脸上。
“你做了什么!”
他一把薅过我的衣领,额头上暴起的青筋使其看上去就像被激怒的魔鬼。
“艾迪的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难道刚刚你在门口偷听的时候,选择性耳聋?”
“你?”
K满腔怒火,但又无可奈何。
“让开!让开!快让开!”
僵持下,装有触手的机器人推门而入,将我们晾在一边,独自处理起躺在维生舱里挣扎的艾迪。
“你给我记着。”K紧握的手逐渐松懈,“事不过三。”
“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明明身体非常虚弱,却非要邀请我来谈心,虽说年老孤寡,但是也不至于每次在关键时刻崩溃,经历这几次,我反而有种上当的感觉。
“杨坚,请来这边。”
K径直走向艾迪的维生舱关注自家大人的情况,而我则被另一位AI请到接待室。
“呼~”
好茶。可曾想过,只有触手的AI居然可以泡出如此沁人心肺的好茶,真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眼下我能做的只有等待,希望在这之后艾迪不会出问题,当然只是希望。
可能是一刻钟的功夫,K垂头丧气地回来。
“艾迪的情况怎么样?”
我端坐在K的对面,询问当下情况。
接待室的氛围异常压抑,唯有我悠然自得,与大环境格格不入。
“看样子,大人所剩时日无多。”
虽然K极力掩饰,但现实情况摆在自己面前,确实无可奈何。
“那你们对艾迪的后事准备的怎么样?”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K的发言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正常的生老病死反而与这个疯狂的时代格格不入。
“你知道的,杨坚,尽管你不愿意承认机械改造后的便利。”
“有什么需要承认的?我这又不是自愿。况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世,你被创造出来的时候,有被告知自己的线粒体端粒被修改?或者说,你和博士们商量过抑制自己的新陈代谢?”
“……”
“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是胡乱发脾气也不是办法。生老病死是常态,况且艾迪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继续苟活只会给她带去痛苦,你难道希望你所尊敬的大人背负着痛苦苟活在世上?”
“……”
K依旧没有回应,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杨坚,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把艾迪大人的大脑取出来,在其依旧保持活性的时间里迅速把它安置在一副新的机体里,是不是就可以……”
“胡闹!简直是胡闹!”
不容他继续发言,我直接打断K危险的想法。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现阶段的机械义体改造都需要优先保护头部,而你居然想把艾迪的大脑取出来,你疯了吗?你知道大脑上有多少需要留意的神经系统吗?在摘取大脑的过程中稍有不慎,你家大人就废了,你知不知道!”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你想都不要想!”
此时的K已然全无之前冷峻的态度,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迫切担心自己上司安危的下属,就像一个无力的束手无策的小男孩不知如何面对身患绝症的母亲一样。
“艾迪已经是那副模样,就不要在折磨她了,她需要好好休息,而不是瞎折腾。我想,艾迪也不愿意看到你们因为她忙前忙后,做一些徒劳无功的挣扎。”
“……”
无声的眼泪往往比语言更具说服力。
“想哭就哭出来吧,毕竟陪伴自己人有一天再也见不到了,难免会有感伤。”
想不到啊,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做起心理咨询师的勾当。
“嘭嘭嘭!”
恰到好处的转折,我离开后,K一个人可以在安静的氛围中整理自己的思绪。
“杨坚,艾迪大人已经恢复正常。”
,门外,AI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好,需要我现在赶过去吗?”
“不,现在她正在和一位老朋友谈话。”
“老朋友?她还约见了其他人?”
“不,是那位老朋友亲自来找大人的。”
老朋友……亲自……
“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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