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情况难测, 但褚曦打定主意要跟着去了。此后闻斐又与她商量过几回,可惜不仅没能说服媳妇回心转意,她自己反倒被媳妇说服了。
行吧, 闻斐头一次知道褚曦竟如此倔强,她强求不得。
趁着年前, 趁着还在北州,总要为开春后可能的战争提前做好准备的——褚曦的骑术不差,但长途行军和平常骑马跑上两圈是不同的,所以要练。褚曦会射箭, 但箭术不佳不足以杀敌, 所以也要练。褚曦有金丝软甲,但她不会近身搏杀,也不足以自保,所以还是要练。
总而言之, 要带媳妇上战场的小将军怎么想怎么不放心,直恨不得将褚曦短时间内训练得比自己还厉害。这也就注定了这个冬天两人别想闲着。
褚曦知道闻斐的担忧,因此一开始并不反对她的安排,可照着闻斐的安排她只练了一天就宣告放弃了。倒不是她不能坚持, 实在是折腾了一天之后, 第二天她就浑身疲软险些起不来床。这还是闻斐入睡前替她用药按摩后的结果, 她都不敢想再练一天会是什么样。
小两口面面相觑,没奈何, 只好放弃了这全面发展的计划。
褚曦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闻斐则蹲在床前与她对望, 片刻后扒拉着手指数道:“骑术是必然要练的,不然急行军时你赶不上,撤退时落在最后也危险。射箭就先别练了, 回头我再想想法子。还有就是搏杀……我会派人保护你,可你总要有反击之力。”
算来算去,也没轻松多少。不过有了褚曦被累倒的前车之鉴,闻斐也摸到了她的承受底线,便在心中默默将原本的计划作出了调整。
褚曦倒是倔强,听完闻斐的话后也没反驳,休息了一日便再次跟着她练了起来。
大冬天的,外面天寒地冻,两人也不出门,直接找了间宽敞的库房,点上炭盆便充作了训练之地。褚曦每日里就在库房中跑跑步打打拳,别的不说,体力倒是先练了起来。
闻斐也没闲着,除了军营那头,其余时间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着褚曦。褚曦跑步她跟着,褚曦练拳她教着,褚曦学会了她也在一旁守着。只不知从哪天开始,她手里多了几块木头和一把小刀,有事没事就见她在那里削木头玩。
如此日复一日,直到年节两人都没闲着。
某日两人从库房里出来,褚曦顶着满头热汗一抬头,忽然发现府中添了几抹亮色。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廊下的灯笼都已经换了新的,大红色的灯笼看着便平添了几分喜气。
闻斐抬手替她将披风拉紧了些,见状便道:“再过两日便是除夕,阿褚可是忘了?”
褚曦还真忘了,这些天她忙忙碌碌累得不行,回房吃过饭洗洗就睡了,日子过得不知今夕何夕。今日猛然发现要过年了,她先是诧异,接着便是自责——身为将军府的女主人,日常琐事都该是她安排的,可过年这样的大事她竟然忘了,不免显得失职。
闻斐似乎看穿了她的自责懊恼,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安慰道:“忘记了也没关系。我这将军府从前也没有女主人,我自己也常忘记过节的事,管家他们会记得安排的。”
她说得一点也不错,两人一路回房,便见四处井井有条,显然早有人安排布置好了一切。
褚曦放心了些,又听闻斐说她早就安排好了节礼等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却又说道:“这些本该是我处置的,你该早些提醒我。”
闻斐捏捏她耳垂,又冲她眨眨眼:“些许小事,你我何必分得这般清?”
褚曦眉眼柔和了些,想说什么又觉得是多余,索性凑上前去在闻斐脸上亲了一下:“奖励你的。”说完似想起了闻斐从前得寸进尺的前科,转过身就跑走了,直接绕去了隔间的浴房:“浑身的汗,我先去洗洗,你也让人准备晚膳吧。”
闻斐摸摸被亲过的脸颊,一双眸子满含笑意。她故意走到隔间门口,等了片刻听到隔间响起了水声,这才扬声问道:“晚膳不急,可要我进去替你搓搓背?”
浴房里的人似乎滞了滞,这才带着恼意吐出句:“不必!”
