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记住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因为一切都太快了。夜鹄刹那间在半空中消散,坠落,飞速地坠落,我死死地抓住身边的昆麒麟,眼前的一切都飞速挪移。接下来,就好像撞破了半空中薄薄的棉花一样,耳旁响起了棉絮破碎的轻响。四周重新陷入了昏暗,却不是黑暗,周围是有光的,暗红色的光源,满布着整个世界。
我们站在了地上,是站着,不是横七竖八地倒着。就像是上一秒还在坠落,下一秒世界切换,我们稳稳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周围只有三个人了,我,昆麒麟,昆鸣。其他人不知所踪,或许是被冲散了。
——这里,是巨门界?
我有点疑惑自己所见到的,因为眼前的景象太过正常,正常到了离奇。
我们三个人正站在七院的大门口。但是周围空无一人,仿佛死城。没有车辆,没有病人,医院静静地被笼罩在一层血红色的光影里,等待我们进入。
就这样?我试着动了动身子,也没问题,都正常,这不是七院吗?
已经不是了。昆麒麟手中麒铃微微作响,他的眉头紧紧皱着,是另一个界。应该就是巨门界。
昆鸣点头,界的样子是不定的。如果通道常年被固定在这附近,巨门界很可能会渐渐形成七院的样子。
那现在怎么办啊?难道我们就沿着这个大马路,一直走回昆门道观吗?我纠结得快吐了,蹲在了地上扶着头——乐阳简直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临死还不忘耍一把。昆春君在笔记中说要相信乐阳,这怎么相信啊?
走不出去。昆麒麟说,看那边。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能看到远处全都是浓重的黑雾,黑雾形成了一层雾墙,围出一个圆形的范围。
如果走入黑雾里,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说,我们只能在这个范围里活动。
在这种环境里待得久了,人就会觉得哪都难受。这种暗红色的光源十分恶心,我是个不泡吧的,唯一去过一次,还是大学时候被师兄拉去的夜店,店里就是这种光,我待了半小时就恶心得受不了逃出来了。而现在这里就是巨门界,还不确定要在里面待多久,能不能活着出去。就在这个时候,昆麒麟拉了我一把,低声说,来了。
来了?我站起来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见到,只有黑雾里传来了那种诡异的呼啸声,听不清风声还是什么。而还未等自己察觉什么,麒铃乍然乱响。
来了。他重复了一遍。
然后,天际乍然出现一团红云滚动,云层很厚,有什么东西飞速冲破了云层冲向地面,夹带着巨大的咆哮声。我刚刚抬起头,旁边就响起了昆麒麟的喊声,跑!
接着昆鸣一把就抓住了我,往医院大门内冲去。他的速度很快,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拖在地上,好不容易才跟上。再回过头的时候,我们方才站的地上已经一片火海,火光中,数头巨兽正跃火而出,朝着我们的方向扑来。
——麒麟,全都是麒麟!
离我们最近的建筑物就是急诊大楼,我们冲了进去,用力关上了门。挡不住的!昆麒麟说,它们有麒麟火!昆鸣!
他刚说完,昆鸣就已经将手掌盖在了自己肩膀上,然后用力捏紧,从自己手臂之中抽出了一把青白色的短剑。那把剑原本就是插在他上臂中的,仿佛是骨骼一般。他将短剑扔给了昆麒麟,那个人接住了,另一只手已经伸到脑后,再抽出时指间已经多了两枚钉子。刹那,外面的麒麟似乎察觉到什么,纷纷停住了,只是围在了玻璃门外。
我脑子里唯一的印象居然是,靠,这孙子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不过昆麒麟没来得及解释这些,拿着剑冲出了门口。麒铃碎响,黑色麒麟伴随着铃声跃出。我被昆鸣护住了,他说,别出去,交给他。
话还未说完,外面已经是一片火光。这种火焰甚至点燃了玻璃,不是烧融,是点燃。我惊愕地望着这一幕,只能从火光中听见一阵接一阵的嘶吼。
昆麒麟!
掌门有麒麟庇护,不惧麒麟火。昆鸣挡在我身前,玻璃门与一楼的墙全都被烧裂了,火光里什么都看不见,走。
走去哪啊?他还在这——
去找出口。昆鸣的声音开始沙哑了,说话对他而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祖麒麟和昆门鬼,或许是找到出口的关键。
急诊楼的北出口处空空荡荡,与南出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理智告诉自己,昆麒麟的忙自己是帮不上的,但是就这么走了,心里却和揪起来一样。穿过了急诊楼,我们面前就是老病房楼。而眼前的老病房楼并没有被烧毁,黑色的大门洞开着。我们刚刚走到门口,里面突然扑出了一个人影。诧异间,能见到那个人已经被烧得焦黑,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人是谁?怎么会在这?
