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阙峰下,一座偌大的宅院隐在山岚之中,远远望去难见真颜,显得幽深而神秘。
马车停在了路口,笔直的道路直通院门。大少爷,车夫声音有些怯怯,真要去那、那地方吗?
你害怕?秦少城有点生气,让你去就去!一座废宅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自己不想去只是因为家族的原因,心绪纠结。
算了。秦少均道:其他人就在这路口等着吧。少城,你陪我去。
谢谢大少爷,谢谢大少爷。车夫和其他仆人如蒙大赦,个个称谢不已。
秦少城扶着下了车的秦少均,瞪了仆人们一眼,慢慢向着钱家老宅走去。
道路两旁一簇簇松柏荫荫郁郁,颇有气势,只是地上的一堆堆杂草,添了荒凉。待走近,得见门楼、屋舍也是画栋雕梁,着实轩昂,只可惜,处处垂蛛挂丝,斑斑栖鸟图粪,往日风采已消亡,沦为了野狗和鼠辈的欢乐场。
两人步入庭院,穿梭在荒草间。大哥,秦少城替秦少均拔开身边杂草,你看这光景,怎么会有小妹的踪迹。咱们还是回去吧。
秦少均停下脚步,环视了一下周围,感叹道:如此好的宅子如今竟是这般模样,真是让人唏嘘。
大哥。秦少城有点着急。这里在好,也是我们家的忌讳所在,你看也看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才是正经。
不用担心,秦少均拍拍堂弟的手,既然来了,就都走走,不走个遍我心里总会惦记。
秦少城心里长唉一声,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扶着堂兄再往前行。
走着,走着,忽然前方荒草全无,蛛网不见,道路整齐,屋舍整洁,花木扶疏,恍惚间另一个世界出现在眼前。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惊讶不已,同时警惕心大增。
秦少城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脚边的地面,大哥,这除草的痕迹还很新,看来这里前不久有人来过。
进去看看。秦少均眉头深深地皱在了一起,心中升起了一股说不清楚的不安的感觉,很不安的感觉。
大哥怎么了?秦少城一扶上秦少均的胳膊也感到了不对劲,堂兄在微微发抖。
我们走。秦少均抬脚快步向前。
这是一个小花园,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假山石堆嶙峋怪异,一株老梅从旁斜出,疏影照在一小小水潭之上,水波清澈,潭底小石可见。
这里到是清幽雅致。秦少城刚说完便呆立不动。大,大哥
秦少均也是瞪大了双眼一动也不动,手不停地颤动,牙齿格格作响。
园子的一角竖着一根突兀的大圆柱。从圆柱顶垂下一人,脸色惨白,双眼紧闭,没有半分的生气,如同一个没了提线的人偶挂在空中随风微微晃动。那身影两人再熟悉不过,秦韵兰——秦家小妹妹!
小妹!!!秦少城大叫一声,冲上前便要去抱秦韵兰的身体,耐何一介读书人,怎么跳跃也够不着那高高在上的躯体。
少城!秦少均抓住堂弟,声音哽咽但口气强硬,去叫人来!我在这里守着!
秦少城含着泪看了堂兄一眼,快速跑向了宅外。
虽然还是白天,天空却陡然堆起一堆浓浓的乌云,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灰蓝色的景色里夹杂着的山风阴冷无比。
秦少均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骨头都渗进了一股股的寒气。拉紧了衣服,心头乱成了一团麻,自己知道事情的头就隐在其中,可就是找不出来,而包裹着这团麻的却是深深的恐惧和沉重的伤痛。爹、小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钱家老宅再现凶案的消息很快就遍了青峪镇,人们议论纷纷,五十年前那恐怖的一幕又次出现在人们的心中,一时间秦家又成了瞩目的焦点。
然而秦府内却无人有心关心外面的传言。一件又一件离奇的惨事,让秦少均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和陶蓁蓁商量后,让管家秦少原派人去寻找林三姑的下落,无论怎么样,一定要把仙姑请回来。
沈夫人听闻林韵兰的死讯到是出奇的平静,但一见到尸体立刻就昏阙了过去,病卧在了床。秦少城杨心儿日日侍候在前,也顾不得其他多的。
二老爷秦冒女儿亡,妻子病也是一下子心力交瘁。
秦少原成了秦府里最忙的一个。又要寻找林三姑,又要关心方小金的案子,又要调查林韵兰的凶案和操办其丧事,还要负责大老爷停灵后的管理。真是连喘气的功夫都快没有了。
而最闲的一个又非林玉竹莫属了。
起初听到传来的消息,林玉竹是又惊又伤心又害怕。伤心的是秦韵兰的死,惊是的那张莫明出现的纸条,害怕沈夫人又来找自己的麻烦。不曾想沈夫人竟病倒了,杨心儿也就不得空,自己愈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想去帮忙做点什么,可好像哪里都插不上手。
闲下来时只好把那纸条的事翻来覆去地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纸条所写是真的给自己报信,还是蒙的。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要扔给自己?