闻斐轻笑了声,倒也没有执意撞入,果真转身吩咐人去准备晚膳了。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浴房里的人竖起耳朵听了片刻,却是气恼的一蹙眉,接着整个人都沉进了微烫的热水之中……也不知她蹙着眉,到底是因何感到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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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的很快,在小两口的关注下,眨眼便到了除夕。
一年之中节日繁多,但最重要的还是除夕和元日,前者代表旧年的结束,后者代表新年的开始。即便是再贫穷的家庭,在这一日都会带着对新年的期望,小小的庆贺一番。
将军府里自然也是热闹的,除了闻斐和褚曦这两个主人之外,将军府里的仆从大多都是行伍出身的老兵。他们或者年迈无依,又或者在战场上受伤残疾,无家可归之后便统统被收进了将军府。他们做着活,被将军府养着,同时也把将军府当做了自己的家。
也是因此,即便褚曦和闻斐对过年没有吩咐准备,将军府的人也没有忘记这件事,并且按照往年的惯例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除夕夜,众人齐聚一堂吃过年夜饭后,闻斐和褚曦便再没吩咐。
这是一年之中,众人最轻松的日子,尤其现在连北蛮趁着过节偷袭的隐患也没了。他们喝酒划拳,说笑打闹,或者趁着过节翻出骰子小小的赌上两把……没有人赌钱,输的人在庭院中翻两个跟头,或者打一套拳,权当是为过年添个热闹了。
褚曦和闻斐没去凑这热闹,她们用屠苏草泡了酒,吊在井里,等着明日取出来喝。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便袖手坐在了庭院中——今夜无雪,庭院里的积雪都被清扫一空,而后众人又在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
烈火熊熊,炙烤着四周,稍稍驱散了冬夜的寒凉,也映得四周灯火通明。喝酒的、说笑的、打赌的、翻跟头的,全都围着这篝火进行,看着好不热闹。于是身处在这一派热闹之中,也让人忘了惆怅,忘了思亲,由衷而笑。
闻斐和褚曦在火堆前坐了会儿,跳跃的火光映在眼中。两人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拿起火堆旁砍成一节节的竹子,时不时往火堆里扔上几根。
竹子在火堆里燃烧一阵,忽然爆开,发出“啪”的一声,便是最早的爆竹。
北州不比长安,这里没有长安的繁华,也没有长安的热闹,更没有长安的奢靡。长安的除夕有宫宴,有焰火,有响彻整座城池的爆竹。可北州没有这些,北州的百姓只会吃一顿好饭,砍几根不要钱的竹子,然后在“爆竹”声中送走旧岁。
将军府自然买得起爆竹,但闻斐和褚曦也没有特立独行的意思。今夜两人从善如流,听着那最原始的“爆竹”声,乐此不疲的往火堆里扔竹子。
偶尔两人不期然对视一眼,眸中也俱是笑意,心中满满的俱是满足。
闻斐又往火堆里扔了两节竹子,忽然扭头对褚曦说:“阿褚,我准备了礼物,明天给你。”
褚曦闻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并不觉得意外。她也不问闻斐准备的是什么,自顾自也拿了节竹子,往火堆里扔:“是吗?那正好,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闻斐也笑了起来,但她却没褚曦沉得住气,憋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凑过去问道:“阿褚,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这些天褚曦忙着锻炼身体,几乎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而且除了她去军营的时间,无论白天夜晚两人几乎形影不离。闻斐算了算,觉得褚曦应该没有时间准备礼物。可就算是吩咐语冬她们准备,她也完全想不到褚曦背着自己准备了什么?
褚曦闻言竖起手指摇了摇,顺势按在闻斐的额头,将她几乎贴上来的脑袋推开:“不告诉你。”说完顿了顿,又补了句:“明早你就知道了。”
闻斐的礼物也是明早给,两人这般,都是为了给对方一个新年惊喜。
话到此处,闻斐本不该再追问了。可大抵是今晚的气氛好,再加上两人最近都没怎么黏糊,闻斐便没忍住抱住媳妇的手臂撒了撒娇:“阿褚,到底是什么啊,你不能提前跟我说说吗?”说完还拿脑袋在褚曦的颈间蹭了蹭:“说说嘛,告诉我如何?”
追问的闻斐也没打算问出个究竟,事实上她就只是想撒娇了而已。褚曦拒绝回答是正常的,若能配合她打情骂俏几句就更好了。
褚曦确实拒绝了,她一把将那毛茸茸的脑袋推开,火光映照下的脸有些绯红。
闻斐刚要再凑上去,忽然便发现了不对。她抬头一看,却之前喝酒的,说笑的,打拳的,此刻全都停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全望着这边,热闹的庭院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饶是闻斐脸皮比褚曦厚了不止一点,此刻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之下,也忍不住脸红了——她和褚曦时常秀恩爱是没错,可撒娇卖乖总是在私下里,表面上她还是要维持大将军威仪的。今夜大抵是气氛太好,一时忘形,竟忘了身处何地。
一瞬间,闻斐的脸烧了起来,大将军的威严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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