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仍是宛如明亮透彻的琥珀一般,莳泱望着那堵,人走进就无法走出的出入口,嘴角抿起了亦有亦无的弧度。
在炼狱中走了一遭,解了心结,莳泱整个人看上去都与从前都大不相同了。
头上银白色的犄角圈上了暗红的光纹,看上去并不影响美感,反而还给莳泱添上了几分邪气。
“破。”
莳泱嘴唇轻启,淡声吐露出一字,伸手按在了被封住的入口处。
淡雾从她手掌心溢出,迅速地包囊在了上面。
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白雾,在莳泱往后退时的一步,便是瞬间将入口给崩掉了。
比起从前的侵蚀能力,莳泱身上的混沌之力的破坏力,也比从前更甚了。
阎罗正随着守着炼狱的小鬼刚要上前察看一下这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猛地一顿炸裂声袭来,倒把两人吓了一跳。
待面前的白雾散去后,望着那抹有些熟悉的轮廓从中走出,阎罗不禁一怔,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的时候,莳泱已是停留在他的面前。
对面人的威压倾泻而至,阎罗猝不及防地压弯了膝。
小鬼相对来说更惨些,自己所守的地方被破开了,本身就有反噬了,还被莳泱这般压威,当场浑身就冒起了青烟来。
“这个地方,没有必要存在。”对面人淡道。
伸向小鬼方向的手一转,小鬼的全身冒起的青烟即是更多了,不过一会,就真的化为了一缕烟,吹过即散。
四目相对,在过了这么久之后,在得知无她的消息之后,阎罗和莳泱又一次见面了。
不同于阎罗的热泪盈眶,小姑娘表现的特别淡然,眼中清楚地倒映着阎罗的身影,情绪却无起伏。
阎罗望着这个甚至比从前更冷,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有种睥睨的感觉,望向她头上的角,阎罗怔了怔,随即竟是抿起了苦笑,朝莳泱跪了下来。
“五殿阎罗,拜见神君大人。”
有了意识便在幽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莳泱此刻角上的暗红光纹意味着什么。
总说阎罗王才是幽冥界最大的主,号召着一切。
其实,那不过是对外人的情况下,在幽冥神君没有出现的情况下。
当年,迫于天帝的威胁下,他们把原来该当天主的浮屠关进了炼狱中。
当着天帝的面,自然说的那是幽冥最险恶之地,打消他的顾虑。
但其实,他们也是秉持着私心,期待着浮屠从中走出来。
只因,破开炼狱之门的人,即可为幽冥神君。
享拥号召生灵,掌控生死,拂手一挥间,便可翻云覆雨。
当初,他原本是想让莳泱进去的。
可是里面已有一浮屠,而且莳泱魂魄未齐,他根本不敢冒这个风险。
没想到,现在兜兜转转,还是她……
阎罗不知道的是,现在自己的心声,被莳泱读了个透彻。
知道自己可掌控生死,并且坐拥整个幽冥界后,她眸中忽而闪过了一抹光亮。
“可需要什么物什证明?”莳泱问道。
“不曾。你的龙角,便是唯一的证明。”该说的,是那圈住的花纹。
阎罗苦笑摇头,甚至不敢多扯别的话语,如实回道。
看到小姑娘不起波澜的眸子,他便知道,他跟莳泱的情分最终在那场争论中消散了。
现在,多了种名义上来说是主仆的关系,倒是又让他庆幸些,自己还真的没有跟她断绝一切。
“那我可不可以,掌控天帝的生死;可不可以,复活鹤稹;可不可以不用凤凰涅槃,便修筑凤凰的风骨?”
莳泱低着头,扭动了下脖子,仔仔细细地算着自己惦记的事情。
“这个……”阎罗摇头,不禁打量起莳泱此刻的样子来。
眼中倒映的小姑娘,经历了人间走一趟,多了分执念,多了牵挂,但性子好像……
罢了,大抵,是看人的。
好似明白了点什么,阎罗终于死心地低下了头,恭敬道:“天帝若仍是天界之主,他的生死是不归幽冥管的;鹤稹为妖,若妖丹尚在,倒不必过于担心了,至于凤琰……”
“神君,恕在下直言,风骨离身,其伤害不比神君从前的遭遇少,但凤凰涅槃虽是痛苦,但是亦是一次彻底新生。”
可是,道理她都知道,她只是不想他受苦。
闻言,莳泱心里不禁叹然道。
倏而,她抬头方向远处的幽冥之景,有人三千明灯的光亮染在暗无天日的幽冥上方,倒是让莳泱忆起浮屠给自己看到的。
想罢,莳泱抿紧了唇,现在的她掌控幽冥,自是知道那明灯是由谁点上的。
那个男人,至始至终,仍在等她。
一次未归,仍是怕她迷归。
“幽冥界,日后仍是由你打理。”莳泱忽然出声道。
说完,便是迫不及待地往远处飞去。
待那倩影走远,身上的威压消失,阎罗才敢抬起头来,低头摸起了自己那柄有着裂痕的阎王令。
半晌,阎罗才轻轻地应了声“是”。
“不好了不好了!”
刚是一人呆过没多久,黑白无常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就连黑无常,也一改平日的稳重样子。
阎罗不禁皱起了眉头来,问道:“什么事?”
