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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贵去怎么办事?用什么方法办事?已不在秦少原关心的范围之内。这事的用意主要在挑起左峰和古先生之间的矛盾。

    左峰是二太太的人,而古先生背后的靠山则是大少爷。不管左峰是不是受了二太太之命办事,这个账古先生都只会算在二太太的头上。因为如果把左峰和二太太分开看的话,那么古先生的下场就只有一个———被二太太算计。不想被二太太收拾就得反过头来把二太太收拾了才行。要与二太太作对,古先生又怎么能少了大少爷的那份助力了?这场戏只要开了场,最终的走向就一定会演变成大少爷和二太太之间的争斗。

    但要把这戏唱好,只靠一个周贵是不够的。

    秦少原伸手捡起一根稻草转来转去把玩着,也许是时候该跟大少爷说点实话了。

    一个人不管有多坚强,这精神的承受能力也是有一条界线的。

    这事情要是一件、一件分开的出现,有了时间的缓冲就能离界线远一些,再加上一个聪明的脑袋想出了办法,就不会觉得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但是,如果把所有事情归在一处,在一个极短的时间段内一把子撒将出来,一层又一层的如石块般叠加在一起,重重地压下去,很快就会堆积在条界线上。这条界线是很脆弱的,到了最后的最后只需要在石块上放一根轻得不能再轻的稻草,就能让这条界线从中啪的一声断掉,把心底的无尽深渊展现出来

    要想从这深渊里爬出来可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得把心变得硬如铁似钢,方可有机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大少爷?秦少原低低地呢喃着,大少爷应该能承受得住,能从那深渊里走出的。

    虽然自己并不想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少爷这么做,但一将成功万骨枯,如果心不硬,手段不非常又怎么能成大事了?大老爷的心愿,最合适的人选还是大少爷。至于自己,除非大少爷真的不行了

    又或者是大少爷真的不愿意走大老爷的那条路

    秦少原甩甩头,把这个想法甩掉,先逼一逼再说吧。

    自己的身份基本已经暴露了,还好为了秦家的声誉,大少爷和二太太没有告诉左峰太多的事情。否则,左峰后面跟着来的就会是王捕头等一众公差了,说不定还能闹到州府的官兵出马。秦少原这三个字从现在起已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少出现在别人的眼里为妙。

    只是不知道一连串的事情扔出来,扔到哪里才会是那最后的一根稻草了?秦少原盯着手中的稻草,脑中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惜,纵然秦少原千般聪明万般会算,人心却不是个随意让人控制的玩具,能被人不错分毫的拿捏。更何况还是秦少均这样的人,这种人的心就更不好猜度承受的界线在哪里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该做的做了。

    想不出答案的秦少原扔掉了手中的稻草,振作起了精神,走到门边。咣咣地摇晃了几下锁得牢牢的门,然后大声的叫道:我要见大少爷!

    少原要见自己?秦少均有点意外。少原不是没有从古先生那里得到想要的消息吗?本以为会以他的性格会慢慢再筹划一番,才会要求见自己。毕竟,自己与古先生不同,对他可以说非常了解,有许多的事情,少原能瞒得了别人,却未必能瞒得了自己。不在心里作好一番充分的准备,说话间很容易就会透露出一些不该说出来的东西。现在居然这么快的就要求见自己了,这是说少原的谎话都编排好了吗?

    也好,这么多年了,从没觉得少原有不真诚的地方,那怕是在寻找韵兰的时候,也是奇怪多过质疑。如今有人愿意长篇大论的编故事,不妨去听听,就当是请了个说书先生回来解闷吧。

    于是那间没有窗户的屋子迎来了建好之日起的第二位客人。

    秦少原坐在稻草上,笑嘻嘻地看着秦少均,大少爷,请坐。

    秦少均没理他,让人抬了一桌酒菜进来。待仆人们摆好桌凳退了下去了后,自己先落了座,说道:这么些天了,你也没个好吃好喝的,真是委屈了。来,吃杯酒吧。

    秦少原拿双手拢了拢头发,大少爷你也真是的,既然每天让我洗脸、换衣服,却偏偏不让给我弄把梳子,你看这头发乱得。还好没镜子,要不我都不敢照了。

    看守你的是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心粗了些。是这样子的。秦少均一面给桌子上的两个空酒杯里倒酒,一面解释着。

