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看不见郑才光的直播间，但他声嘶力竭的喊叫顺着漆黑的走道四弯八拐，绕到了盛宴的耳边。
而随着郑才光的惨叫一同到来的，还有新的数据提示：【首次直播已结束，各个直播间统计已完成。】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郁归鹤忽然开口：“系统开始对热度垫底的玩家出手了？”
盛宴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黑暗中前行。
周遭的环境过于诡异，仿佛在走道时视觉被天然屏蔽，郁归鹤只能看见眼前的盛宴，除此之外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没有边际的暗色。
郁归鹤抬起右手，能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并不宽敞的地方，但手臂挥动时却碰不到任何东西。
连走道的宽度都不能测出来。
“不要试图去揣测自己在什么地方。”盛宴道：“老老实实按照系统的规则走。”
郁归鹤意味深长地嗯了声：“明明你也不按规则办事，却一直要求我遵守规则。”
盛宴脸上闪过一瞬不愉：“毕竟我不会死，而你们不一定。”
“你怎么知道我就会死呢？”郁归鹤又挑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字眼，附到盛宴身侧：“还是说我上一关的演技不够逼真？”
提起上一关，盛宴的脚步微顿。
“所以，你怎么删除上一关的数据的？”盛宴问，语调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地谨小慎微起来。
郁归鹤捕捉着他的反应，唇角扬起笑容：“你看，你又担心系统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了。”
盛宴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郁归鹤低头贴到他的耳边，视线却落到盛宴领口斜露的锁骨上：“还记得第一个晚上吗？”
他声音压得极低：“那时候我就说了，我们互利共赢。”
嗡——
还没来得及反驳，盛宴脑海里忽然涌起了尖锐的噪音，脑子里的系统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所有程序暂停只剩下鸣音不断。
脑子仿佛被重敲了一下，眩晕感瞬间袭来，回过神时，盛宴已经被郁归鹤搀在怀里。
“怎么了？”明明就在跟前，他的声音听起来却隔得很远。
盛宴抬头才发现郁归鹤眯着眼睛，唇角挽着一晃而过的笑意。
盛宴艰难地盯着郁归鹤的脸，从他张合的唇间艰难地析辨出几个字——
“放心，系统监听不到我们现在的对话。”
郁归鹤菲薄的嘴唇清晰地勾绘出一句话：“我才是那个bug。”
【已经抵达惩罚直播间。】
短暂的干扰结束，系统冰冷的女音在脑海里回荡，盛宴恍惚了几秒才回神。
面前男人的身影在余光里一晃而过，隔壁的门不知是什么时候打开的，他侧过脸时郁归鹤已经踏进了白光刺眼的房间。
刹那间的情绪突如其来，他忽然伸手想拉住郁归鹤的衣袖把人拽回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直播间的门讯速地关上，像是被匿藏在暗黑走道里的什么东西猛地拽上，关门声几乎震得盛宴胸口发疼。
像是突然惊醒的梦境，等他回味过来时一切异样的情绪都已经被削薄干净。
恼怒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盛宴甚至有一瞬的冲动想抬脚踹面前这扇门，并且警告里面的人不要再愚弄nc。
可是刚抬脚，却发现自己面对郁归鹤时情绪总容易波动，又只能把恶气洒在脚底，十分凶狠地踩了一脚地面。
简单的发泄之后，他敛好所有情绪，恢复到以往的冰冷淡然。
惩罚直播间系统显示成功接收违规主播，盛宴回到超管信息间，打开了e监控。
【第一天数据统计已完成——惩罚名单如下……】
死亡名单列在盛宴眼前，他垂眸关上，随后又将系统的时针拨快了一个小时，调到了01直播间。
01直播间里空空如也，那扇囚禁主播的食道门正缓慢地伸着舌头把房间里那个金鱼缸卷进去。
是垠间tv的清道夫在处理直播间。
清道夫把东西都吞下去后，用巨大的舌面舔了一遍地板，上面的血迹跟水光消失不见，而贴在墙壁上的木门也缓缓地阖上。
那扇门细微地颤抖了一下，随后，房门忽然又退开了一条小缝。
盛宴对这些怪物的工作不感兴趣，他切换到了惩罚直播间，终于看到了坐在镜头面前，对着一堆蠕动血肠的郁归鹤。
郁归鹤违规的消息很快就传满了直播平台，不少“观众”对这位违规主播抱有浓烈的兴趣，盛宴不太清楚这个系统是如何采纳观众的意向的，但现在看来郁归鹤的惩罚已经定下来了。