连着几日都正没什么结果的时候,未料陶蓁蓁上了门来。
姐姐不在前面忙着?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林玉竹连把陶蓁蓁迎进了屋内。
陶蓁蓁神色中透着深深的疲倦,声音也比以往嘶哑了许多,妹妹不必招呼,我是有事来拜托妹妹,说完就走,多留不得。
姐姐尽管吩咐就是,妹子一定尽心尽力。林玉竹接过小香手里的茶放在陶蓁蓁的面前。
陶蓁蓁无力地笑笑:家中这光景妹妹也看到了。本来我还应付得来,无需劳烦到妹妹。不料今天早上相公他忽然生起病来,我这一时就真的手忙脚乱了,只得来找妹妹。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两处灵堂的事,公公逝于非命,韵兰又去得蹊跷,基本没人来吊唁的,所以接待客人不用妹妹操心,只是这两处的灯火需要人照看照看。
小事而已,我自当帮忙。
一应的事务都有管事媳妇们打理,妹妹一早一晚的去查看一下,叮嘱她们小心办事既可。若有遇到不服管的,派人来回我便是。
姐姐尽管放心,我一定办妥当。林玉竹应道。
还有一事,陶蓁蓁接着说道:关于那日从你院子墙头跳下之人,我派人查过,便没多大消息。不知是否又是府里的人私下放进来的?我把这事交给秦管家了。你这里,早晚间我已加强巡逻,外间也多派了几个心思细致的婆子。你放心吧。
谢谢姐姐。林玉竹真诚的道谢。
那我先走了。陶蓁蓁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接了陶蓁蓁之托,林玉竹不敢怠慢,当天傍晚便去了洗云阁。
洗云阁以不在是往日那荒草蛛尘遍布之象,四处洁净,花草有序,灵堂之内灯火长明,物件摆放整齐,次第分明。看来此处管事媳妇办事很妥贴。
林玉竹上香烧纸后十分仔细地察看一番之后,叮嘱了几句,转头又去向秦韵兰的停灵处。
秦韵兰年幼早夭又是凶死在外,按说不当入室,但秦家几月之内连出血案已非寻常俗事可比,秦少均又痛兮小妹枉死,在丧事上抛弃了俗礼只照自己心意办事,把棺柩停在了秦韵兰生前所住的小院,灵堂亦设于此。
林玉竹到达时天色已暗就快全黑,院中那棵槐树看上去就像一个黑漆漆的巨大怪物。
灵堂虽说设得仓促,到也事事俱备。林玉竹前前后后走了一圈,没发现不妥之处。与管事媳妇说了几句,一晃眼瞧见了小蝉儿。
大少奶奶放你出来了?林玉竹微笑着问。弄丢秦韵兰后,小蝉儿就被打了板子关了起来,听沈夫人的口气打算卖掉了事。
小蝉儿一拐一拐着上前给林玉竹行礼,弄丢了小姐,我受什么样的罚都是应该的。不过小姐这最后一程怎么着我也要送送,所以拼命求了大少奶奶让我来守灵,之后要打要卖都行。
林玉竹摸摸小蝉儿的头表示理解,有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夏婆子捧了一叠纸钱来奉给林玉竹,小姐命苦,最后这段日子能蒙姑娘多加照看也是缘份。小姐到了下边也会感谢姑娘的。
林玉竹把纸钱一张张扔进铜盆里烧着,想着秦韵兰小小年纪就遭此横祸实在让人不忍,一时不觉悲从中来,流着泪道:韵兰小妹妹,虽然我俩相识不久但我知道你是个可爱的姑娘。如今这一去,愿你能荣登仙途,不再受这尘世之苦,我也就稍感安慰了。
刚说完,平地乍起一阵风把盆里的纸钱灰吹起,打着旋飘得老高老高。同时,屋外的槐树叶沙沙声异常响亮,像是在回应林玉竹的话。
林玉竹心中一动,似有感触,到也没有多害怕。
然而,管事媳妇、夏婆子、小蝉儿和一干仆人,甚至小香、小趣都露出一脸惧色。
姑娘,我们还是走吧。小趣几步凑到林玉竹身边,拽拽她的衣袖。
姑娘,也该回去了。小香故作镇定地说,脚却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
林玉竹才想要答应她俩,回过头,只见其他人都是一脸地期待——留下来吧。
思忖片刻,她道:今晚我想在这里休息一晚,多陪陪韵兰小妹妹,不知方便吗?
