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陆佳豪,却与上一次不同。
上次在香港,顾诏顶多算是个陪客,上面有孟大小姐简三少在那里顶着,陆佳豪是意气风发,优越感十足。而这一次,顾诏却是春风得意,官衣加身,陆佳豪则少一份锐气,多了几丝颓废。
由不得陆佳豪不颓废,在家里他的地位是越来越不重要了。前些日子香港股市大跌,家族企业受到了一些波折,但在美国那边的生意却是趁机做了起来。若是他一开始听从顾诏的建议,直接做空,或许能够让家里掌权者双目一亮,可偏偏在香港精英最引以为豪的地方被个大陆仔给压住了,这种事情瞒不住,直接传到了家族耳朵里,这才导致他在家里的话语权越发减少。
陆佳豪不是笨蛋,只是被香港那种优越的气氛给带坏了,如今骑虎难下,心思便活泛起来,念叨着“解铃还许系铃人”的古老谚语,咬咬牙直接来了内陆,准备跟顾诏合作一番。
陆家在内陆也有生意,对内陆的官场规则也是颇有研究,当他听说顾诏被委任成贫困乡镇的书记之后,他就隐隐感觉,机会来了。
要说顾诏赚钱的手段,陆佳豪绝对是佩服的,若是给顾诏一点点本钱在股市上折腾一番,没准就成了响当当的股神。可是,顾诏是官员,内陆方面对于官员经商还是有一定管制的,纵然顾诏有千计万策,终究在生意上要找个代理人。他陆佳豪是港商,手上还有那么几个钱,跟顾诏熟悉又不是太跋扈,可不正是顾诏要寻找的合伙人?
因为股市上被顾诏狠狠打击了一番,陆佳豪便对顾诏起了佩服的心思,这一趟来兰东,尽管心里有些把握,但还是有些惴惴,见到顾诏之后也是稍稍有些拘谨。
顾诏却非常平和的跟陆佳豪叙了一会儿旧,当然没有揭陆佳豪的伤疤,仅仅是感叹香港的繁华和内陆的困境,同时表示对未来发展的美好展望,完全是官面上的文章。陆佳豪听话听音,便明白顾诏这是准备吸纳他进入河沟镇了。
这只是初步的肯定,到底做什么事情才能让陆佳豪死鱼翻身,才是陆佳豪最为关心的问题。
晚宴是顾诏请的,这一点上陆佳豪没有坚持。非常朴素的菜肴,非常大众的白酒,两人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饭才来的。
“顾书记,我敬您一杯。”陆佳豪很热情的笑道。他旁边站着那位妖娆的女秘书负责满酒,可见陆佳豪对此次兰东之行,此次宴请顾诏多么的重视。
到了顾诏的地盘上,顾诏自然不会拿小,笑呵呵的说道:“可不能说敬不敬的,咱们随意吧。”说着,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陆佳豪一愣,脸色就稍稍有点不好,讪笑着把酒干了。
顾诏放下酒杯,看了看陆佳豪有些尴尬的表情,便扯动下嘴角,直接进入了正题:“这一次陆总过来,是游山玩水还是考察市场呢?”
陆佳豪倒是没想到顾诏竟然直接进入了正题,刚才顾诏稍稍给了他点小手段,让他有些诚惶诚恐。若是在官场上,顾诏犯不着如此,但是面对香港商人,却是不得不为之。无论陆佳豪多么窘迫,其实在内心里还是带着港商那种优越感的,否则的话,他也不应该在金川市停下来,而是该直奔河沟镇,最不济也要直下梅县。说到底,陆佳豪也是明白人,知道顾诏需要个港商的“面子”。
稍稍敲打下陆佳豪,那是顾诏在告诉他,若当真想要从他顾诏手里拿出点什么东西去,就别把自己当成财神爷。顾诏需要政绩,陆佳豪需要赚钱,这一点上两人是可以找到交集的,但是顾诏却不允许在自己任上第一家“外商”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陆佳豪心思一动,便有了计较,眉头稍稍皱起,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我们这些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若不是考察市场,这飞机票可掏得有点冤枉了。”
仅仅一句话,就把他自己定位在为钱而来的俗气位置上,也恰恰向顾诏做了表态,很是巧妙。顾诏闻言,饶有兴趣的问道:“不知道陆总有什么好的项目?”
