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雅发现今天自己的仿生人居然起迟了。
她睡醒的时候郁归鹤才从卧室里出来去给她准备早饭, 而盛宴还是穿着那身粉红色的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还是刚刚睡醒时的朦胧神色。
“……你怎么回事？”瑞雅抓了抓自己不太柔顺的粉发：“你不是不喜欢这套粉红色的吗？”
这俩先前不是因为粉红色跟湖蓝色闹得挺奇妙的。
盛宴低头看着自己半开的领口，想了片刻：“喜欢的。”
瑞雅一摆手, 没把他的异样放在心上, 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又准备小眯一会儿：“那你快去换衣服，我待会要去学校了。”
但面前的仿生人却没有跟之前一样根据指令迅速站起来, 而是偏过头看着厨房。
“看什么啊？”瑞雅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笑着揶揄道：“你不会要郁归鹤来帮你换吧？”
郁归鹤端着弄好的三明治从厨房出来, 轻轻摸了一把盛宴的头发：“估计是数据丢失后的短暂反应缓慢。”
“也是, 毕竟重新安装了系统。”
盛宴看到他转身时极细微的手势，这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卧室去。
瑞雅嗯了一声, 拿起刀叉想切三明治，却发现自己的talk上有新信息回复。
talk是昼区通用的交友软件，人类仿生人都会在上面拥有账户。
郁归鹤记得瑞雅是不怎么用这个软件的, 因为她没有朋友。
他淡扫了一眼, 却发现瑞雅非但有, 更在罗伊聊天。
昨天要到联系方式，今天就聊上了, 这丫头手脚还挺迅速。
郁归鹤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瑞雅咬着叉子, 删删减减, 最后给罗伊发了句：“姐姐, 真的不考虑跳槽吗？”
郁归鹤：“……”怎么在挖仿生人的墙角。
信息刚发出去的瞬间，瑞雅的系统里收到了系统每日推送的新文。
【昨夜23：46分, 在昼区西经三十度发生一起仿生人被盗取案件, 近期一伙盗窃集团流入昼区, 请各位顾客留意。】
瑞雅点开新闻仔细看了一遍, 蹙着眉：“夜区那群人是穷疯了吗？不想要命了。”
她沉思了半晌，回头看向郁归鹤：“你今天去夜区一趟，帮我查一个叫……罗音的人。”
刚换好衣服的盛宴走出来：“罗音？夜区的人？”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这个名字。”瑞雅蹙着眉：“我之前在第一次看到罗伊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很眼熟，我读小学的时候跟我爸出差过，他那时候去夜区实地考察……我依稀记得那时候收养我两天的人就叫罗音。”
而且还有个更加骇人的真相是……罗伊跟罗音长得很像。
瑞雅那时候还是懵懂的豆丁，她爸出门之后，她贪玩跑到了酒店的后花园，然后被两个不法分子诱拐出监控范围。
也就是那时候，有个叫罗音的姐姐救了她，照顾了她两天之后把她送回父亲身边。
瑞雅不清楚是自己那点模糊的幼时记忆在作祟还是罗伊跟罗伊实在太像，她在看到罗伊第一眼时就觉得不可思议。
但幼年的记忆都是零碎的，她只记得自己曾经跟罗音相处的短短两天，却想不起来后续跟她们一家人有关的事情。
毕竟人总是擅长遗忘。
要不是见到那个柯林，要不是他的仿生人激起了旧时的记忆，瑞雅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把那个人留在过去。
而经过昨天晚上的交谈，瑞雅又莫名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仿生人应该……不会那么像一个人的。
“好。”郁归鹤将瑞雅所有不安的表情收在眼里。
“算了，还是现在去吧，我跟你们一起去。”瑞雅思考半晌：“我总有不祥的预感。”
郁归鹤作为“仿生人”，接受了瑞雅给他的任务，而为了不让她察觉，还在出发前给盛宴下了照顾瑞雅的指令。
毕竟他已经擅自将盛宴的主人换位自己，盛宴几乎是不会受瑞雅的指令影响。
上车之前，瑞雅总有一种预感，郁归鹤这次去会调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悄悄安慰自己只是想太多。
盛宴跟瑞雅一起上车时，她依旧在看罗伊的talk，但思来想去却没有更多的话对眼前的仿生人说。
她问自己的陪伴仿生人：“你说，人会喜欢上仿生人吗？”
盛宴的颅内数据瞬间分析了她的问题，并且搜寻到答案：“在定义为‘伴侣’的仿生人上线后，因为过于细腻的感情分析和陪伴，许多顾客会将感情寄存在仿生人身上，并且产生依恋。”
