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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有了这个想法, 这日一早,思齐便和刘赟乘车去了司空府上。

    曹操这一整日都十分忙碌,两人在书房外的待客室内等了将近两个时辰, 才得了曹操召见。

    按着之前跟思齐商议好的说法,刘赟见到曹操后, 并未提起外头乱传的他和刘表、刘备之间那些事,而是先谈了几句过后, 主动退到了后面,再由思齐对着曹操讲解起了新研制的焰火产品。

    思齐已经研制出了三种颜色、两种式样的焰火, 排列组合之后, 便能传递六种不同的信息。若是用两种或三种焰火依着先后顺序传递消息,根据样式和数量的不同,那么便会有更多的排列, 就像摩斯密码一样, 可以传递更为复杂的消息。

    这也正是曹操心中想要的效果。

    听着思齐的介绍, 曹操连连点头:“果然是好东西,阿瑛这几日受累了。”

    刘赟坐在下头,大冬天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今看曹操的态度还算和煦,原本乱动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许多。

    思齐也道:“承蒙曹公抬爱,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曹操自然也知道他们此番的来意。

    收到密函以后, 他就派人调查,得知姚氏从刘表那里得了报酬以后,回到了太原老家, 便抓回许都审问了一番。

    一切正如他若料, 这是刘表设的一个局, 想要把许都的水搅浑,给自己找些麻烦。

    这事也算歪打正着,既然刘赟已经表达出不想反抗自己的心,他自然也要接了这份心意。

    “这些时日,城中起了好些谣言,也有不少说法都围绕着扬安。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孤是从来不信的,皇帝不信,你们也别信。孤也知道,是他们贴着你,并非你去招惹旁人。扬安这人就是太好说话了些,总是抹不开面子,才给了他们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误以为跟你亲近。”

    刘赟说是。

    曹操又道,“其实孤早就看出来了,扬安就是这样的人,给阿瑛选封地时候,你选了成平而非长宜,孤就知道了你的好脾气。只是这么一来,就不免给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不安分之人以可乘之机,反而叫人误解,落了下风,还望扬安自己日后当心。”

    想当初他在刘赟给思齐选封地之时,就有想法要掰一下他这一心为这旁人着想,太过自我约束却又不懂拒绝他人的性格,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要敲打一下。

    这一趟司空府之行,让刘赟的心安定了不少,回去的途中,刘赟一扫这几日的紧张郁郁,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意。

    “听说阿瑛这几日酿了好些果酒,你祖母都用过两坛了,说是味道极好,今儿可有空去取两坛来给阿父尝尝?”

    秋天是个吃果子的好时节,思齐用梅子做成梅子酒后,又拿葡萄酿制了红葡萄酒。

    但因为是刚开始着手去做的缘故,很多地方还有欠缺,成品和后世她喝过的葡萄酒相比,味道也非常一般。

    但因为今年气候不错,雨水也丰盈,家中和庄园里结得葡萄太多,故而思齐也新制了不少红酒,并不介意给刘赟和那些同家中交好的长辈们分一分。

    只是……

    “这酒不同于寻常酒水,饮酒之前需要先让它‘醒’一下才好。”

    “醒一下?”刘赟很明显并没有听明白女儿的说法。

    “嗯。”思齐应道,“喝红酒是要醒酒的。”

    = =

    再过了一个月后便到了建安七年的新年。

    除夕这日,宫中传来消息,刘协得了风寒,腊月二十八当日就彻底病倒在了自己的寝宫,故而今年的宫宴也提前取消。

    而曹操则在小年那天就说了,为了庆祝今年讨伐袁绍的连番大捷,新年这日要在观星台请客吃饭,希望大家准时参加。

    原来曹操说要在观星台举办新年宴时,刘赟夹在当中不免左右为难。

    他毕竟是皇上的亲叔叔,若是不去参加宫中皇帝举办的新年宴,若是去了曹操那边,便很有些说不过去。

    但若是执意要去宫中赴宴,却又免不了得罪了曹操。

    正当刘赟在家中发愁之际,宫中皇帝病了的消息传来,让他精神都为之一振。

    “皇帝这病……病在这个时候,实在是……”

    病得好啊!

