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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3)

    成功收回邬庄的租子,小墨儿真是意气风发,不及回到麒麟院,先是带着水琳琅去见苏老爷和冯夫人,复又来到养天阁去向老祖宗禀告。

    老祖宗笑得合不拢嘴,将他招到自己身边坐下,又望了水琳琅一眼,吩咐绿眉:“给你姨娘搬只凳子。”

    绿眉连忙搬了一只绣凳过来,就摆在老祖宗的下首,垫了一只软垫,说道:“少姨娘,请坐吧!”

    水琳琅急忙谢过老祖宗和绿眉,小心地坐了下来,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老祖宗拉着小墨儿的手:“跟老祖宗说说,你们是怎么收到租子的?”

    小墨儿眉飞色舞:“老祖宗,你是不知道这个邬大郎是有多坏,他拿了咱们的租子去放贷,却只对我们说没钱。我们想了好多办法,也不能叫他吐出银子,只是念于亲份,不便与他撕破脸皮。还是娘子聪明,一把火烧了他的院子,邬大郎恐他那些钱财被烧,将他私藏的一箱黄金和白银搬了出来。哈哈,这等时节,他还想赖账,也是不可能的了。最终,这只老狗,也被大火烧成炭块了,真是大快人心!”

    老祖宗笑骂:“你们真是胡闹,竟然想出这等缺德主意,把人好端端的院子烧了不说,还把人给烧死了。”

    水琳琅急忙跪地:“奴婢有罪,请老祖宗责罚。”

    “虽说放火的主意欠妥,但是这一把火烧得倒是痛快,谁叫他们欺负我家孙儿来着?”老祖宗说着就将小墨儿搂在怀里,真是宠溺非常。

    小墨儿笑道:“娘子,老祖宗又不责罚你,你就起来吧!”

    水琳琅不敢起来,只看着老祖宗,老祖宗笑道:“起来吧,地上凉。”

    水琳琅这才起来,老祖宗吩咐绿眉:“去,将上次老王妃送的项坠拿来。”

    绿眉转身去了里屋,取了一条紫银冰嵌蓝绒晶的项坠出来,老祖宗又说:“去,给你姨娘戴上。”

    绿眉笑着就将项坠戴在水琳琅颈上,说道:“这条项坠真真配得上少姨娘这样的人才。”

    “我人虽老了,处事却是最公平的,谁人一心对我孙儿,我自不会亏待,倘若有了什么坏心,我必不饶恕!”老祖宗双目陡然冒出精光,似乎能够洞穿人心,就连水琳琅这般久历江湖之人,也不免感到颤心。

    出了养天阁,水琳琅记着苏砚所托,便跟在小墨儿左右的叮当说:“你先带着少爷回去,我去去就回。”

    小墨儿奇道:“娘子,你要去哪儿,为何不带着我?”

    “我要去茅房,你也跟着吗?”

    “那有什么,你去茅房,我就在门外候着。”

    水琳琅白他一眼:“无耻!”

    “我说什么了,我就无耻了?”

    “你长得就很无耻!”

    “胡说,就凭我这一张迷死万千少女的亲亲小脸蛋,怎么会无耻呢!”

    “少废话,叫你回去,你就回去,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

    小墨儿无奈:“好,我先回去,你要早些回来,我洗得白白的在床上等你。”

    “死边!”

    水琳琅辗转来到濯香苑,玉枚朝她行了一礼,引她到了大厅先坐,吩咐两个小丫鬟茶点伺候,自己到了内堂请了舒盈春出来。

    “妹妹,好些时日没来,听说你随墨兄弟去邬庄收租去了,可还顺利吗?”

    “有劳姐姐挂念,虽然路途有些小小的状况,总算圆满结束了。”

    舒盈春目光落在她颈上的紫银冰嵌蓝绒晶项坠上面,笑道:“刚刚想是见过老祖宗了?”

    “正是。”

    “她老人家将老王妃送的项坠都赏了给你,可见对你的恩宠。”

    “姐姐要是喜欢,我就将它送你如何?”水琳琅伸手要解项坠。

    舒盈春慌忙阻止:“妹妹使不得,老祖宗赏你的东西,如何能够给我。再说,素日老祖宗也赏我不少东西,我倘若要你这一条项坠,要让旁人怎么看我?妹妹切勿多心,老祖宗赏你的东西,你只管自己留着。”

    水琳琅笑道:“既如此,我就自己留着了。”

    “原当如此。”

    “姐姐,我此来,是有一件要紧事对你说。”说着,望着旁边伺候的几个丫鬟。

    舒盈春会意,领着水琳琅到了内堂,吩咐玉枚门外守着,不许一人进来,才问:“妹妹,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见到大少爷了?”

    舒盈春恍若隔世,一时热泪盈眶,她在房里日夜地盼,将他给的书信一遍一遍地看,一颗芳心只在寂寞中煎熬,终于有了他的消息,当真情难自禁。

    “他……他在哪儿?”

    “我在去邬庄的路上碰到他一次,后来又在邬庄碰到他一次,现在他人在哪儿,委实不知了。”

    舒盈春轻轻一叹:“他如此漂泊无踪,要想寻他,原是不易。”

    “他说,他有一件要紧事要办,暂时不能与你相见。”

    “是什么要紧事,他就是和我说说,也是好的,说不定我也能替他分担一些。”

    “他有东西要我交给你,他说,你会明白他的心意。”

    “什么东西,快快拿来。”

    水琳琅从袖中取出苏砚那晚给她的蒹葭,递了过去,心里兀自莫名其妙,区区一管蒹葭,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能够传递什么消息?

    不想舒盈春接过蒹葭,一珠粉泪打了下来,喃喃地说:“他终究还是去找她了。”

    “谁?”

    “顾小曼。”

    “她……她不是死了吗?”

    舒盈春凄凉一笑:“有些人死了,她还活着,有些人活着,却如死了一般。”

    水琳琅看到舒盈春如此伤心,倒有一些懊悔,早知就不要将蒹葭交给她了,说道:“姐姐,你是不是会错意了,一管蒹葭,怎么就能说明他就去找她呢?”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诗经》的诗篇,水琳琅所记不多,这一篇《蒹葭》就是其中之一,但她不求甚解,对于诗意也是模棱两可,只是看着舒盈春哀恸心肠,也不禁替她感到难过。

    “姐姐,你不必伤心,我想大少爷只是一时迷了心志,时日一久,他一定能够回心转意。”

    “我与他做了七年的夫妻,却依旧抵不过一个死去的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水琳琅情知怪不得苏砚,他是用情至深,但是眼见舒盈春如此光景,她又忍不住义愤,说道:“姐姐,你放心,下次我若再见到他,一定将他带回见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纵使将他带回,他的心不在我处,又有何益?我恨,死的人不是我,而是顾小曼,惹得他终身不能释怀。”

    舒盈春忽然扯住水琳琅:“妹妹,你说,我若此刻就死,他会不会也似日夜念着顾小曼一般,将我声声念在心里?”

    水琳琅一惊:“姐姐,你千万不能做傻事。”

    舒盈春颓然坐倒在床,说道:“倘若顾小曼尚在世上,我倒能与她一时争艳,我若果真不如她,我也输得心服口服。只是,她早早地就去了,也将阿砚的心带去了,真是叫人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