    别的还尚可,可这酒香一起,秦少原也没了什么形象,立刻坐到了桌前,端起来大大了吸了一口,啊!真香。

    这是你平常爱喝的。秦少均把整壶酒都放到了秦少原面前,又指了指桌角边:不够的话,这里还有一坛。

    秦少原没有去看酒坛,只是看着那重新锁上的门一乐,我瞧着这些仆人都是生面孔,一个我都不认识。这是别院要扩建,招的新人吗?

    秦家人丁不旺,不需要修那么多房子。但是,谁让你在这家里的年头太久了了。你自己说,现在秦家的那些下人有几个敢用到这里来?

    想必,大少爷把人都排查过了?秦少原问。

    别院的基本都理清了,青峪那边嘛,蓁蓁处理的应该还可以。秦少均回答。

    大少奶奶不愧是大少爷的贤内助,能力真是强。秦少原又笑了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哇!好酒!

    少喝点,别喝醉了。我还有话要问了。

    常言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嘛。我不喝醉,大少爷哪里去听实话?说着,秦少原不听秦少均的劝阻又干了一杯。

    既劝不动,秦少均也不多作理会。慢慢吃着菜、小口抿着酒,道:你为什么第一个要见古先生?

    因为我要威胁他呀。秦少原回的很干脆。

    威胁?这答案从未出现在秦少均的猜测中,听来好生奇怪和别扭。

    古先生是要留着煽风点火对付二太太用的。所以,不能把他拉下来。况且,现在就算想拉古先生下水,坐在对面的这位大少爷大概也不会相信吧。秦少原心头盘算着,面上邪气地一笑,听说古先生如今是大少爷你跟前最红的红人,那么请古先生说几句好话,想来对保住我这条小命必是大大有利的。

    你确定?秦少均撇嘴笑了。

    当然确定,因为大少爷你还想见曲少奶奶嘛。这人鬼殊途的,没有古先生,大少爷这个心愿恐怕难以实现吧?

    秦少均握筷子的手紧了紧,尽量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少爷,不止是我,大少奶奶也是清楚这件事的,你又何必害羞了。你和曲少奶奶本是夫妻,有什么不好让人知道的。秦少原边说边给秦少均暧昧地眨了一下眼睛。

    蓁蓁也知道?

    大少爷你那晚在洗云阁和思君小丫头的对话,我们都听见了。你也别怪大少奶奶,你那些天行为太反常了,大少奶奶是担心你,才悄悄让人跟着你掌握了你夜里的行踪。又怕你不好意思,我们就抢在你之前躲进洗云阁了。然后,该听的就都听到了嘛。秦少原很无辜地耸耸肩膀,我们不是故意的,全都是因为关心你。

    蓁蓁没跟我提过。秦少均的面色变得不是很好看了。

    大少奶奶一是怕你难过,二嘛是怕自己难过吧。所以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何解?

    怕你难过就不用我解释了吧,秦少原道:这怕自己难过也是正常的。大少爷,你说你呀,这曲少奶奶都去逝多少年了,你怎么就是放不下了?大少奶奶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你最爱的人是谁?但这女人吧,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就只会不断地给自己催眠,把那些残酷的现实摒弃在头脑之外。仿佛,只要闭上眼睛、捂上耳朵,就能和心爱的人永远甜甜蜜蜜了。不管大少奶奶多么聪明,也逃不了这女人的心性。所以,她明明看得见曲少奶奶的存在,却不愿意承认,只是相信一味的什么都不提,自家相公的眼睛看见得就只会是自己一个人。

    装傻也有装傻的幸福,少原可不能太过武断了。

    是!秦少原貌似无奈地一叹气,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相处之道,我一外人确实不能领悟里面的三昧真谛。不说也罢,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自然是,第一个要见古先生,是为了威胁让他帮我说好话了。

    你有古先生的把柄?秦少均很想知道秦少原能拿什么威胁古先生。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就算真的没有也可以随时制造啊。反正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秦少原说话颇有几分无赖的味道。

    你?秦少均觉得有些看不懂秦少原了。

    古先生是我找来,推荐入府的。只要我开口说话,他多多少少都会受些怀疑吧?