    思齐点头微笑。

    病得这么恰到好处,估计刘协这“病”也不一定是真病到不能起床的地步。

    这么病一病避一下风头的确也是好事,既能很自然地取消宴会保住面子,又可以获得更好的生存环境从而保住里子。

    的确不失为一个高招。

    新年那日,刘赟先是代病得起不来床的刘协祭拜天地先祖后,便去了观星台赴宴。

    是夜,刘赟回来,对着思齐的葡萄酒赞赏有加。

    “今儿席上都知道,他们喝的这种要晃着酒杯才能醒过来的果酒,只有我的女儿思齐才能做得出来,可别提有多羡慕了。”

    思齐迅速抓住了重点:“你们在观星台的新年宴上也醒酒了么?”

    “是啊。”刘赟道,“还是我教他们的呢。就这么拿着酒杯,手腕发力,一下一下打着圈儿进行晃动,是不是这么回事?曹公当还问我,醒酒时候是不是不能说话,否则就把这酒给惊醒了,这可真把我给问住了。”

    一众大佬在酒席上分桌坐在两旁,无声地齐刷刷晃动着白玉酒杯。

    思齐想想就觉得有些莫名地诡异。

    刘赟很明显有些喝醉了,话也比平常多了好些:“不过这红酒的名字,的确听起来不够雅致,阿瑛可有什么新奇的名字,取了来听听?”

    思齐:“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的那种。

    刘赟醉得路都走不直了,背着手晃晃悠悠往回走,听了思齐这话立时转头:“这个不错。”

    思齐:……

    = =

    这几年曹操一直在北方忙着对付刘备和袁绍,破虏将军孙权在江东不断发展壮大,终于还是引起了曹操的注意。

    新年过后,曹操又把目光瞄向了江东。

    出了正月后,刘协给江东下了一纸诏书,说是自己感念当年孙策孙将军为朝廷做出的那些贡献,故宣召孙策留下的唯一的嫡子孙绍入京,接受诰封。

    接到这封诏书后,孙权只觉得奇怪。

    兄长走了也有两年了,生前还曾想过要趁着曹操北线作战对他发起进攻,曹操怎么这时候突然就想起要宣孙绍入宫了呢?

    孙权心下奇怪,但这毕竟是曹操授意皇帝发给江东的诏令,他却也不能就这么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置之不理。

    周瑜昨日有事去了夏口,孙权找不到公瑾其人,便去找母亲吴夫人商议。

    孙权到母亲住处的时候,发现周瑜的兄长周珩也在,同他们二人商量此事正好,便把京中来诏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吴夫人听了这话直摇头:“这么突然召阿绍入宫去见,怕是不好。”

    孙绍是孙策留下来的唯一的儿子,对于孙策的死,吴夫人起初一直无法接受,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现实,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自从孙策走后,孙绍就是吴夫人的心头肉,不管因为什么事情要把他送到许昌曹操的眼皮子底下,吴夫人都是千不肯万不肯的。

    周珩也觉得事有蹊跷。

    皇帝如今完全听命于曹操,将孙绍送到了皇帝那里也就等于把孙绍送到了曹操手上,曹操的狠辣大家有目共睹,若是孙绍当真受封后被强行留在京中,可不又是一桩麻烦事?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终归是皇帝亲自下的诏书,若是这么明着拒绝,便也有了让曹操等人攻讦于他们江东的理由。