【在规定时间享用晚饭之后，跟热情“观众”开黑。】
而所谓的晚饭，就是他面前这缸血糊糊的东西。
换做阳间平台，这种东西非但要打马赛克，还会让举报挖取活人的脏器。
而在垠间tv里，弹幕却满屏都是：
-看起来味道真不错，主播快吃啊！
-别忘了晚上你还要跟我们联机进入游戏，别浪费时间，吃快点！
这些夹带兴奋的恶趣味让人反胃。
盛宴观察着郁归鹤的表情，他毕竟品过两天莱恩的厨艺，血肉模糊的场面并不能刺激到他。
郁归鹤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垠间弹幕，还有桌面上那个滴答作响的闹钟。
闹钟只有7点，而其余的空白处写着：“在限定12个小时内，必须吃完所有食物。”
这缸子东西不断地发出黏腻的声音，直到一个背上长满了刀片的黑虫从肉里爬出来时，他才发现这堆肉肠并不是自发蠕动。
这虫跟肠子吞下去，口腔或许会被划得血肉模糊。
身后的门一直在发出咕噜噜的，饥饿一般等待投食的声音。
门在等着，只要发现郁归鹤有任何违规的动作，那条藏在门后的大舌头就要冲进来把他卷吞入腹。
为了活下去，只能吃掉面前这堆恶心东西。
盛宴看了眼那缸子里的东西，罕见地露出了一瞬的厌恶。
这个系统折磨人可真他妈的有一套。
郁归鹤的表情却沉稳得没有丝毫变动，但盛宴却觉得他在故作镇定。
毕竟这堆东西象征着生死抉择，玩家被困在系统特质的笼子里，是逃不掉的，吃了它才是活下去的规则。
下一瞬，郁归鹤拿起了桌面静置的筷子。
盛宴本能地把手放到了关闭直播间的选择上，这个动作做出来时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明明看郁归鹤受难应该是他解气的时候，可为什么他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想看到？
或许是因为那缸“食物”太恶心。
可下一秒，郁归鹤却用指尖点着筷子的尾端，唇角勾的弧度带着浓烈的恶意：“既然大家都那么喜欢我的晚饭，那我就随机抽取一个幸运观众帮我吃完它吧。”
盛宴：“……”
观众：？？？
郁归鹤微扬的眼皮拢着淡色，像是隔着摄像头在跟谁对视，他用筷子敲了敲闹钟，盛宴往前推进才看到他是摸着那行字——“在限定12个小时内，必须吃完所有食物。”
系统的规则写在这里，却百密一疏地没有加主语。
“按照规则办事。”
郁归鹤不着调地吐出一句话，调出直播助手弄了个三十秒的弹幕抽奖，很快就在弹幕里的一堆问号里抓到一位幸运儿。
不对，应该是幸运鬼。
在获奖名单出来的瞬间，郁归鹤的直播系统卡了一瞬，似乎是越想越气，没忍住罢工了。
盛宴愣了愣，这才想起直播间的抽奖系统是为了惩罚玩家的，有的时候会把主播的肢体或者脏器诱骗抽奖，以此向观众索取热度与关注。
毕竟谁也没有那个胆子用抽奖系统拎一只怪物到自己的身边。
被这群怪物当乐子盯着已经让人很绝望了，谁会敢这样玩抽奖？命不要了？
只可惜，郁归鹤不是普通人，这种玩弄规则的手法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郁归鹤好整以暇地用指尖转了筷子一圈：“别耽误我执行任务的时间。”
系统：“……”
随后，身后的门忽然打开，那位幸运鬼就按照规则被强制传送到郁归鹤的直播间里。
是位鲜血淋漓的中年男鬼，翻着一双白眼地站在房间里，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它作为幸运观众的手足无措。
毕竟在两秒钟前，它还只是一位看吃播的普通鬼。
慢半拍的反应终于跟上时，男鬼忽然听到自己右手咔哒一声，它偏头，自己双手的手肘处都被拧过一百八十度，然后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压在身后，已经失去知觉的手指头还戳到它的后颈。
郁归鹤扣押它的双手反折在背后，毫不客气地把鬼押到了那个饭缸子跟前，手指一推就把这玩意倒栽进缸子里。
那群刀片虫在异物入侵的瞬间就堆涌了过来，勾着恶心的肉渣往鬼的脸上蹭，虫子是往皮肉里钻的，即便这位幸运鬼再想挣扎也毫无办法。
“啊……啊啊啊！！！”鬼吼鬼叫瞬间布满了整个直播间。
连鬼都受不了这些恶心玩意儿的折磨，系统居然还要活人吃？不愧是惩罚分区，下的都是死手。
郁归鹤抬眸扫了一眼，直播间的观看数量锐减三分二，他哼笑着松开手，把浑身涨得像个气球的鬼踹到一旁。
鬼头抬起来的时候，脸上五官都被划得没有踪影，从远处往这么一扫，还颇有点狂放色块的抽象感觉。
郁归鹤抽了张纸擦手，悠然看着摄像头，是在刻意恶心“观众”，又像通过了这个系统层层叠叠的监视，朝坐在信息间里那位超管打招呼。
郁归鹤的手挥了挥：“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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