该不会那小龙前脚一走,那天帝就发现端佯了吧。
“小,小龙儿……她……”黑白无常上气不接下气。
“她怎么了?!”见两鬼好一会都没有吐露出什么消息来,阎罗一个暴脾气朝他们踹了过去,大骂道:“给本座好好说话!鬼也会累的吗!”
明明是用飘的,整的跟他在这装什么!
“小龙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二话不说将孟婆狠狠地揍了一顿,又到彼岸花那边拔花了!”白无常一口气憋住说完。
说完后,就更似人一样吐露着自己的长舌头,像狗一样喘着。
见阎罗闻言愣怔了一会后,非但没有惊讶,反而还很高兴的样子,黑白无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大人,您好像……很高兴。”
“本座当然高兴,这样起码证明,她仍是惦记着。”
哪怕是怨,是气,她也是记着。
阎罗笑呵呵地望向彼岸花海的方向,想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乐此不疲的在拔着花儿,他脸上的笑意就更大了。
包括被打了的孟婆,这会也是笑嘻嘻地给过奈何桥的亡魂发着汤。
都说过奈何只需一碗,可今日大家瞧着自己的二三四碗,一时间都是有些怀疑,这位孟婆的汤是掺合了水了。
不然自己开心记忆没忘,望着孟婆的笑容,反而更加感到更加开心了呢?
以至于今日投胎的亡魂,都是乐呵呵的。
亦不知道过了多久,待收到莳泱离开幽冥界的消息后,阎罗顿了顿,回到了自己的阎王殿中。
如当初一般,只当送走了小龙儿,只是自己的身份,却是降位了。
看着自己桌上多了一袋子暗红色的干花,阎罗一怔,随即便是忍不住落下泪了。
“伯伯,伯伯!待日后,小龙儿定然帮你铲除这些彼岸花,给你泡茶喝!”
如今,彼岸花尚在,但这茶的承诺,倒是应上了。
袋前,还有着小姑娘歪歪扭扭地画上了一株彼岸花。
·
“玉竹,这样…不妥吧……”
华陵京都内,在凤锡不过继位三日的时间,与闻人玉竹的大婚刚过,凤锡桌子上所收的请求他纳妃的奏折比正事的还要多。
而自家小女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那些大臣推上来的画像,然后闹腾着要帮他选妃。
这让凤锡一阵头疼,又是觉得,小女人定然是生气了。
想着开过荤之后自己的确有些孟浪了,便同闻人玉竹好好道个歉,谁想,她真的是认真的。
要认真帮他选妃。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睡人家,你可以让那些美人儿陪我呀!放心,我肯定给你把好关。”
闻人玉竹说着,便朝他抛了个媚眼,然后又一脸猥琐地看起了画像,甚至,还要她宫中的宫女太监们一起看。
孰可忍,绝不能忍。
想到之前小女人在乎女人忽视过自己之事,凤锡大步上前,越过桌子直接将人大恒报了起来。
猝不及防地失重感,让闻人玉竹下意识地就丢掉了手里的画像,扶住了男人的手臂。
抬头看着男人又逐渐化为狼的目光,闻人玉竹咽了咽口水,怯懦道:“你,你干嘛?”
她不就是看个女人吗?
而且,她还很体贴地帮他选女人嘞!
凤锡抚过她的脸,冷眼往那群宫女太监们一扫,众人便是很识趣地撂下了闻人玉竹,默默地退下去了。
“哎!你们别走啊!我还在这呢!敢丢下我,本宫要罚你们洗恭桶!”
看着小女人的咆哮之举,眼睛却不敢望向他,凤锡不禁觉得好笑。
轻轻掰过闻人玉竹的脸,凤锡如同品茶一般,轻抿了一口那朱唇,眉眼一弯,凤锡往内室走去。
被丢上床的那一刻,闻人玉竹还在喊道:“喂!我是医师,我告诉你,纵欲……唔!”
话都没喊完,便没有了下文。
溃不成军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男人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自己付出了腰疼的代价,闻人玉竹总算是迎来了自己期待的选妃之举。
只不过……
凤锡不在,看着旁边坐着郁郁寡欢的凤琰,手上还提着个灯笼,闻人玉竹无语了。
“大白天的,你点个灯笼干嘛?”
“等泱泱回家。”
“……那你回府去等,这选妃你凑什么热闹?”
“大哥说,要我看着你。”凤琰无神地望着前方,淡淡说道。
自己心里更是知道,凤锡此举,亦是让自己走出来。
但是,他仅有的一个心,已经让小姑娘带走了,又如何,正眼瞧上别的人?
闻人玉竹也是想到了凤锡的打算,但更多的,还是知道——
那男人也是真的让人看着自己不要乱来!
忿忿地揉了自己一把酸疼的腰,闻人玉竹朝福乐摆了摆手,“行了开始吧。”
反正,就凤琰现在这个样子,她要做什么,他还真拦不住自己。
自己不就爱看美人这么一点乐趣嘛,又没做什么,至于么?
若是小乞、秋漩还有季涟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的话,定然是要哭着告状了。
娘娘,您这三天,光是偷看我们洗澡,就已经有不下七回了!
皇上每次来找您的时候,咱们三个定然有一个被您抱着睡的!
看皇上当时的目光,是分分钟想把她们砍头了!
主子发言,福乐点了点头,上前走到了廊桥处,喊道:“宣正二品兵部尚书家嫡女,前来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