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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少均又一次踏上了那条黄土小路,与昨晚不同的是,心中没有了那份疑惑和紧张,涌动着的只是想要快点见到曲云苓的焦急。

    破落院子外的芦苇丛不变地随夜风轻轻荡着,可一身灰尘的石狮子却并不孤单了,思君小丫头提着那盏绿灯笼静候在它身边,见到秦少均出现,立刻双手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少爷您真来了。那位古先生通知我的时候我还当他开玩笑了。好歹没有辜负我在这门口吹了半宿的冷风。

    看来,古先生办事真的挺牢靠的。秦少均对古先生莫明多了三分信任。

    你一个小纸人也怕吹风吗?秦少均感觉思君这样是想要跟自己讨利息似的。

    我的大少爷,您当这是哪里?这里的风真要冻起人来,可不是您那人间的风可以比的。我这小纸人要真被吹破了,您上哪里找人替我修补去?思君噘着嘴很不满意秦少均的态度。

    以前不好说,现在有古先生帮忙,还补不了你一个小纸人?秦少均对思君的抱怨才不再乎,只是问道:云苓,肯见我了?

    明知道古先生的话是对的,但秦少均心中还有点担心,他真的很想得到曲云苓明确的答案后再行动。

    肯肯肯,思君小丫头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开心,当然肯了,古先生烧了一堆纸条过来,总算是把少奶奶给劝过来了。放下了那股呆劲,肯为她自己说一、两句话了。

    真的?这思君小丫头鬼主意有点多,秦少均一时还不太确定是真是假。

    真真真的!走吧,大少爷!思君转到秦少均背后,推着他进了院子。

    一路推到了房间的门口。咚!思君小丫头很没形象地一脚把门给踹了开来,快进去!接着又是一用力,把秦少均给推到了曲云苓对面。

    少奶奶,您可不要在担心对这个不好对那个不好了!该说的一定要说,您要不说,我可就说了。您知道,我要说的可没什么好话!思君表面威胁实则关心地提醒着微皱眉的曲云苓。

    知道了。曲云苓轻轻地回答,宛如屋外的月色,柔柔弱弱中透着一股冷清,好像对于这个世界,既无心也无力

    云苓?秦少均定定地看着曲云苓的脸,时光瞬间流转到了从前,故人从未离开,只要能再次牵起手,那么心痛悲伤将如云烟般飘散而去,美好仍可继续

    坐吧。曲云苓没有看秦少均,只是淡淡地说。

    秦少均身体微微一怔,感觉这两个字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把曲云苓和自己的距离一推老远

    无知无觉坐下,秦少均缓了许久,把心境调理平和,又温柔地说道:云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这是一座无主的孤坟,主人的名字早已被人抹掉了,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好在清静,便借了来做安身之用。曲云苓的声音没有起伏,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为什么?主人是谁对于秦少均来说并不重要。

    曲云苓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该不该说中挣扎的模样。最后,可能是真的怕了思君小丫头的话,才说道:昨夜你来过,思君的话你应该听到了吧。是有人逼着我离开的。

    谁?这才是秦少均最想知道的。

    蓁蓁妹妹。曲云苓的口气还是淡淡,又仿佛是在谈论屋外的天气。

    可听在秦少均的耳朵里却是恍若一记不小的闷雷。真的是她!

    嗯。曲云苓轻轻地点头,算是肯定了。

    为什么?秦少均心中那高高的信任之墙瞬间塌去了不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理由啊。

    曲云苓目光幽幽,眼神清澈而深邃,但带着一丝莫明的不安,这怪不得蓁蓁妹妹,是我做错了。

    云苓!秦少均心一痛,想要去拉曲云苓的手,却被拔开了。

    少均,你不用怀疑蓁蓁妹妹,真的是我的错。我犯了错。曲云苓很坚持。

    好吧。秦少均不想和曲云苓争这个,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错?

    我不应该回去的,更不应该让你看到我。阴阳殊途,人鬼有别,我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自然会打破这两界的平衡,平衡破了会引来出很多的麻烦。

    什么麻烦?秦少均道,他不相信,心地善良地云苓会引来什么麻烦。

    心儿遇险,你知道是谁干的么?

    钱家小夫人。

    曲云苓眼神更加的不安了,她都出来过一次了,你还问我会引来什么?

