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了,你只是忘记了回家的路,现在,你回来了,就不要走了。”
见鹤稹一直不转身看自己,少年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走到了鹤稹面前来。
看着这个只会在父母亲嘴里提起的哥哥,自己救回来就没有睁开眼看过自己的哥哥,这会对视上了,少年竟是紧张起来了。
忘记回家的路吗?
原来,他自以为是地离开会让大家过得很好,不过是让他的亲人仍是增添烦恼。
鹤稹自嘲地笑了笑,心里面那股郁气却觉得突然消散了不少。
他拉着少年坐下来,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兄长,我,我叫鹤楦。”
突然其来的的触碰,让鹤楦有些拘谨了起来,鹿眼中闪过几分慌乱,在鹤稹看过来的时候,他赶忙低下了头去。
“鹤楦…呵,”鹤稹低笑了一声,抬手抚过鹤楦的发顶,温声道:“你不必太过于拘谨,像方才那样,叫我哥哥便好。”
“哥……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呀,你都不知道,近来可是发生了大事呢!”
“就如父亲所说,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那你以后还走吗?”
“……”
兄弟俩一言一句地聊着,在鹤楦这里,鹤稹也搞清楚了妖界发生的事情。
而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在雪鹤一族迁徙之后,父亲所凿的一间密室,四季如春,供受伤的族人在此休养、修炼。
像现在妖界之乱的情况,父亲便做主让鹤楦留在了这里,照顾救回来的他。
对于鹤楦问自己日后还走不走的问题,鹤稹含糊地转移了这个话题。
在他看来,他若是在族内的话,还是会给自己亲人惹麻烦的,而且,阿泱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照现在这样大家不是进到同一处的话,很有可能小姑娘也是自己一个人。
他,放心不下。
只是,他现在的伤……
“我还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但是…鹤楦,我需要你帮哥哥一些忙。”
鹤楦眨着澄澈的鹿眼,看着鹤稹严肃起来了,他鼓起了自己的包子脸,“哥哥请说,父亲说了,兄长之命,我们一定帮!”
被少年这般样子不禁逗笑了,鹤稹好笑地揉了揉鹤楦的脑袋,清了清嗓子说道:“妖界现在布兵的情况,我需要你向父亲获得一份详细的地图,并且告诉我,现下有哪些族是投靠了魔族的,哪些是迫不得已,哪些又是自相残杀的。”
“其二…我需要你帮我隐瞒,我已经醒过来的事情。”
闻言,鹤楦不禁疑惑不解,问道:“为什么?父亲和母亲也不能说吗?可是,他们很担心你……”
“多事之时,就不要多增父亲的烦恼了。”鹤稹故作轻松道,垂下来的手,却是骤然攥紧了。
“我知道了……”鹤楦乖乖点头,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突然亮起了眸子,期待地望着鹤稹,“对了哥,你能不能教我修炼呀!我也想向你一样厉害,想帮上父亲的忙,你放心,族长之位我绝对不会窥伺的!”
“你说什么?你现在都没有修炼?!”
鹤稹不禁大惊,拉过鹤楦的脉探了起来,却发现他的天赋是正常的,没有说有着不能修炼的体质。
“是呀,父亲说了,族长之位是要留给你回来继承的,我可以由哥哥保护,不用学。”
更多的原因,是害怕,自己又失去了一个孩子吧。鹤稹心里悲戚地想道。
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多年的出走,他的亲人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包容着他,甚至为此,不惜断送自己孩子的前程。
“那…你的测试是怎么通过的?”
族内有测试天赋的仪式,就算鹤楦为族长之子,也不可能避免不参加。
“就直接说我不爱修炼呀!父亲是族长,谁能奈何得了我?”鹤楦毫不在意道,眼中凝聚的,满是对自己父亲的仰慕。
闻言,鹤稹不由得又僵住了,嘴角溢起的笑容满是苦涩。
是啊,父亲是族长,若当年,他有鹤楦这样的勇气的话……
若他尚且在族中留多一晚上的话,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了?
“哥,哥哥!你在想什么呀?”
见鹤稹好似因为自己的话不会反应了,鹤楦嘟着嘴巴,晃起了鹤稹的手臂。
鹤稹一个晃神,定睛朝他看去,强笑道:“没什么…我刚刚同你说的话,你记得了吗?”
“嗯,记得了。”
“那明日起,我便开始教你练功。”
“好耶!哥哥最好了!”