    再说万一许昌那边真的只是想宣孙绍入京册封,就像当初授予孙权将军的名号一样,并没有什么其他目的,他们却在这里推三推四,反而成了他们江东理亏,心中有鬼了。

    三人反复推导之下,最终还是决定先把孙绍送到许昌的黎王府上暂住,也算是进可攻退可守,不等于完全将他交予敌手。

    这事自然还是要周珩请妻子往京中去信,请刘赟帮忙代为照顾。

    吴夫人拉着周珩的手叹气道:“只是难为了阿越,如今还要托她再给黎王殿下去信。”

    周珩道:“黎王从前和伯符也算交好,阿越又一向看好阿绍这个孩子,若是阿绍住到黎王殿下府中,日后能和府上女郎结为连理……想来也不失为一段佳话。若是将来阿瑛得以嫁来江东,倒是也能缓解阿越对女儿的一片相思之苦了。”

    几人商定以后,孙权便亲自过来寻了孙绍,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知了他。

    自从孙策走后,孙绍比之从前更是低调了许多,几乎日日留在家中读书习武,也让许不怀好意的好事者无从在他身上下手。

    孙绍的安静让江东许多人都忘记了这个原本孙策正统继承人的存在,而他自己也再想不到,远在许都的曹操和皇帝,竟然突然间关注起了这个远在江东的他。

    孙尚香这日正过来给孙绍送新做的衣裳,听了孙权这话也直皱眉:“他们都已经打过了袁绍、袁术、刘备,逼得刘表不得不奋起自保还不够,还想把手伸向我们江东。”

    孙权叹气道:“究竟是他占了正统,皇帝也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我们在这里多说无益,只得想法子把他们对阿绍的算计降到最低。”

    孙尚香也知道,孙权的想法对于此次事件而言,的确就是最好的办法,但心中依旧觉得十分不舒服,听他又说起打算把孙绍送去黎王府上,孙尚香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阿绍你启程之时,一定将荀家阿姊交给你的书信好好带着,去到京中后交给阿瑛。上次跟着阿兄去许都城中,我也曾有幸见过阿瑛一面,不论相貌、人品还是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即便是整个许都城中,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女郎了,到时你有什么难处,尽管问她便是。”

    孙绍一一应了下来。

    就在孙绍启程以后,京中又来了新的旨意,要孙权派送自己的弟弟或者儿子到朝廷做官。

    这便是很明显的送质子入京的意思了。

    曹操先让人请走了孙绍,再让人来孙权送来这条旨意,若是孙权同意了送人质进京的事情,便可以拿人将孙绍给换回来,若是孙权不允,那么孙绍便很有可能被扣在许都,久久不得回江东。

    对于送人去许都为质这件事,孙权招来了江东多为官员进行商议,一致得出“不能在此事上妥协,受制于人”的结论。

    孙尚香和吴夫人虽然也认同这个观点,却在心里极是担忧着已经前赴京中的孙绍。

    曹操这一招先斩后奏也实在是高,如今江东已经对他的算计有所知晓,可孙绍远在许都却对曹操的险恶用心一无所知,自己虽然派了人快马给孙绍报信,但孙绍已经提前走了将近十日之久,又如何能够追上。

    只怕还不等送信人去到许昌给孙绍报信,孙绍便已经被曹操扣留在了许都城中。

    = =

    许都,景园。

    入春之后,章氏总说觉得自己疲懒,身上乏力得很,刘赟想着刚过完新年,朝中无事,便带着章氏去了南梁泡温泉。而如今家中没了大人,刘衡和刘城两个兄弟也放飞了自我,一早就去了某位通侯家公子办得酒会。

    当孙绍带着荀越、孙尚香和孙权的信物抵达景园后,才发现家中大人都不在,还是在郭府上课的思齐提前回到景园接待了他。

    思齐也知道,历史上的江东小霸王孙策生得仪表堂堂,英气十足,是江东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作为他的幼子,想来孙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等见到孙绍后,思齐才发现,孙绍比自己相像当中更是帅气夺目,叫人见上一面便久久不能忘怀。

