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家三少果然不是摆设,也不知道他在四楼是怎么平息的,过了十多分钟,简随农便带着靳子谦回到了一楼。
靳子谦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简单的装饰,既不是中山装的厚重,也不是缎子衣服喇叭裤,而是很符合后世“简约而不简单”的风尚。顾诏眼神很好,隐约能够看出这身衣服好像是出自楚翠翠的妖娆佳人时装店,心里就有些明白,靳子谦的功课做得挺地道。
究竟顾诏和楚翠翠之间有什么关系,或许内部有些流传。但这绝对不能拿出来当成攻击顾诏的借口,这点在高层境界上是可以达到共识的。翻翻各种报道,只有当某个官员大面上出事了,才会在后期的调查中把这个男女关系拍出来。这也形成一种讽刺,好像男女问题很严重,而男女问题又不是最先暴露的。
两人进屋之后,简随农便笑着说道:“行啦,我这个介绍人可是完成任务了,你们聊,我上去喝杯酒。”说着,便离开这间屋子,随手把门关上,又在外面挂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
靳子谦的笑容很温和,大家里出来的,也是良莠不齐,譬如翟玉航就跟靳子谦差着档次。
“河沟镇顾书记,你好。自从来到兰东,河沟镇这个地名我是经常在别人那里听到,顾书记年少有为,子谦深感不如。”靳子谦直接把顾诏的功绩说了出来,然后向着顾诏伸出了右手。
按照一般的规矩,靳子谦属于省委**党,像顾诏这种小人物,无论有多大的背景,靳子谦都可以带着几分傲气。但顾诏从他的笑容上看不到丝毫居高临下的神色,就连伸手的架势也是前臂平伸,而不像高官一般只是随意的斜垂,这让顾诏的感官非常舒服。
“靳科长,要说年少有为,我可是当真惭愧啊,若不是省委地区的关怀,河沟镇的发展绝对不会一马平川。”对于高层子弟,大部分都会在机关上挂个某某副科长的虚衔,顾诏这么称呼,也是非常合理的。他口中说着谦虚,也是独独伸出右手,和靳子谦紧紧相握。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这种笑声中多少带着欢快。虽然他们心中各自有着自己的打算和计较,但是官场上能碰到这样让自己欣赏的人,也是很不容易的。
气氛融洽起来,两人便坐在沙发上,点起烟来说一些云山雾罩山山水水的话题。靳子谦感叹兰东的建设非常迅速,基层的风貌一天变一个样子,顾诏则表示深感地方和省会的差距,就算追赶十年也达不到省会现在的水平云云。
两人的话题一开始是在风土人情上互相试探,在他们心中关心的敏感问题上一触即走,随后观察对方的反应。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不管靳子谦心里多么想把顾诏拉进靳书记的阵营,也不管顾诏多么想在省委铺出一道关系网,两人都不会说得太多。
交浅言深,很有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界,有些相处了数十年的老关系,都会各自保留着杀手锏,更何况顾诏和靳子谦之间是第一次见面?他们不停的试探着,从风土人情到兰东省某个地区的精神风貌,努力找到两人话题的平衡点。
只要有了这个平衡点,两人才能逐渐在彼此的心里开始渗入,才能逐渐的走得亲近。当然,这种情况今天是不可能出现的。纵然有着柳妍这个中间关系,但两人好像事先说好一般默契,没有提到她。
毕竟是两个年轻男子,提到年轻女子总要小心一些。
“顾书记,听说河沟镇那边先于西清地区在香港那边找到了投资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诀窍啊?要知道,香港那边对咱们好像有点小误会,对来内陆投资一直怀着恐惧的心理。”
顾诏微笑着说道:“只是机缘巧合罢了,也是在南方那边的朋友帮忙牵的线。”
靳子谦笑道:“南方那边的发展,让我们看得很是眼红,若不是身上有个官位,暂时交接不好工作,恐怕我都想到南方那边做生意去了。”
这句话点到点子上了,靳子谦做出了第一次稍稍深入的试探。他现在挂的是虚职,大家都是明白人,怎么会不知道就算有这个职务,也是摆设,靳子谦既然没有摆出官架子,那他就已经在商途上行走了。
顾诏点点头,同意他的话,说道:“是啊,南方有着很先天的优势,国家的政策和资源倾斜,又与香港隔江相望,我们北方内陆,是比不上人家的。”
靳子谦哈哈笑道:“都简三少说过,顾书记可不是那种甘为人下的作风啊。看看河沟镇,当初人们恨不得躲得那地方远远的,现在呢,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你们镇上的位置眼红呢。”
