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背靠着椅背仰头, 双手垂在身后被领带松垮垮绑起来，透蓝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
银粟多少变得有点奇怪，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能是当时自己险些死掉的样子刺激到她了, 银粟向来没心没肺脑袋里面开了花田一样只想开心的事。
暂时配合她好了，过段时间应该就会恢复正常吧。
一个黑影从窗户外面翻进来，阴影笼罩在他身上，“欸，老实说被漂亮姐姐亲亲, 你其实在暗爽吧。”
五条悟瞳孔收缩一下, 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眼睛里的锐利迅速变成错愕。
黑发圆眼, 麻花辫垂在肩膀上, 一身熟悉的jk制服。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天”
“啊啊啊啊啊！”在五条悟快要叫出眼前女孩名字的时候, 跟在后面翻窗进来的夜斗大声尖叫，然后特别做作地对女孩说：“哎呀, 真是太失礼了，作为未来坐拥百万信徒的神明大人, 来拜访朋友居然没有带小礼物。”
黑发女孩恍然大悟，附和道：“真不应该。”
夜斗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一把五元硬币给她，郑重其事地吩咐：“去买两瓶汽水，要才出冰柜的10°以下的冰镇可乐。”
可乐叫他说得像是八二年的拉菲。
女孩双手接过, 立正后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遵命！”
五条悟一言不发看他们演，等到女孩离开之后才看向一下子松了口气的夜斗，他确定道：“那是天内理子吧。”
那天被伏黑甚尔杀死的护送对象，星浆体少女天内理子。
“没错。”夜斗没有隐瞒, 他靠在书桌上手往后撑的时候摸到了银粟丢在上面的冰棍。
他撕开包装纸, 看了一眼薄荷绿的分享装冰棍, 又看了眼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的五条悟，“分你一根？”
“不要。”
“哦。”夜斗左右手一边一根，一齐塞进嘴里，仓鼠似的一口咬断，然后哈着气接着解释：“那天我去的时候现场就剩她的灵魂还在那，刚好缺把神器就给她赐名了，现在叫做理音。”
虽然不明显，但五条悟稍稍松了口气。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但是他和杰已经把天内当作了朋友。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夜斗紧盯着他警告：“做神器相当于斩断了和前尘的缘分，最忌讳的就是记起生前事，产生多余的留恋，尤其像她这样生前有遗恨的。所以你要记住，绝对绝对不能叫出她原本的名字。”
“啧，知道了。”五条悟表情烦躁，“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其实本来早就该来的，不过之前被毗沙门那个疯女人追了好久。”夜斗表情也不怎么好看，牙齿咬着扁平的雪糕棍，“你知道银粟是妖吧。这两天你应该也感觉到她变得有点奇怪。”
五条悟眯起眼睛，手腕从领带里挣脱，手肘支在膝盖上，身体前倾。神态瞬间变得充满了威慑力和攻击力，他缓缓道：“那又如何？”
夜斗背后汗毛倒竖，表情崩溃，“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会对她怎么样！”
五条悟表情和缓一点，“所以？”
夜斗问：“她和你具体说过妖怪是什么吗？”
五条悟摇摇头。
银粟从来不遮掩什么，但也没有直接告诉过他自己是什么，银粟妖怪的身份都只是他的推测。
夜斗随手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向他解释起来：“不管哪个国家的妖怪，‘边界’都很微弱，是很容易被别的东西影响的存在。喜欢人类心地善良的好妖怪大都出生在民风淳朴又富饶的小村落；生活节奏快，压力又大的都市里则更容易出现‘被污染’的坏妖怪。”
“她现在已经临近‘好和坏’的边界了，你懂了吗？”
五条悟抓着手上的领带没说话，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夜斗搞不清楚他这是什么反应，急得蹬了一下腿，椅子腿磕在地板上发出牙酸的声音，“你到底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她”
说到一半他又立刻噤声。虽然五条悟身份特殊，他们交情也不浅，但是五条悟到底还是个人类，更深的东西现在还不能和他说。
但是再这样下去，银粟就算跨过了妖和神的那条线，也只能做祸津神。
夜斗眼神微暗，只有祸津神，是绝对不能做的。
没人说话，空气有点凝滞。
这个时候天内理子在窗户外面敲敲窗子，手上拎着两罐冒着寒气的可乐。
夜斗坐如针毡，见她回来松了口气，起身扶着窗框长腿跨出去，想了想又转头对五条悟说：“总之短时间内不要再让她接触咒灵，让她开心点，多接触点人间真善美。”
