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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武林大会(一)

    廿廿与尹天旷久久不能打探出玄心梅的下落,眼看武林大会期限将近,便准备动身去山东参加武林大会。这武林大会却不同于汉王府召开的武林大会,而是武林人士自发举办的,五年一次,旨在遴选一位德高望重又武艺高强之人担任武林盟主。尹天旷之前偏隅西域,从未参加过。这一年却是头一次参加。

    尹天旷正在客栈与廿廿商量时,忽地只见星远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叫道:“公子,有了,有下落了!”

    廿廿一惊站起。只见星远拉了客栈老板一同进来。那老板的神色间挂着几分慌张,几分委屈和几分惊惧。

    只听星远道:“咱们日日都去外面打听,却什么都打听不到。那一日我们在问这老家伙心梅师姑的下落时,我见他神色间有几分不自然,这几日我便用了点法子启发了他一下,他确实还是知道一些的。”

    尹天旷微微一笑,知道星远口中的“启发”一定让这店老板受了不少苦头。

    “老板,请坐下说。”尹天旷客气地给店老板让座。那店老板不敢坐,转头看了看星远的脸色,这才靠着凳沿儿坐了。

    “众位大爷,非是小的不肯说,确然是……”他说着,哭丧着一张脸,语气中透着无奈与委屈,“是小的被吓怕了。”

    “无妨。”尹天旷温和地道,又伸手给店老板倒了一杯茶,“你尽管说就好,我们决然不会向其他人透露是从你这里得来的消息。”

    那店老板看了看尹天旷,那眼光中虽然流露着真诚,却也隐隐透着一股凛然不可抗的威严,倒是比星远的拳脚更加不容置疑。“唉!”他叹了口气道,“其实小的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小的说的这些事情与你们找的人有没有关系……”

    “但说无妨。”尹天旷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咄咄逼人,却让人不得反抗。

    那店老板道:“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大明的京都还在这南京城,听说汉王爷有一日突然处决了一男一女两个囚犯。汉王爷处置囚犯倒也是家常便饭,奇就奇在那天夜里,两个囚犯的尸首竟然都不翼而飞了。汉王爷大怒,沿街挨家挨户地搜查,一切可疑之人都抓到牢里严刑拷问,但却什么也没有问到,尸首也没有找到。那汉王盛怒之下又命人烧了这一整条街。小人这店,就是被烧了之后,重新盖起来的。”那店家苦涩地说,“汉王还下令,南京所有的店铺的名字中都不能有‘心’字和‘梅’字,小的这店本来是叫做同心客栈,后来才改的叫双福居。”他顿了顿,又道,“小的也只是知道这些,你们找的人,小的不认识,只是汉王下令不让店铺中有‘心’和‘梅’二字,所以想着是否会跟你们找的那位心梅有关。”

    尹天旷微微皱着眉头沉吟道:“恐怕这汉王正是看了你之前客栈中的‘同心’二字,才下令烧街的。”直说得那店老板心中一凛,脊梁骨上丝丝冒着凉气。

    尹天旷说着,却不去看店老板,而转头看向廿廿。只见廿廿一直愣愣地,一双大眼睛中空落落的,不知在看些什么。忽地,她转头对尹天旷道:“爹爹和娘亲没有死对不对?一定是有好心人救了他们对不对?”脸色惨白,语气中带着哭腔。

    尹天旷冲着星远摆了摆手,星远点点头,把店老板带了出去。

    尹天旷握了廿廿的手道:“既然那汉王什么都没找到,一定是有高人将他们救下了。”

    廿廿点点头,抹了抹自眼眶中滚落的泪水,有些抽噎地说道:“天哥,天哥,廿廿不找娘亲了,不找了。娘亲和爹爹一直不肯露面,定然是为了躲开汉王的追捕,廿廿若将他们找出来,便是害了他们。他们现在定然在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像廿廿和天哥一样。廿廿不去打扰他们。”

    尹天旷只觉得手掌中廿廿冰凉的小手微微颤抖着,他心疼地揽过廿廿抱在怀里,柔声说道:“好,我们不找了。我们这就回忆梅山庄,然后成亲,好不好?”