    这话听得秦少均哭笑不得,云苓你怎么了?钱家小夫人段静跟你有什么关系,什么你会引出她来,你们怎么可能扯在一处?

    可,曲云苓咬着嘴唇,摇了两下头,用极其认真的眼神看着秦少均,道:可别人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也不是这么跟蓁蓁妹妹说的。蓁蓁妹妹一向尊重我,如果不是事态严重,她怎么会让我离开?说到底蓁蓁妹妹也是为你为了整个秦家才不得已如此对我。我知道,我离开后,蓁蓁妹妹的心里一定很难过,但是为大局,她不敢说,只能默默得一人承担。少均,你不可以怀疑蓁蓁妹妹。

    秦少均的心里好受了一点点,看来,自己看陶蓁蓁的眼光还不错。

    那么是谁骗了你们两个?

    怎么会是骗了?曲云苓头摇得越发用力,那个人是不会骗我们的!

    谁?秦少均重重地吐这个字。

    少原。曲云苓比刚才还要犹豫,真的是许久许久之后,才说了两个字。

    什么!秦少均一下子站了起来!少原?

    曲云苓收敛了幽怨,露出了凝重,是少原。

    这个名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秦少均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难过了。怔怔地呆了一会,问道:少原具体怎么说的?

    少原跟我说,我出现在洗云阁的事蓁蓁妹妹已经知道了。可蓁蓁妹妹一时不知道拿我该怎么办?又恐我的重新回来会对你不利,就去问了古先生。如果古先生说不妨事,蓁蓁妹妹便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会打扰我的清静。当然,这是蓁蓁妹妹的美好愿望。可没想到,古先生却说,这阴阳两界本就不能来往,我虽是无心,但因一时的贪心已铸大错。那段静必会因为我的过失,再次寻着破绽找上秦家。如果我想弥补就得离秦家远远的,这样子,段静就算寻来,也只会找到我一个人而已。蓁蓁妹妹也是拖了许多日子,多次让少原找古先生询问,得到回答是只有这一个办法。不得已,才写了信让人在坟前烧给了我。我这才知道闯了大祸,便离了原本的地方,寻了这里栖身。曲云苓的话里没有委屈没怨恨,只有想要弥补过错的心甘情愿。

    这番话听来似乎合情合理,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做错,无奈的只是老天的安排。世事弄人,造化无语,怪不得谁,也怨不得谁,心中再多的惆怅也只能自行消解。如若是旁人,只怕就认了。

    可到了秦少均这里,他沉思片刻只是冷冷道:不对。

    曲云苓眼含疑云,望着秦少均。很想问一句,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可却默默地揉着手中绢帕,没有问出口。

    如果古先生对少原是这样说的,又何必帮助我来见你了?白天他直言危害即可。我在生气在难过,也只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口头上虽会斥责几句,终是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古先生不是个怕挨骂的人啊。何况,他送我来了你这里,问明了情况,还是会挨骂的。反正怎么样都会挨骂,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少均,你来这里是古先生帮忙的?不是思君那个丫头搞的鬼吗?曲云苓一副非常吃惊,不知所以的表情。

    思君!思君!曲云苓向外叫着。

    思君应声很快就进到了屋里来,少奶奶,叫我什么事?

    不是你搞的鬼把少均引来的么?怎么这里头又有古先生的事?!曲云苓板起脸孔,十分的严肃。

    也许是自从跟了曲云苓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神情的主人,一向伶牙俐齿的思君小丫头居然吓得不敢开口说话了,我

    昨晚是思君自己做的法引我过来的,但今天晚上,是得了古先生的帮忙,我才能再一次走到这里。而且,古先生也与小丫头通过气了。秦少均很感激思君对曲云苓的忠心,想替她解围。

    原来如此,难怪你这丫头刚才那般的气势。曲云苓还是没有给思君好脸色,看来我平常是太惯着你了,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做这些事情也不与我商量一声?

    思君听得眼泪汪汪,噘着小嘴,道:我真要与您商量能商量出个结果吗?你还不是护着现在的少奶奶。您们是姐妹,我就是个贱丫头嘛!哪里配说陶少奶奶的一句不是?

    你还犟嘴!曲云苓是真的生气了,呵斥道:跪下!

