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之行,倒是出于军方的召唤。那一套通讯设备非常高端,顾诏需要就获得的途径向高层进行说明,还要经过一系列的审查。这也是某个时间段留下来的习惯,毕竟这种东西涉及的太过于高端,其中会涉及到很多政治问题。
顾诏知道,所谓的审查也只是走个过场。顾诏本身根红苗正,家里数代都是贫农,当年爷爷还在大战役上推过独轮车,是拥兵模范。军方也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恐怕这次的审查还不如说是鼓励,鼓励顾诏再接再厉,多弄几套类似的东西回来。
想着军方可能采取的态度,顾诏就有些苦笑,并没有直接去天都,而是转道去了兰东。顾浩然要去南方,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所以中途插队在省党校培训,履新估计要过年之后。这两年付桂萍可是唠叨不断,丈夫升官太快,工作地点工作太频繁,她还没有住习惯,就又要搬家。
顾诏回家看了母亲,国际惯例又被付桂萍唠叨了半天,主要内容还是以顾诏婚事为主。靳秋曾经隐约给顾浩然带了个话,但顾浩然觉得,顾诏有自己的想法,这几年顾诏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若是在婚事上他给做了主,没准会影响到顾诏自己的安排,所以没有应承下来,也没有告诉付桂萍。故此,付桂萍自然是满心的着急,顾诏可是下了保证的,过年的时候要带女朋友回来,现在眼瞅着就要到了腊月头,顾诏却一点动静没有,怎么能让着急抱孙子的付桂萍放下心来?
就算是考虑到组织问题,为了计生政策晚婚晚育,最起码也要让我看到个姑娘吧,现在没声没息算是怎么个情况?
顾诏在母亲的狂轰滥炸中一直保持着微笑,在家里吃了中午饭,开车前往金川,接了顾浩然之后,两人一同前去平国新家里。
父子俩发迹,平国新当真算是贵人,如今两人算是平步青云,履新都将调往别处,这时候必须要跟老领导见见面,听老领导讲解形势,聆听一番教诲,也是官场常态。若两人不来,难免就有些天性薄凉的非议,很不妥。
平国新已经得了消息,下班之后推掉了应酬,直接回家等顾家父子。平国新能够坐上现在的位置,顾家父子也是出力良多,被平国新看做心腹中的心腹。此番父子联袂而来,平国新也想打好与两人的感情基础,这在官场上也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平国新的女儿平鸿雁已经毕业,这些天一直呆在家里。按说平鸿雁大学毕业,属于被分配行列,但因为被分到了贫困地方,所以一直赖着不想去,想要平国新走走关系,把她留在金川,但平国新却老着脸不肯走这一步,让平鸿雁服从组织分配,越是到了他这样的位置,越是不能给人留下弄权的把柄。
老一代党人的觉悟很高,不像后世那般。后世的官场有句很知名的**言论,让人不寒而栗:进去我一个,幸福三代人。
“你看看人家顾诏,跟你同岁的,主动要求前往西陲贫困山区工作。人家一个高中生,在工作的同时还读取了电大的本科学历,你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思想境界怎么还没有顾诏高,你们学校里到底学得是什么东西,吃喝玩乐吗?”平国新沉着脸教育着闺女。
平鸿雁撇撇嘴,说道:“他那是被发配了。爸,这个顾诏我听天都的同学说过,好像在维港得罪了人,人家要整治他。”
什么样的身份,就有什么样的圈子。就像修皮鞋的永远跟开宝马的走不到一起,作为中层干部子女,在天都的朋友圈子中也多以官员子女为主。
平国新皱皱眉,呵斥道:“胡说!鸿雁啊,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懂不懂?要不这样,我跟天都组织部那边的熟人说说,给你换个地方,跟顾诏一起去西陲,让他教教你。”
“不要!”平鸿雁连忙站起身:“我去做饭,反正您要是不帮忙让我留在金川,我就不服从分配,自己下海做生意去!哼,以为我喜欢这个工作嘛,一群人呆在屋子里勾心斗角的,真没意思。”
说着,平鸿雁一溜烟进了厨房,顾家父子来到的时候,平国新亲自给他们开的门。
三人客套一番,自有平鸿雁出来帮三人倒上茶水。
顾浩然看到平鸿雁,便笑着说道:“平市长,这位就是令爱吧,该毕业了吧?”
平国新看看平鸿雁,摇头笑道:“是啊,毕业了,也心烦了。正好今天顾诏过来,你帮我教育教育她,说说去贫困地区工作的重要性。如果我们国家的人都对那里百般挑选,咱们还怎么走向四个现代化,该怎么一起致富?”