他身上所有的特征都被烧焦了,完全辨认不出这个人的样子。我和昆鸣本想进去老病房楼,却被这个意外拦住了。
面前的黑暗中,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暗红色的光源里,一只巨大的黑麒麟缓缓从里面走出。金色的眼瞳如同宝石般毫无感情地看着我们,每次呼吸,它的口鼻中就会涌出团团黑烟。
昆鸣闭上眼,突然蹲在了地上,他的背部衣物被什么东西突然顶了起来,形成了个扭曲的隆起。他指间又出现了那种灰色粉末——这种粉末并非是从哪里拿出来的,而是直接撕下自己的皮肤化为粉末。昆鸣的双手在空中划出数道灰色烟线,而背上的隆起终于破出,那团白色的事物咯咯作响,在空中迅速舒展。血红色的天际下,白色不断扩展延伸,像架巨型的精密机械在上方展开了半球形穹窿。它们的根源就是昆鸣,我能看到那竟是一根接一根的骨骼。空中绵延将近五百平米的巨大穹窿,就是一张用无数白骨组成的球形网络。
穹窿的镂空花纹十分精致,一个套一个,大致都是圆形的花纹。暗红天光透过穹窿,将那些影子投在地上,凭感觉,那似乎都是法阵。
这个半球形穹窿上的花纹,全都是法阵!
昆鸣仰起头,黑发在眼前被风吹动。黑麒麟已经被罩入了这巨大投影中,仿佛是察觉了某种危机,它没有再往前。
骨哀山,开阵。
昆鸣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已经消失了,原来是瞳孔的圆形地方有许多细小齿轮正在飞速运转。半球形穹窿最左侧的那一片坍塌了,重重砸在地上,惊起无数尘烟。
骨移山,开阵。
最右侧的白骨穹窿也开始坍塌。左右两侧开始同时顺时针坍塌,宛如一圈又一圈围住老病房楼、收紧。黑麒麟被困在这些坠落的白骨中,不停地咆哮着。原本可以焚烧万物的黑色火焰疯狂地灼烧白骨,却没有烧出任何一个突破口。
骨阵山,镇。
穹窿顶最中间的那个巨大圆形法阵终于落下,应该是落在了楼顶,发出了微微的白色光芒。只不过眨眼,黑麒麟就如同被法阵消融了,倒落在地,尸体迅速腐烂,白骨化为齑粉。
昆鸣重新闭上了眼,在地上跪坐许久,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冰裂般的痕迹。空中的白骨穹窿只剩下一个框架,紧接着立刻抽回,再次收回到他的背部。
被法、阵覆盖的地方、都是、安全的等、昆麒、麟
我把他扶起来,他努力还想说什么,可是嗓音已经不是那么流畅了。刚才的惊愕还未过去,我呆呆地站在那,刚才那是什么?
昆春君、留下的。他身上的冰裂开始渐渐淡去,皮肤重新恢复光洁。但就算这样,痕迹也没能和从前一样完全消失,大型法器
这就是所谓的大型法器,我彻底被它的效果震撼了。昆慎之擅长道法,昆春君擅长术法与法器,换句话说一个文科一个理科,这应该是昆春君做的机关,时隔多年,居然还有这种威力。
我们走进了病房楼,楼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因为不知道这种气味有没有异常,我不太敢大口呼吸。不过昆鸣说没事,这是法器运作留下来的气味,昆春君叫它白骨香。其实只是某种类似于滑石粉的东西在摩擦中被喷入空气罢了,不舒服的话带个口罩就行。
你要不要紧?我问,你的皮肤
那种冰裂的痕迹并没有全部消失,错综漫布在他的身上。昆鸣摇了摇头,可能因为虚弱所以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不要出去。
我怔了怔,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大楼外,白骨穹窿留下的范围很大,而就在外面的边界处,不断有麒麟正在汇集。
这里的确是个安全的地方,可是,我们走不出去。
我背起昆鸣,他很轻,几乎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我们一起往楼里走去,远离了那些麒麟。
往里面的路上不断能见到烧焦的尸体,大概十余具,有一具的状况稍微好些,能看出它身上还有一些布料残留,是涤纶布料。我们三十多人在进入巨门界的时候失散了,这些人恐怕是运气不好落到了这里,然后遭遇了那只巨大的黑麒麟。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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