    哼!思君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曲云苓才想要惩罚思君,又被秦少均给拦住了,云苓,时间不多,我们还有正事,小丫头你放到后面再说吧。古先生这种法很是蹊跷,我估计,那些话并不是他说的。

    不是他是谁?曲云苓暂时放过了思君。

    话是少原亲口对你说的吗?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已非阳世人,若面对面与少原说话,怕不是会把他吓个半死。曲云苓失笑摇头。是他在蓁蓁妹妹之前写了信悄悄烧给我的。不过,少原的字我是认得的。

    你可看到烧信的人是少原本人?

    没有,跪在地上的思君小丫抢先说道:少奶奶一向悠闲,不会有事没事趴自己坟头上东瞅西瞧的。就那一天,冷不丁就一封信落到桌子上了,还是我收了交给少奶奶的。我都没看到人,少奶奶怎么会看到。少奶奶就是凭字认人的。

    你起来说话。秦少均免了思君的跪。

    少均?曲云苓瞪了秦少均一眼。

    正事要紧。秦少均笑笑,当没看见。

    好吧。秦少均发话了,曲云苓也只能作罢,你的意思是写这封信的人不是少原?我被骗了?

    有可能。还有个可能就是秦少原本人做的。但这一句,秦少均没有说出来,他不想让曲云苓为自己担心。

    那会是谁写的这封信?目的是什么?只是让我搬离原来的地方?我搬离了原来的地方,于你们阳世来说有什么意义?曲云苓明显想不通的样子。我一离世之魂,能影响得了谁啊?

    是啊?云苓已不在人间,阴阳难通,又会妨碍到哪个活人的利益了?秦少均也想不通。

    两人各自寻思,皆不开口,空气顿时静了下来

    思君小丫头也拿手指敲头,配合着两人的问题冥思苦想,忽然一眼瞧见了窗外那清冷之光,不觉念了一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接着便觉茅塞顿开,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鬼吼鬼叫什么?曲云苓轻声责怪。

    你想到什么?秦少均则觉得是可能有线索了。

    少奶奶还记得这首诗吗?是您教我念的。思君问曲云苓。

    嗯。

    那您教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想什么?思故乡?曲云苓眼神随即一暗,娘亲早不在了,后来爹爹也不在了。如今我也这样子,只有姨母一人在尘世中飘泊,我真的很担心她。

    姨母?秦少均道:是你托给我照顾的那位盛姨母?

    对,阳世间我只有这一位亲人了。我能拜托的也只有少均你了,你可有找到她?

    一提这事,秦少均很是歉疚:只查到姨母生了孩子,你去帮她找孩子的去向。后面多年的事,没有任何线索,我也无能为力。按你所给的指示,借水镇我查了个遍,但没有找到人。

    怎么会这样?曲云苓的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好几个转,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仿佛清晨里带着朝露的花朵,虽是悲伤,却美的惊人。

    云苓。秦少均很心痛,恨不能代替曲云苓受了这份伤痛。

    少均。曲云苓楚楚可怜地望向秦少均,神情彷徨,眼中全没了主意,姨母她,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可怎么办啊?

    不怕。秦少均把曲云苓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不怕,一切有我在。

    思君小丫头凑了过来,看了曲云苓一眼,大少爷,少奶奶只怕不一会儿就会头晕,您抱她去床上歇着吧,有什么事等少奶奶好点再说。

    头晕?秦少均不记得曲云苓有这病啊。

    唉!思君小丫头人小鬼大地叹口气,不能再见您,又不知道唯一的亲人过得怎么样?少奶奶不忧心才怪,时间长了,就有了这一哭就头晕得天旋地转的毛病。

    都是自己不好。秦少均的歉疚之心更深了。连忙抱起曲云苓放到了床上。

    也许曲云苓真的是头晕到不知事物了,竟拉着秦少均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松手

    秦少均没有办法,只得坐在床边,伴着曲云苓入眠。

    身后的思君小丫头看着这一幕,露出狡黠的微笑,抿起嘴,接着对着秦少均的后背心中默默地念了两句,接着轻轻吹了一口气

    一道浅浅的白烟既而飘出,无声无息地潜入到了秦少均的体内

    秦少均盯着曲云苓的脸,本就情意浓浓,如今突然一阵风扫过,顿觉心头的情思如同决堤之洪水,瞬间倾泻而出,淹没了自己也淹没了曲云苓于是,他低下头,吻上了那如花朵般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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