    廿廿不说话,只是躲在尹天旷的怀中呜咽,使劲点了点头。

    廿廿没有找到母亲,虽然嘴上说不再找了,但心中不免失落。尹天旷为了哄廿廿开心,回程之时,特别带廿廿走了一段水路。

    这天正下着些朦朦微雨,两人乘着一叶轻舟,顺流而去。当真是烟雨入江南,山水如墨染,宛若丹青未干,行舟临秀川。

    廿廿哪里见过这等江南秀色,坐在船头一言不发,沉浸在美景之中。尹天旷坐在她身边,轻轻揽住廿廿的肩膀,廿廿顺势将头轻轻靠在尹天旷的肩上,一头乌黑的秀发随风微微荡漾。

    尹天旷抽出腰间的笛子,抬手放在嘴边,只听一阵袅袅的轻音悠然而出。仿佛山间俊秀的竹林,又似湖面上朦朦的轻烟,如诗如画,引人遐迩。

    两人虽然都不说话,但此时心中都有一个念头:若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但再美好的时光,也终是有结束的时候。武林大会在即,忆梅山庄一行人也不得不匆匆赶路。

    与汉王府举办的武林大会相比,这武林人士自发举办的武林大会便显得简陋许多。深山之地,旷野之中,倒是透着武林中人该有的意趣与洒脱。

    这比武的地方在一片山谷之中,四面环山,中间好大一片空地,不远处,都是密密的山林,如今绿得正盛。

    此时,天色还未明,朦朦的夜色似轻雾一般徜徉。微明的夜色中,武林中人影影绰绰的按着帮派分散在周围各处,或站或坐。有些相熟的人相互聊上几句,却也都不高声。清晨的露水混着尘土的味道在山谷中发酵,无数鸟儿啁啾,似在为这盛会伴奏。

    尹天旷带着廿廿找了一个离人群较远的僻静之处,自己随意地在草地上席地坐了下来,给廿廿则放了一个草编的坐垫。怕早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衣服着了风寒。星远、素弦和碧箫跟在两边,星远远远地望着莅临的各位武林人士,叽叽喳喳地说着些江湖中流传的武林轶事,两人谈笑间,却也是不敢高声,似是怕亵渎了这静谧的夜色。

    不久,太阳终于探出了头,将万道霞光刺入夜的心脏,蓦地,湿冷的寒夜褪去,明晃晃的清晨伴着东方天际火红的云朵倏忽而至。人们说话的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

    “今年这武林大会倒是别具一格。”只听不远处一个老者捻须说道。那老者大概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花白,身材微胖,一双眯眯眼,脸上挂着和善。

    “老伯,有什么不同呢?”廿廿感兴趣地问道。她是头一次参加这种武林大会,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又见这老者面善,于是饶有兴趣地打听。

    “今年这武林大会开在这山谷中,比武场却是不同寻常,你看!”他说着,指了指前面。只见中间那片空地中,九根三丈多高的大木头柱子支起了好大一张网。廿廿皱着眉头盯着那张网看了一会儿,忽地对尹天旷道:“天哥,这张网是不是和平日里你跟老庄主下围棋的棋盘有些相似?”

    尹天旷微微一笑,尚未回答,只听旁边那老者捻须说道:“这小姑娘倒是聪明,这张网正是十九横十九纵,照着围棋的棋盘做的。暗合围棋的攻伐防守之道。”

    “嗬,竟然用棋盘做比武场,也不知道是谁的想法这样清奇,也多亏他想的出来。”星远凑热闹道:“那若是比武比不过,比下棋成不?”他说着,一脸戏谑的笑。

    “若是比下棋,咱们公子也不会输给了谁。”素弦一脸小傲娇。

    旁边的老者听了,向尹天旷拱拱手道:“请问这位公子是?”

    尹天旷摇了摇折扇笑道:“在下只是平常人家的子弟,好武而已,今日就是过来凑个热闹。”顿了顿又道,“不过倒是久闻黄总镖头的大名。黄总镖头的和兴镖局在江浙一带开了好多分号,生意当真是越做越红火啊!”