陆佳豪顿时苦了脸,他可是顾诏给叫过来的,通过游**牵线搭桥,正打算让顾诏出主意呢,可现在顾诏问起了他,他若是回答不出,那可就落了下乘。妖娆秘书倒是有眼色得很,看到陆佳豪苦脸,连忙端起一旁的酒杯,向顾诏敬酒。
顾诏笑呵呵的喝了,但是目光却没有在那女秘书的身上停留,倒是让她颇有些郁闷。难不成内陆人的眼界都很高了,要不然自己浓妆艳抹,在香港街上也是回头率很高的人物,怎么这年轻的小伙子就不瞅自己一眼?
她在那里生闷气,陆佳豪却是想好了说法,沉吟了片刻说道:“顾书记,这一次我们准备考察的河沟镇,听说是有山有树的地方。我想,由我们陆氏实业做一些跟山水有关的工程,例如水泥厂之类的,或许很不错。”
顾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陆老板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可就要恭喜你了。游社长在河沟镇不远的光北县也有个水泥厂,你们可以做更进一步的交流。”
陆佳豪一愣,这个消息他却是没有打听过的。游**的产业,那不间接说明是顾诏的产业了,就算不是,那顾诏也少不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海都那边,他早就了解到凭孟如画等人的关系,给他条出路是不难的,但若是涉及到实际上来,却又有很多难题,毕竟孟如画等人不是真正官面上的人,他那生意做出来,也需要很多关系捋顺,折腾不起,反倒不如搭上顾诏这条线。仅仅是一愣之下,陆佳豪无奈的耸耸肩,说道:“那就有些难了,跟游社长唱对台戏,那会很伤感情的。”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顾诏拿捏着,陆佳豪也不好轻易试探,最终两人说定,等到了河沟镇实地考察之后再做打算。
顾诏在金川市又停留了一天。他是平国新的老部下,此刻过来自然要拜访平国新。官场上的关系,并不是一个电话两个电话能够解决的,还在于平时走动。如果不走动,又怎么能让领导记住你?这是官场常态,若是顾诏跑到金川市招商引资,连平国新的门都不进,那就未免太失礼了,纵然事情传到平国新耳朵里,平国新不以为意,但终究不好。
平国新兴致很高,要亲自掌厨给顾诏做饭。顾诏顿时吓了一跳,这可了不得了,连忙接过厨房,显露了下手艺,把平国新吃得赞叹不已。
饭后,顾诏又泡了茶,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平国新好像也听到了什么消息,嘱咐顾诏要小心为上,切莫操之过急。顾诏还年轻,在正科上混上几年,只要不出大事,过个三五年,自然能够顺理成章的提起来。再怎么说,平国新坐镇金川市,西清市又有岳海歌,顾浩然现在也是风生水起,被誉为“西清后备杰出干部”,顾诏的关系网已经铺开了,提升却不能太着急。
树大招风风必摧之,这一点用在官场上是非常恰当的,就算是皇亲国戚,到了基层也很有可能磨不开边,一个贴身肉搏那就必须刺刀见红。
顾诏对平国新的关心很是感动,向他叙述了河沟镇那边发生的事情。人家都说欺上瞒下,但是对于关系亲密的上下关系,可是必须要交底的,而且这事又不是什么坏事,平国新政法出身,属于铁面包公之类的性格,顾诏这么处理,反而是投了他的脾胃。
“对一些坏分子,要打击,不能手软。”平国新大气磅礴的挥了挥手,随即醒悟过来他已经不再是政法线的人物,这么说就有点乱定调子,便笑呵呵的说道:“会不会有难题啊?”
顾诏摇摇头,说道:“这方面倒是没什么,刘书记处理的很好。”
“刘书记处理得很好?你说话倒是大气啊,一个小镇书记,敢评价县政法委书记了?”平国新笑呵呵的说完,眉角闪过一丝忧虑,轻声说道:“刘革新这个人啊,格局不是很大,也就是走到县一级了。”
顾诏便笑,说道:“那平书记评价评价我吧。”
“你?你还用我评价吗?”平国新摇摇头,说道:“就是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风lang,还是不要经历得好。”
顾诏心下一凛,平国新这话很有目的性,风lang?如果连平国新都听到了这话,恐怕兰东的上层会有些动荡了。若真的有人开始在兰东布局,找顾诏的麻烦,确实能够戳中老简家的软肋。
而且,很有可能如柳妍所说,他已经上了某些黑名单。
“谢谢书记关心,我一定会注意的。”顾诏由衷的说道。
“哈哈,我也是瞎操心,谁知道你这条小狐狸,会不会做个口袋把别人给装进去了。”
“书记,我还年轻,担不起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