这句话很有捧顾诏的意思,虽然河沟镇最近发展很好,但还没有上升到人人相争的地步。顾诏笑道:“靳科长可不要夸奖我了,我会骄傲的。”
靳子谦年龄不大,大概不到三十岁,顾诏的话中带上稍稍的谦逊,“自我骄傲”的批评,要么是对待直属上级,要么就是在同龄人中以小兄弟的口吻说出。靳子谦捧顾诏一下,顾诏稍稍摆出下属的味道,两人的初次深入试探,以没有触到对方底限结束,也是开启了继续深谈的契机。
“骄傲不骄傲,顾书记自己能够把持,可不是我随便一两句话就能更改作风的。”靳子谦笑了起来:“不过说实话,我还是挺佩服香港那边的。你别说我羡慕资本社会,人家到底还是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学习。”
现在还处于风向不明的时代,改革开放到底会发生什么社会问题,谁也不知道,否则前段时间老简家的严打也不会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靳子谦的这句话,带出了对资本社会的某些看法,让顾诏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好像是有点过了,今天实在不应该谈论这个问题。两个人初次见面,这种话题还是敏感了一些。
但是,看靳子谦的说话作为,并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物,为何会出现这么大的错误?顾诏眉头蹙了蹙,随即舒展开来,心下怀疑靳子谦想要知道的,恐怕不是香港,而是兰东的形势。他以香港为说话起点,其实是在考究顾诏对兰东的看法吧。顾诏想到这里,有点哭笑不得,自己仅仅是个小小的镇党委书记,关于省一级的格局,实在太大了啊。
再想一想,顾诏便有些恍然大悟。靳子谦的意思,恐怕也代表着靳书记某些焦躁的情绪,如何快速在兰东建立起关系网,恐怕是靳秋最想解决的问题。这么大的命题,靳秋不会自己来说,顾诏也不会太入靳书记的法眼,但是靳子谦却是不同的,**子弟有时候做事,可是不分地位高低的,只要有用他们都可以送出笑脸。
所以说,有时候**子弟之间的交往,也代表其家中的态度。顾诏凝神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是啊,听说香港经济之所以能够发展得那么快,地理条件抛开不说,他们之间好像有个什么商业联盟的制度存在。”
第二次试探,靳子谦用不合常理的口吻在顾诏的口里套出点东西,这次试探依然是皆大欢喜,并且隐约找到了两人的平衡点。故此,靳子谦饶有兴趣的问道:“哦?商业联盟,这说法倒是很新鲜,难道是有钱大家赚,共同分享利益吗?”
进一步的询问,代表了这个平衡点彼此都有利。顾诏摇摇头解释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在香港,有很多高级的私人会所,私人俱乐部,好像里面的会员属于积分制,在每次的聚会中,互通消息,达到资源共享的目的。”
“资源共享?”靳子谦眼睛一亮,轻声重复道。
这就跟顾诏在海都那边办的晚报目的相似,用一种东西来汇聚众商人的目光,然后以晚报的名义组成一个包围晚报的小圈子。在这个小圈子里面,大家都是持通行证进入的,然后在以晚报举行的聚会上,大家随意走动,凭各自掌握的渠道去认识朋友。或许有个建筑商手中有条关于印刷业的信息,那么他可以通过晚报宴会这个平台,为这个信息找到感兴趣的商人,既送出了信息,又交到了人脉,还能从中获得某些好处。随着这种宴会的不断举办,大家的信息面越来越广,人脉也越来越多,所以等到宴会出名,那就会有更多的人挤破脑袋想要往里面钻。
所以,到了后来,顾诏把晚报让给了孟家,也获得了老孟家的友谊,为游**在海都站稳脚跟,获得官方庇护走下了最重要的一步。
在海都站稳,并且有了官方身份,游**下一步再做什么举动,出面干涉的人将会很少很少。
顾诏很模糊的将这种模式向靳子谦解释了一下,以靳子谦所表现的能力,应该很容易理解。当然,靳子谦也不会在顾诏的面前表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仅仅点头道:“资本社会的东西,有些真的是奇思妙想啊,也不知道是否适合内陆。”
这种评价,顾诏是不会说的。在天都以及南方各省,已经隐约有了这种会所出现,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到达那么高深的地步,仅仅停留在吃喝玩乐的层面上。
毕竟内陆穷惯了,有了好地方,自然是以花钱显威风为主。
靳子谦做了这个评论之后,两人便不再试探,也不深说,开始就酒类开始了交流,转眼间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