天内理子惊呼：“欸，可乐。”
夜斗哐一声合上窗子：“不给他，就咱们喝呗。”
再次安静下来，五条悟慢慢吐息。
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五条悟用力把手上的领带摔在地上。
轻便柔软的布料落地居然发出了不亚于摔碎茶杯的声音，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手指交叠着撑着额头，柔软垂下的额发后面神赐的双眼里烧着暗蓝色的光。
他坐了一会，侧头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弯腰把摔到地上的领带捡起来，背手自己把自己绑起来。
几分钟之后。
银粟结束了任务回来，发现他还乖乖坐在原地，连背后的蝴蝶结都没有动。
她失笑，“怎么真的这么老实呀。”
五条悟侧头用脸颊蹭了蹭她伸过来摸他头发的手，“因为我超听话嘛。有奖励吗？”
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盛着光，半是深情半是诱惑。
银粟捧住他的脸，弯腰在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十天后。
“咦，又没有任务吗？”银粟有点意外，这已经是第十天没有接到任务了，她看着眼前表情一丝不苟的夜蛾忍不住又问：“真的没有吗？哪儿的任务都没有吗？”
教室角落里五条悟视线直勾勾扎过来，夜蛾额角落下一滴冷汗，“没有了。可能因为最近物价上涨有点快，其他咒术师都抢着接活。”
说完脚步飞快离开了教室。
银粟半信半疑地看着夜蛾正道的背影，慢慢自言自语一句：“那好吧。”
银粟原本想要会座位上收拾东西，五条悟伸手拦她一下，拽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
“干嘛这么积极？”五条悟趴在课桌上问她。
银粟也学着他的样子软趴趴挂在桌沿上，眼角微微弯起漂亮甜美的弧度，“我想帮你的忙呀，我接下任务的话悟就可以休息了。”
“对我这么好啊。”
“我最喜欢你了嘛。”
“什么都愿意帮我吗？”
“当然。”
五条悟闻言露出得逞的笑容，“确实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拜托你，不能拒绝哦。”
“？”
银粟茫然，“什么？”
“其实最近，我越来越意识到，只有我们几个人强是没有用的。咒灵源源不断，不可能一直靠我们祓除，这样下去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迟早都会出问题。”
银粟赞同地点头，不过这和要她帮忙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有了一个人才培养的计划，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雏形。”五条悟坐起来表情变得正经了一点，“不过已经有了第一个人选了，还是个孩子，年纪很小，现在和姐姐相依为命。”
银粟见他认真也跟着正襟危坐，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好一直点头附和：“嗯嗯。”
“照顾小孩这个任务可以拜托你吗？杰和硝子一看就不适合照顾孩子这种事，只有雪，从小看着我长大比他们都有经验。”
银粟抿唇，“可是，要花很多时间”
五条悟假装没听见，打断她的话，可怜兮兮道：“其实我前天去见了他一面，看上去好像特别不喜欢我。”然后话音一转，又说：“如果是雪的话就一定没问题了，又温柔，又细心，一直都很讨小孩喜欢。”
“会讲睡前故事，会唱歌，会画卡通画，绝对没有小孩会不喜欢雪的。”
“唔”银粟被夸到脸红。
五条悟放下杀手锏，“反正最近又没有新的任务，你就帮忙照看一段时间吧。如果有祓除咒灵的任务，我们就交换，我来看小孩。”
银粟勉为其难，“那好吧，如，如果是个可爱的孩子，那稍稍照看一两眼，也不是不行。”
“呃。”五条悟笑容僵在脸上。
“？”
他痛苦闭眼，昧着良心，“可爱，很可爱。”
当天下午，小学放学的时间。
银粟和低头和黑发小豆丁四目相对。
银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眼前的豆丁还是这个豆丁。
黑发黑眼，五官秀丽，尤其斜眼看人的时候眼睛的弧度惊人的熟悉。
她后退两步，然后咻一下跑到巷子里等人的五条悟身边，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前后晃动。
银粟抱着一丝希望，问：“伏黑甚尔的亲戚？”
五条悟眨眼，“儿子。”
银粟满脸崩溃：“这不是和他爸爸长得一模一样吗？！”
“他爸爸这么强，他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吧。”
“可，可是！”
“你说了不会拒绝我的。”
银粟喉头一哽，只好狠狠瞪他一眼。
放言道：“我讨厌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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