    除此之外,孙绍的声音也十分好听,像是春日暖阳里干净的清风,不经意间就让人生出十足的好感。

    两人见面寒暄了足有一刻钟的功夫后,孙绍便依着长辈们的嘱托,将荀越特意准备的书信交给了思齐,思齐将母亲带来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立时就明白了孙绍的处境。

    现下情况不明,家中越少有人牵扯进了此事自然越好。

    即便是至亲之人也不例外。

    如今阿父和祖母都不在,两个兄长也要等到天黑时分才能回来。

    思齐当即让人准备了车马,将孙绍带出城外,安置在了她名下的一处庄子内。

    孙绍这两年看尽了人情冷暖,对于很多事情的理解比起前几年更是上了很大的一个台阶,他自然也知道思齐这般谨慎背后的含义。

    没有质疑和询问,只有顺从和感激。

    等一切都安顿下来后,思齐便叫仆役为孙绍准备了酒席接风,自己则驱车回到了景园。

    思齐刚回到景园,阿黄就过来通报,说是大王已经回府,太夫人却没有回来,依然留在那边疗养。

    思齐正要找人商议,便将孙绍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刘赟。

    刘赟明白思齐的意思,也知道这样掩人耳目对府中和江东都有好处,但还是觉得对于孙绍的到来有些失礼。

    “说起来,当年讨伐董卓之时,伯符同我交好,也曾于我有恩,若是没有他的帮衬,我当年很可能会死在征战之中。如今他已不在,即便没有你阿母的来信,我也会想尽法子护孙绍周全。”

    若是今日来京的人不是孙绍,而是孙权的其他弟弟或者子侄,他兴许未必会管,但这是伯符留下的唯一子嗣,他不管怎样艰难都要护住孙绍。

    思齐轻轻叹了口气:“曹公已经注意到了江东异动,这次也是动了真格,要想保得孙绍全身而退,只怕并不简单。”

    这其中的道理,刘赟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想了想,道:“前儿陪你祖母去温泉时,恰恰遇上一个客商,带了好些甘柘过来,我吃着味道极好,又同他购置了好些种子来,正想着找一块地试着也种一种。不如从明日起,你就同我一起去外头庄子当中,种菜钓鱼,静观其变可好?”

    思齐点头:“但凭阿父安排。”

    第二日一清早,思齐就叫人再备下了车马,和刘赟一起又回到了庄子当中。

    昨天事发突然,时间也紧,思齐没有认真去读荀越寄来的信。

    如今刘赟回城,有他顶着,如今闲了下来,正是好时机,思齐便将母亲的信再度取了出来,认认真真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从母亲的信中,思齐读出了她对孙绍满满的好感。

    刘赟已经帮孙绍往宫中呈上了请见的奏疏,刘协却在宫中迟迟未发话,刘赟只得带着思齐继续在庄子里陪着孙绍。

    经过几日的相处之后,思齐终于知道了母亲为什么会对孙绍这般喜欢。

    孙策也是三国时期有名的美男子,孙绍肖父。生得也是剑眉星目,一表人才。

    在心中,母亲也曾介绍,孙绍是大家出身,自幼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为人脾气温和,谦逊有礼,行事也周全妥帖,像是个会心疼人的主儿。

    将来嫁给他的人,一定也会很幸福吧。

    如果自己也有女儿,或许喜欢的女婿类型,也会是孙绍这样。

    孙绍来京的第七日,刘协派人传召,宣孙绍入宫觐见。而就在昨日,刘赟从前任江东使者、时任侍御史的张纮口中得知,曹操有了让江东孙权送兄弟、子侄入京为官的消息,而江东至今尚无反馈。

    思齐记得,历史上的孙权是没有派人送质子进京的。

    也就是说,曹操很可能已经得到了江东那边拒绝送人的消息,却利用了这次的信息不对称,准备借刘协的手,将孙绍扣留在宫中。

    思齐当机立断,对孙绍道:“一刻钟后,我备好车子在东门等你。请阿兄立时收拾好那些必须要带回江东的物件,马上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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