鹤楦高兴地跳了起来,或许是对于鹤稹说的话太过于伤心,又许是因为终于有人教他练功了,鹤楦一个高兴,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密室。
看着鹤楦跑走的背影,杵留在原地的鹤稹无奈一笑,待听到密室关上的声响时,男人的脸上,哪还有什么喜色啊!
鹤稹掩了掩面,然后把自己的长笛拿了出来,递到嘴边,鹤稹却不吹响,只是无声地按在一个个笛孔上,流下了两行泪水。
·
密室中没有白昼交替之景,鹤稹只能算着时辰,从新的一轮打坐回过神来。
此时,已是夜临。
刚平复自己的气息,预感自己的功力才恢复了三成后,鹤稹不禁叹起了气来。
跟天帝的一战,凤琰的伤势如何他暂且不知,可他却是面临了灵力透支,经脉险些炸裂的危险。
这也警醒了他,师父为什么让他跟离殇注重修炼。因为有些情况,阿泱现在的情况是不能出手的,凤琰现在只有一重封印解开了,即便是有了不相上下的实力,他的实战也是生疏的。
剩下的,便唯有他了。
如果他实力不抵,再遇上这样的情况,他没法好好保护阿泱。
想着,鹤稹的双脚再度盘坐了起来,准备新一轮的入定时,密室外却发出了响动。
鹤稹微蹙起眉,料想到应该是鹤楦回来了,正要上前迎接时,却撞上了,他此刻最想逃离不见的人——
他的父亲,鹤北晟。
望着多年未见,却依旧对他慈爱有加父亲的脸,鹤稹忍不住哽咽着唤了一声“父亲”,声音小到或许就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从前乌黑的头发现已如严冬初雪降下,又如秋日的第一道霜,变为了根根银发,被他一丝不苟地别在脑后。
脸上的条条皱纹,就好似他们都不愿回首起的往事。
父子俩的再次相见,已然让两人都不知道从何开口。见状,鹤北晟身后跟着的鹤楦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个头来。
“哥,对不起…那个,那些东西就只有父亲知道……”
他本来想着悄悄潜到父亲办公的地方的,结果父亲好聪明哦!直接问他要做什么,就猜到了是哥哥要的了。
无奈地看了鹤楦一眼,鹤稹摇了摇头,说道:“无妨。”
总归,是他想着逃避在先的。
啪!
鹤稹正踌躇要如何跟自己父亲打开话匣子之际,一抹地图却甩到了他的面前,愣怔地抬头望去,是鹤北晟沧桑的脸。
“有什么需要,你让楦儿转告我就行了。现在的情况…也不宜你出去。”
说完,鹤北晟强笑了一下,便转过了身。
对于这个大儿子,他有的…只有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父亲!”
就在鹤北晟要迈出密室的时候,鹤稹却忽然叫住了他。鹤北晟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满怀期盼道:“还有何事?”
“没……我还会在这逗留一段时间,我想教楦儿练功。”
闻言,鹤北晟眼中的光顿时暗了下来,险些没忍住自己难过的表情外露,鹤稹的话又紧接而来了。
“还有,我想…我想您和母亲了,要走之前,您们,不多跟我相处么?我们一家人……”
砰——
只听一声闷响,鹤稹的话还没说完,鹤北晟再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地上前牢牢抱住了他,颤声道:“好,父亲也想你……你母亲还天天拿着你儿时的衣物念叨呢,我怕她伤心,把你救回来之后,我都没敢告诉她,你长这么大了,我回去之后,一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我们一家人,都还在!”
“父亲,我……你不怪我吗?怪我的不告而别,怪我撇下了一堆烂摊子,还怪我…在你们生活的好好的时候,又回来了。”
时隔了万年的拥抱,鹤稹这会哭得也跟个孩子一样,流泪个不停。
“怎么能怪你呢?是我疏忽,疏忽了你的感受,也是我的无能为力,让我丢掉了你…你能不怪我跟你母亲,不怪我们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生了楦儿,我们也该满足了……”
看到父子俩抱头痛哭在一块,鹤楦抿了抿唇,也忍不住上前,加入了这个拥抱。
他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孩子气道:“我哥才不会怪我的出现呢!他可喜欢我了!”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
闻言,鹤北晟和鹤稹都是笑了起来,心中的芥蒂终于放下,鹤稹没有了那股莫名的悲然,显得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只是可惜,在这样的时候,父子俩并不宜久待,鹤北晟有着族中之事要处理,这会又要防着魔族找到狐族的人,可谓是忙得脚不停歇。
父子俩简单地聊了几句,鹤北晟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