    也对。你向来能言善道,惯能黑白颠倒,让人信服。

    所以呀,靠着这张嘴,就能威胁到人了。

    你现在说出来,不就起不到威胁的作用了么?还怎么让古先生帮你说好话呀?

    这不是找了大少爷你么,古先生当然就没有作用了。虽对我没作用了,但把事情说出来,却可以卖大少爷你一个人情,你看我多厚道。

    秦少均又撇撇嘴,你一向盘算的很精。

    这话明显包含着讽刺,但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的秦少原又怎会在意了。

    就算是骂我一百遍,对我也没什么伤害。到是大少爷,不想知道我放弃了古先生找你来聊聊的目的吗?

    你那心思七弯八拐的,我这样一个愚笨的人又怎么会猜得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还是明说的好。否则,要是我的脑子想破了都想不出来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你这彻夜冥思苦想的辛劳。话中带刺这种事情秦少均也不示弱。

    话话家常哪里需要彻夜冥思苦想。秦少原酒喝够了,拿起了筷子开始吃菜。

    家常?

    大老爷的事,不是家常吗?

    父亲?秦少均很迷惑。

    怎么会是父亲?秦少均万万没想到秦少原要与自己聊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父亲。难道少原不是该说说他这些年受到了多少的委屈,对秦家有诸多的不满,这些大大小小的埋怨堆积起来,如小山一般压出了一股巨大的怨气。而这怨气需要一个出口,这出口就是夺取秦家的全部财产吗?又或者,不需要任何的借口就是对巨额的财富垂涎三尺,一定要不择手段地拿到手中?各种之类的这些

    对呀,大老爷。敢问大少爷一声,你对大老爷了解多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会不了解自己的父亲?秦少均心头只有冷笑,口气跟随着心境感染上了秋天的凉意,少原,你若是想活命我能理解,但不要拿父亲来做文章。你这个一心想要了秦家人的命的人,如果父亲在世,也是容不得的。

    喔~~~?秦少原拖着长长的尾音表示情况未定,是吗?我看未必。

    少原,你做的这些事情,于秦家有何益?你若只是贪财尚有转圜的余地,但你手上的人命也太多了吧。如果不是林家妹子身怀宝物,现在我们秦家只怕得挂第三次白幡,办第三次葬礼了!说到这里,秦少均觉得心绪难以平复,有股气血在胸口不断地翻涌,压了好几次才把它们勉强压了下去。

    秦少均这头情绪不断的变化着,可秦少原那边还是一派的平平淡淡,看不出半点的波澜。

    甚至还来了一句,我手上的人命是不少,但大老爷手上的人命可比我多多了。

    压下的气血如喷泉般一冲而上,秦少均拧眉瞪着秦少原,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实话呀。怎么?听不得了?面对着秦少均的火气,秦少原不但不想办法灭火,还来了个火上浇油,若论心狠手辣,小小的一个秦少原哪里会是秦昂大老爷的对手?

    啪!一个酒杯被扔在了地上,摔裂成了八瓣,正是秦少均此刻想把秦少原撕成碎片的心情的真实写照。

    想杀我?秦少原一挑眉。

    是的。秦少均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可惜,现在大少爷你还不能这么做。

    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你如果杀了我,秦家就会被扣上造反的大帽子。纵然二太太在厉害,也少不了个抄家的下场。

    你耍诈?秦少均站了身,一双眼中的情绪阴晴不定。

    诈也好,真也好。这个风险,大少爷你可冒、不、起。秦少原还是淡然地喝着自己的酒,提醒秦少均。

    你想怎么样?

    秦少原一摊双手,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听我讲讲家常。

    好。秦少均咬着牙,揣着恨意,套上冷静面具重新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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