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我自己的缺点你以为我自己不知道?赵溧阳摊手,我就是懒得改,也不想去迎合她们。这些个闺中小姐名门贵妇表面与我交好,其实背地里没几个看得起我的,都说我是流落在外的野公主,琴棋书画一样不会,空有这尊贵身份,实则还是乡野村姑做派。
说到这里赵溧阳还笑了,我就喜欢在他们背后说我坏话的时候突然出现,叫他们知道我都听见了,让他们回去彻夜难眠,就想着我什么时候会去告诉母后抄他们的家。
罗千青莞尔,六公主有大智慧,在下好生佩服。
赵溧阳上下看他一眼,见他穿着不似往日华贵,反而像是偷偷溜出来的,心下一紧,似想到了什么:宫里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因赵溧阳这几日都住在温泉山庄里,消息传递很慢,她对山下发生了什么完全一概不知,眼下见罗千青这样素衣来寻,想着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罗千青却道:宫里一切安好,只是除了京城贵妇圈内对太子妃娘娘下毒一事议论纷纷,皇后虽处死了那晚服侍的几名宫人,但是流言不止。反倒是孟家没再多言。
赵溧阳放心不少,她早已料想到她和嫂嫂躲在这里清静,可这样大的事情,肯定流言四起,母后那边肯定不好过。
那你穿成这样跑到山上来做什么?
罗千青微微一笑,男子皮肤光白如玉,笑起来的时候丝毫不见轻慢之意,他只是道:眼下多事之秋,想必六公主也知道山雨欲来。在下这几日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些话想要问六公主。
难得见罗千青如此慎重,赵溧阳正襟危坐,罗公子请讲。
罗千青坐在石凳上,似屏了一下呼吸,斟酌片刻,方才谨慎问道:六公主可还有与在下联姻之意?
赵溧阳一下愣住了。
罗千青便解释道:前几日父亲跟我分析了朝政局势,你也知道,我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只爱些写写画画的事情。不过父亲的话倒是提点了我,圣上此时派太子去西北前线,太子刚走,太子妃便当庭毒杀四殿下。无论其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夺嫡风波已然开始。我罗家虽不才,但也算是百年的名门望族,若公主不嫌弃,摒弃了六公主身份,与我成亲,或许能免于这场风波。
赵溧阳坐在那里,思虑许久,方才问道:这是罗相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罗家之所以能屹立百年不倒,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从不参与党争。罗千青低低一笑,颇有些毫不在意,只要公主嫁进罗家,便能暂避风雨。
赵溧阳听到此处已经明白,这门亲事只是母后一厢情愿,罗相虽是文臣,可到底为官多年,都快修炼成千年的人精,岂会随便站位?
眼下赵贞如和赵贞吉斗得如火如荼,谁输谁赢还不知道,若是娶了她这个六公主,岂不意味着罗家站到了太子一边?
赵溧阳只是摇头,多谢罗公子美意,只是我
她也说不出个拒绝的缘由,她只知道,不应该让罗千青陷入这么复杂的局面之中来。
更何况她的身份一旦揭发,对整个罗家都是灭顶之灾。
最为重要的是,她并不清楚赵贞如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明明说过,和罗家联姻不过是缓兵之计,他不会让她真正嫁给罗千青。
她只能听赵贞如的摆布。
六公主可是看不上我?罗千青盯着她的脸,微微一笑,他站起身来,张开臂膀,上下看自己一眼,语气之中难掩骄傲,在下身体健全,外貌出众,也算有些文采。怎么,这么优秀的人,公主看不上?
赵溧阳含笑道:罗公子…其实对我没有男女之情吧?
罗千青微微皱眉,难道六公主也觉得两个人要互相喜欢才能结为夫妇?如果要这样说的话,这整个大魏就没有几对真正情投意合的夫妇。我视六公主为生平知己,若以朋友身份接亲,婚后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赵溧阳摇头,目光似乎飘远了些,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罢她抬头,微微一笑,罗公子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只是眼下还没有到这样的时刻,等以后以后局势明朗一些再说吧。
罗千青微微拱手,神色虔诚,缓缓道:那在下就等着公主。公主且记着,汴京城里还有我这么个朋友。
赵溧阳却突然站起身来,神色略有些古怪,似欲言又止。她斟酌了半晌,看着罗千青,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件事需要罗公子帮忙。
但说无妨。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上次答应了一个朋友要帮着找一个人,只是眼下我远离汴京,很多事情着实不太方便。
什么人?