管事媳妇连忙捣头如蒜,方便,方便。我马上去给姑娘收拾房间。其余众人也同时松了一口气。只有小香、小趣换上了两张苦瓜脸。
秦韵兰所住的小院本就不大,如今摆着灵堂所剩的清静房间就更没几间。林玉竹只得住进了秦韵兰生前所住的屋子。
躺在床上,一时心绪起起伏伏,林玉竹竟没了睡意。睁着眼到了半夜还是没有睡着。感到有点口渴想喝茶,叫了两声却不见有反应。林玉竹披衣坐起,就见进屋时还害怕的很的小香和小趣相拥在一起睡得十分的香甜。
不便吵醒两人,林玉竹下床也没点灯,借着月光摸索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吃了。正要回到床上,忽然耳边响了一个轻轻的声音。姐姐。
谁?心头一惊,林玉竹四处张望,不见半个人影。
姐姐,那声音再次响在耳边,虽不大但很清晰,姐姐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你的。
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林玉竹在脑海里努力收搜着是谁?
姐姐,我是韵兰。那声音接着道:我现在要走了,临走之前来看看你。
韵兰?林玉竹头皮麻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立刻便平静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她心里着实没什么恐怖的感觉。有事吗?
前些日子蒙姐姐照料,我很感激。现在我要走了,过来跟姐姐说几句话。那声音顿了一下,姐姐,我的事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我也不清楚。但姐姐一定要牢记一点,从现在起,你要处处小心,但凡人和事不要看表面,不要被人利用。如果有机会,姐姐一定要搬走。
搬走?林玉竹大惑不解。搬去哪里?
离开秦家。秦韵兰的声音开始变小,好像风筝一般越飘越远,姐姐,请你帮我照顾嫂子。最后,请你原谅母亲。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
韵兰!韵兰!你说清楚点!!!林玉竹不知不觉地出声大叫。
姑娘?被吵醒的小趣揉着惺忪的睡眼靠着墙,喃喃道:你叫谁?
小香则已下地,点亮了桌上的蜡烛。打着哈欠问道:姑娘是要茶吗?
林玉竹摇摇头,坐回床边,失神地说:刚才韵兰来找我了。
啥!两人瞬间清醒。韵兰小姐?!
小趣抱紧被子缩到墙角,眼睛四处张望,在、在、在哪里?
小香则退到榻上,和小趣挤在一起,姑娘,你别吓我们。
没想到会把她们吓成这样,林玉竹连忙道:她说了几句话,已经走了。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姑娘,韵兰小姐找你做什么?
她说,林玉竹话到嘴边又顿了顿,她说感谢我对她的照顾,请我照顾心儿姐姐。
一直以来都是二少奶奶在照顾韵兰小姐,看来韵兰小姐还是知道的。小香道。
既然韵兰小姐已经走了,我们也睡吧。小趣侧身往榻上一躺,眼睛闭上又接着会周公去了。
猪。小香拿手指点了点小趣的额头,姑娘,你?她怕林玉竹还有别的事。
没事,睡吧。林玉竹道。自己也躺上了床。
小香吹灭了蜡烛,屋里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林玉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秦韵兰的话,显然是让自己要防着点人,要提防谁?一个还是几个?为什么要自己搬出秦家?听这口气,以后似乎这里不会在平静下去了,会比现在的情况还要糟糕。那,会发生些什么事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绕来绕去,却没有任何的头绪。想着想着,林玉竹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问秦韵兰一个最大的谜,她是怎么死的?
秦韵兰的死甚为蹊跷,秦少均虽说是个明理的人,但作为亲人被害的家属想要弄清事件真相找出真凶的心情是迫切的。所以,隔三差五的就会派人去衙门里找听案子的情况。可每每得到的消息都是毫无头绪、没有进展之类的。少不得又是一顿唉气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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