“也就是说，会的是吗？”瑞雅偏着头。
盛宴点了点头。
“真奇妙。”瑞雅看着窗外，淡声道。
“你喜欢罗伊吗？”盛宴捕捉到瑞雅情绪的端倪，低声问道：“还是，罗音？”
“不知道，但是我对罗音这个人有点执念。”瑞雅坦然承认道：“可能是她给我的印象太深刻吧。”
瑞雅对那次拐卖事件的记忆不多，只记得那个救出她的夜区女人有个卧病在床的妹妹。
瑞雅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能活得那么艰难，那个小女孩躺在床上日夜咳嗽，仿佛稍不注意就会醒不过来。
而在父亲找到自己之后，她还向父亲请求给她请个医生。
父亲当时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毕竟是救出了自己女儿的恩人，报恩是理所应当的。
可瑞雅被带回昼区之后，再问父亲跟那双姐妹有关的事情时，得到的回答却一个比一个含糊。
后来，父亲甚至是不愿意让她知道夜区有关的任何事情。
车开出瑞雅家的小区门口时，守在路口的胖狗忽然站了起来，朝车前扑过来。
郁归鹤皱眉转向，险些撞上这块按了机械腿的肥肉。
瑞雅脸色阴沉下来，本想叫郁归鹤把他撵过去，腿撞断了她赔偿，但胖狗却伸手拍在了窗户上。
“瑞雅！我有话跟你说！”
盛宴从车上下来，警告他：“不要靠太近。”
胖狗哆嗦了一下，低着头：“瑞、瑞雅，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瑞雅摁下车窗，看着他脸上的青紫就猜到这人被哪个正义之士揍了一顿，冷笑道：“倒了大霉就回家哭着找妈妈，跟我说没有用，我也不会原谅你。”
胖狗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把车窗摁回去，嗓音压得极低：“昨天晚上我不小心向那群人透露了你的名字……你已经被盯上了……我今天特意来告诉你，是你自己不听的，该说的我都说了，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
可是他说得太小心翼翼，甚至没有人察觉到他在忏悔什么。
夜区的人上昼区比登天还难，而昼区的人下去不过是过两道坎的事儿，瑞雅时隔十一年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只觉得空气混浊。
下车之前，盛宴看着路边被碾成薄片的死老鼠，好心劝过瑞雅不要下车，但她还是坚持了。结果开门的一瞬就吓得够呛，连脑子里模糊的路线图都忘得一干二净。
郁归鹤给她递来一个口罩，帮大小姐清理掉眼前的污秽时，却发现老鼠干扁的尸体下，有一个暗红色的三角符号。
只可惜老鼠死相太惨，它干涸在地面灰黑的血液已经将这个标记弄得浑浊模糊，只能依稀辨出有三个角。
但这个符号，有点眼熟。
郁归鹤不动声色地黑入距离他们最近的监控探头。
在留存一个月的录像里，他根据罗伊的外貌特征搜索，找到了三位相似度接近90的女仿生人。
一个是老酒鬼，整日泡在酒吧，根据行踪分析赶到夜区最大的啤酒区时，她正躺在巷子口破烂的沙发里呼呼大睡。
第二个在一周前因意外去世，听说是欠了钱遭债主寻仇，有人看见她的尸体沉进江里。
而第三个则是位二十多岁的陪酒女，从年龄上推算确实是最吻合的。
“我饿了。”忙活了一早上，瑞雅还是坚持不到绕进这迷宫一样的老城区里找第三位。
“我现在特别想喝气泡水。”
还是个身骄肉贵的大小姐，郁归鹤看了一眼时间，在夜区越久越危险。
“你们先回去，我来调查就好。”他看向盛宴：“夜区不是个能久留的地方，你先带她回去吧。”
瑞雅想反抗，可身体实在疲累，在这里驾车行驶又太过高调惹人注意。
“那你调查之后快点回来。”
郁归鹤微微点头，转身走入老旧的居民区。
盛宴护着瑞雅原路返回，在夜区入城口等浮空车赶来时，一辆改造得夸张的越野车停在跟前。
引擎的轰鸣声让人心生不悦，瑞雅正冷嗤这又是一群玩命的飙车疯子时，车门却在跟前打开。
迎上来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她留着绿棕色的朋克发型，复古的烟熏妆勾在眼周，她问：“你好，我想找一个叫宙永区的地方，请问……”
“就算是夜区，电子地图也不至于买不起，你也是本地人，至于在这里跟我问路？”盛宴慢声打断了她的问话。
女人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高兴自己的借口那么快就被说穿，笑眯眯地看着瑞雅：“那再来一遍，我是来绑架你的，请你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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