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横在人们面前,不论阶层不论年代始终都在面对着一个共同的问题,是谁在哪里做什么,亘古不变。人能够认知这个世界,便须得先要明确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要去往何方,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这才能够保证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是以,阿九曾经努力地想要割舍下那些不好的过往,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未能真正意义上的成功。
毕竟支撑着如今的阿九还是阿九的根本,本就是那些她费尽心思想要舍去的过往。便不说人无法舍弃自己,即便是真的可以做到,彻底变成另一个心里最希望成为的模样,也只是遵循了还处于过去的那个自己的所思所想。佛说,一切皆有法,那么即便真的可以重获新生,那与曾经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过去即为今天的法度,又怎么能够做到完全割裂呢?
不论是什么阶层,除非是真的投契,不然女子之间,气场总是微妙的。是以,尽管阿九从未真的深入到贵女们的圈层中去,尤其宁漾说的那些也是阿九发自内心的艳羡,但是阿九还是明白,女子之间很难真的和乐融融,尤其又是同龄的女子。当然,阿九也认为宁漾就是夸大,毕竟她说的乃是金陵的贵女聚首,留在金陵的世家多是老牌士族,情况又同帝京不同。
不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周三姑娘的用心的。跨过了沙溪渡的正门,阿九还是对着已经整肃了神色,瞬间变成了生人勿近的周芾低声说道:全场都是贵女,若是我一个人,当真是要腿软的。
周芾微微颔首,这一回倒并不反感阿九的致谢,只是深深地看了阿九一眼,随即柔声说道:其实深入其中,你会发现也不过如此,甚至后悔与这些人牵扯太多。更何况,你说我用心,但是我又何尝不是需要你的。陆姑娘切忌妄自菲薄,因为方才远远地看见你身影的那一刻,我是发自内心的欢欣的。毕竟陆姑娘兴许也有耳闻的,我在这群所谓的贵女们中间,其实是异类的。世家重血脉,但是更看重的也是人脉。我自小在边缘小城长大,又得了她们的梦中佳婿,实在是融不进去的。
怎么这样久的?
并非周芾第一次对阿九说这样大段的话,但是这一次,阿九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到底阿九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正的高岭之花周家三姑娘能与自己在如此场合这般剖白她自己。但是阿九还未来得及从震惊之中回神,宁漾惊喜而担忧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循声望去,入目的便是宁漾惊喜疑惑双双交替的双眸。
是以,平日里阿九或是软糯可爱彩衣娱亲的孝顺孙女儿,或是天真开朗活泼热情的邻家姑娘,甚至于有些时候还有冷艳疏离骄矜自持的陆大姑娘。但是骨子里,或者说是灵魂深处,阿九从来都未能与过去那个孤苦无依的孤女,划清界限。那个脏兮兮乱糟糟的在寒风之中踽踽独行的孤女,多年来始终如影随形。
不论如今的阿九如何乐观积极,如何高贵端庄,有些糅进了骨血之中特征却是从未与现实割舍。不过是阿九改变之心热烈,有些明显的特点被一点一点隐藏,只等着在某个特定的时刻重新出场。
所以即便蹊跷,即便防备,但是随着小昭昨日神秘一笑之后的姑娘想知道自有渠道之后,阿九到底还是未能将心底升腾而起的**压下。尽管知晓等在前头的未知,或许有着各种陷阱,但是哪怕是要跳坑,阿九也还是停下了脚步等阮桐为自己揭晓谜底。只是阮桐到底还是分身乏术了,若只是与贵女们之间的寒暄应酬,主动权倒也在她身上。偏偏昨日永泰公主的满月,连帝后也都相继现身。
阿九并不知晓自己提了那么一句之后,才是引起今日祖母旧疾发作的根源,只是看着祖母格外关注三叔的事情,阿九再如何迟钝,也终究是回过了神。想必是祖母这边也许久没有收到三叔的信了,身为母亲却不知儿子如今身在何方,过得好不好,骤然被提及,也的确难掩激动之情。是以,阿九只觉自己总算是找到了今日状况之根本,原来是久久未能有消息的幼子终于有了消息,激动惊讶之下,身体便承受不住了。
或者,更加深入地来说,自己方才那随口的一问,原本是想要借着三叔之名劝阻三哥哥的一问,给一个母亲带去了无尽的希望。
想到此处,阿九忽的便有些不敢回答祖母的问题了。毕竟,如若当真是长久没有三叔的消息的话,那么自己这里算得是希望再次燃起的地方了罢!但是,偏偏自己也完全没有头绪,如此一来,是要叫祖母再失望一回吗?只是,既然是与三叔相关的话,为何祖母方才的反应会是那般激动?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这里可能会有三叔的行踪,就叫祖母心悸的旧疾都复发了吗?
放心,你三叔如今在西域某个小国之中,陆老夫人当然看出了阿九的迟疑,知晓她这是将自己方才的话与此前的所有反应联想到了一处,是以,自己这一问的确是叫阿九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怎样回答都是个错。是以,陆老夫人率先打破了阿九的犹疑,笑着将一切都明朗化:我只是好奇,阿九怎么会在说完你三哥哥四哥哥过后,突然又提及了三叔,倒像是有什么关联似的。
随着陆老夫人的解释,阿九心头的巨大阴影也随之一点点消散,原来祖母知道三叔的行踪啊!只是这一头才放了心,另一边阿九又心生了新的疑惑,既然是知晓行踪的,那么又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呢?着实是叫人费解,难以想通。当然心底虽然还存了无数疑问,但是解决了最大的这一个过后,阿九的心情无疑是轻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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