还没说两句话,顾诏没想到枪口就冲着他来了。他看了看平鸿雁,倒是个美人胚子,因为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洗脸,白皙的面孔上还带几分大学生才有的稚气和无邪,举手投足还有点小小的文艺范,看上去是个比较知性的女孩子。平国新让他教育,这是给他出了个难题,无论什么话他可都没办法说出口。
这没有什么说得好说不好的,只要张嘴,肯定会得罪人。
平鸿雁早就听说过顾诏的名字,心里面对顾诏有些评价,无非是年少轻狂做事不留底之类负面的评价。如今平国新当面把话说出来了,她也干脆,把茶壶放好,在旁边的沙发坐了,略略有些桃花痕迹的大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顾诏,还真摆出听顾诏说教的架势。
但这架势可不是那么老实,顾诏看她微微收缩的下巴,恐怕自己一张嘴,平鸿雁就要出声反驳。
“学以致用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出了学校就送回给老师,这才是得不偿失。”顾诏说了句万金油的话。
平鸿雁的脸上马上飘起了笑容,冲平国新扬扬下巴,说道:“爸,听到您的得意干将说得话了吧,要学以致用,我一个学商贸的,你让我去贫困地区,那里能有什么可操作性的大商业?”说完,她用眼角斜了斜顾诏,发现这个长得有点清秀的年轻官员也并不是那么可恶,最起码不像一些朋友说的,是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这一眼中颇带着点幽怨的味道,让顾诏胆寒心惊,暗自琢磨他跟平鸿雁素未交集,这姑娘怎么带着这么大的怨气?他倒是不知道,这两年他的所作所为让平国新很是看重,先别说河沟镇的改革措施,也不说维港股市的大手笔,单从通过电影手段起到舆论宣传的作用,就让平国新暗暗心惊于顾诏的气度。三大战役在电影院中连番上映,先不提组织组团的情况,单是在如今改革开放大基调的前提下拿出这么大的手笔来忆苦思甜,说明顾诏在本质把握上非常有想法,也非常贴合上层的基本政策。这就非常难得了,有些官员,眼睛里整天看着投资,看着钱,却忘记权钱是为社会服务的,忘记身为官员最基本的素质修养。
不简单啊!平国新越看顾诏越是喜欢,平日里或者电话中没少跟平鸿雁说起顾诏的事。平鸿雁自小在官场家庭长大,被父母宠爱,何曾见过平国新如此夸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年纪轻轻,跟她岁数差不多,凭啥她作为改革开放时期的精英大学生就比不上这个草根官员?
再加上学校里听到的不好传言,平鸿雁就对顾诏产生了厌恶的感觉,这也是年轻人的通病,看不得父母说别的孩子好,尤其是像平鸿雁这样心高气傲,自觉学历见识乃至家庭都高高在上的女孩子。
但是,听了顾诏这句话之后,平鸿雁对顾诏的看法稍稍有了那么一点点改变,当然也是一点点的很有限度。
平国新瞪了平鸿雁一眼,没有再去说什么,顾诏刚才那句话就是万金油,无论从什么方面说,都没有错处。可他还是没有放弃,笑呵呵的扔给顾家父子香烟,自己也点上一根,对顾浩然问道:“这次是去南方?”
这就开始进入了正题,顾浩然自然是对平国新详细说了组织上的安排,以及自己到达汕水之后准备进行的某些措施向老领导做着汇报。平国新也是挂着经济能手的名号,为顾浩然说点想法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顾诏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认真听着平国新对汕水一些情况的分析。平国新到底眼光老辣,浸yin官场二三十年,向顾浩然着重说了几点需要留意的问题,在后世证实,确实多多少少出现些情况。
他在这里听着仔细,认真学习着,平鸿雁坐在他对面却有些气闷。她对官场上的这些道道并不是那么清楚,但至少也接触了不少,那种沉闷的方式让她这个飞扬洒脱的大学生实在听不下去。
也当真奇怪了,顾诏也是年轻人,怎么就能静下性子坐在那里?心里想着,平鸿雁用手悄悄挡住脸颊,躲开平国新的视线,对着顾诏摆了个很俏皮的鬼脸。
顾诏看得仔细,顿时就愣了愣,呆呆傻傻的眼睛中充满了空白。
也不是那么精明嘛。平鸿雁心里又做了判断,冲顾诏吐吐粉红色的小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