    “哈哈,这位公子眼光倒是真毒。”那老者道,“如今我这镖局早已交给孩子们打理了。我已然久不问世事。”

    “人家都只道开镖局尚武立威才是第一,所以别家的镖局名字都起的振远、威远之类的,却哪晓得这镖局的生意最是应该和气生财的,不然这一路那许多山头,有多少镖师都不够打的。就像黄总镖头这和兴镖局一样,和气生财自然生意兴隆。”尹天旷笑着说道。

    这一番推演甚得那黄总镖头之心,胖胖的脸上不由笑出褶来,像刚出锅的包子,“当真是后生可畏啊,这位公子必将有大作为。”

    几人闲聊着,那边比武场上却久久不见有人上场比武,原来是这棋盘一样的比武场众人都未曾见过,都怕第一个上场会吃亏。众多武林人士都只是相互对望、闲聊,却都踟蹰不前,只希望别人能上场一试。

    正尴尬间,只见一个灰影倏地“飞”到了比武场上。众人定睛瞧去,只见那人身材瘦小,面容清癯,身上罩了一件肥大的灰色道袍,手中拿着一柄拂尘,却是武当派的掌门人出尘子。

    “今日,贫道就当一回这出头的椽子了。”那出尘子声音不大,众人却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着,眼光向下方的众多武林人士挨个扫过去,双目中闪着不怒自威的光芒。众人不由都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那出尘子本来就武功高强,没有人敢贸然出手,更何况又是在这十分考验轻功与随机应变能力的“棋盘”之上。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人上场应战。

    那出尘子从嘴角边挤出一个轻蔑的笑:“这场比试竟是没人敢应战?倒是被我这个看破红尘的出家人夺了魁首吗?”

    出尘子话音未落,忽地听一个女人声音高声道:“同是出家人,今日贫道便陪出尘子过两招。”

    众人朝那说话的声音望去,那人却早已“飞”到比武场上。众人定睛瞧去,只见是一个中年道姑。那道姑一身白衣,头上扎着髻子,皮肤白皙,面色清秀,长相倒是个标准的美人儿。只是那道姑眼中神色间寂然冷淡,让人不由望而却步。

    “原来是峨眉派的掌门人了然师太,当真不愧为女中豪杰啊!”出尘子说道。

    “师兄谬赞。”了然师太道,“你我同为修道之人,心无外物,对这武林盟主未曾挂心,今日只不过给各位武林豪杰打个头阵而已。”

    出尘子点头微笑:“如此,就请师太出招吧。”他说着,将手中拂尘一拂,静待了然出招。那了然却也不客气,从腰间拔出佩剑直向出尘子刺将过来。那出尘子将身子一侧,躲了过去,了然紧跟着攻他下盘,出尘子一个翻身又已躲过,双脚稳稳地站在“棋盘”上的两个交叉点上。

    了然师太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刻都不容出尘子喘息,又将长剑去横扫。那出尘子向后退了两步,了然又向前逼去,出尘子又自后退,如此几次,那出尘子已然退到了“棋盘”边沿,再退无可退。了然师太看到时机,提剑又攻,仰头观武的众人都“嘘”了一声,不由为出尘子捏了一把汗。眼见那利剑马上就挨到了出尘子肥大的道袍,倏忽间却只见那出尘子蓦地向后一仰,却似个蝙蝠般倒挂在了“棋盘”上,众人不由都“噫”了一声。那出尘子身子顺势向前一倾,整个身子似是“贴”在了那张大网上,紧接着手中拂尘一扬,自那张“棋盘”的空洞中穿过,紧紧拴住了了然的一只脚。了然想将右脚抽回,却是纹丝不动,用手中长剑去斩那拂尘,却无奈那拂尘的质地极为坚韧,丝毫不为所伤。

    就在了然尴尬的这一会儿功夫,出尘子将手中拂尘向上一扔,一个翻身又翻回了“棋盘”上面,一伸手,依然握住了拂尘的木柄。而这一切只发生在刹那,不少人都并未看清,却都跟着叫了一声“好”。

    了然师太沉着一张脸,忽地身子向后一仰,将右腿向上一扬,那拂尘自然松开了,紧接着这条腿又顺势向着出尘子踢了出去,出尘子又扬起拂尘去卷,那了然吃过亏,忙又将腿收了回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堪堪战了二十几个回合,还未分出胜负。在场不少人都在心中暗叹:“幸好如今在台上的不是我。”

    忽地,不知如何,那拂尘猛然间卷了了然师太手中长剑飞了出去,只见一道银光在阳光下一闪,铛啷啷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