赵溧阳四下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后方才道:我朋友找的人是一户人家,这家人大概是上个月入的汴京为官,家里有两个姐妹,小的大概十三岁左右,大的可能大约十五六岁吧。
罗千青眉头轻皱,略一思索,便道:这个好查,只要看看户部档案那边,应该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赵溧阳眼底有些许激动,可很快掩去了。
她很平静道:那如此就劳烦罗公子了,只是我那位朋友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希望低调一些
罗千青淡淡一笑,一口应了,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人察觉的。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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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千青走后,赵溧阳激动得有些睡不着觉。
只要一想起小桐在汴京,赵溧阳便觉得内心澎湃,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冒了出来。
眼下多事之秋,眼看赵贞如和赵贞吉夺位大战在悄无声息的开始,汴京风卷残云,不知道她这个假公主还能扮演多久。
若赵贞如败了,她的身份也会被揭穿。
赵贞如对枕边人尚且心狠手辣,更何况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奴才,就跟路边捡来的野狗没什么区别。他败了,肯定会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若是赵贞如胜了,她没有信心赵贞如会真的实现承诺,放她离开跟小桐团聚。
也许无论哪种结局,等待她的都是一条死路。
每每思及此处,赵溧阳不觉得后背生凉。
既然战斗已经开始,那么她不得不为自己和小桐留条后路。
这九年来,虽然小桐每月一封家书,从满篇错别字到最后一手流利的簪花小楷,可以窥见她的成长。
可是赵贞如会亲自过目她和小桐的往来信件,确保她完全无法得知小桐的情况。
她只知道,小桐的养父母在南方做个小官,待她极好。
可眼下既然小桐来了汴京,那么她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一潭浑水将起,也许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逃离赵贞如。
赵溧阳不由得想起了藏在自己宫里床下暗格的银钱,里面足足有千两,足够普通人家过上几辈子。
有了这钱,再有了一些门道和计划,她也许真能带着小桐远离这些是非。
赵溧阳本应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可此刻越想越觉得激动,竟对未来生出了许多想法。
要是能带着小桐远离京城,她要在风景秀丽的边陲小镇上开个客栈,当个威风十足的老板娘,每天晚上在被窝里和小桐一起数钱。
小时候她们很穷很苦,晚上没有住的地方,只能住在桥下、寺庙、山洞这样的地方,小桐很乖,常常把白天乞讨来的饼揣在怀里,等到了晚上没人的地方才拿出来,两人扯着一张烂兮兮的饼子,从中间分,一人一半。
现在想起来,竟也觉得幸福。
到时候再给小桐找一个合适的男子婚嫁,两个人就在这样的地方老死。
赵溧阳躲在被窝里,想到这些事情,一扫心中阴霾,反而咯咯的笑出声来。却冷不丁听见被褥外面有一道声音沉沉响起,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赵溧阳掀开被子,直接坐了起来。
她难掩惊色,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外寻守卫的身影,外面空空如也,不见一人,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山风。
四哥你怎么来了?
赵贞如坐在她床头,看见她又惊又惧的神色,皱眉道:我又不会吃了你,做什么怕成这幅样子?
赵溧阳摇头,却是不语。
她心里却在想,难不成今晚出了什么大事,竟让赵贞如舍得离开风云诡谲的汴京,跑到这温泉山庄上来?
四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用叫我四哥。赵贞如说着宽衣脱靴,竟是钻进她的被褥,将她挤到床的另一侧,累了,来找你睡觉。
赵溧阳心底有些恼怒,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的妾?
别吵,我好累。赵贞如说着竟然真的躺在她身边,闭上眼睛,一副不想与她多争辩的样子。
你累你就回四嫂身边去,跑到我这里来成何体统?赵溧阳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再说了,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赵贞如似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抓过她,将她按在自己身边。
他呼出绵长的叹息,仿佛真的累到了极致,连声音都有几分沙哑,放心吧,不会有人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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