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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行的队伍蜿蜒曲折,缓缓地登上山顶卫城的台阶。作为外邦的使节,派洛皮德和腓力也跟在游行的人群中,他们仰望着巍峨耸立的雅典卫城,感叹着这座建筑的伟大。
雅典的卫城几经修缮,在伯利克里时期才最终完成,如今,巨大的山门开启,青铜的雅典娜雕像矗立在大门正中,这是雕塑大师菲迪亚斯的杰作。游行的人们整齐庄重地通过山门,走过装饰着壁画与人像柱的长廊,进入巴特农神庙前的广场。
腓力一眼就看到了广场正中的那座由数根多里克石柱围起的建筑,雪白的大理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泛着金色的大门此时已经敞开,人们从门口就可以看到神殿正中那巨大的雅典娜女神雕像的一角。腓力走进大门,他的眼睛立刻被神像吸引了。
雅典娜的雕像身体由黄金铸成,头部与手臂由象牙雕制,祂戴着黄金的头盔,身披金甲,一手持着橄榄枝,一手扶着圆盾。金色的长矛靠着祂的肩部,与圆盾一起立在地上。
身穿白衣的祭司们走上前去,将橄榄枝和鲜花敬献到神像前,随即分列在大殿的两侧。跟在他身后的人们纷纷将葡萄酒、花瓶和果实奉献在神像的座下。走在最后的提篮者将一件长袍捧在手里,缓步走向神像座前。
当提篮少女向着雅典娜献上佩普洛斯长袍的时候,有人把一头作为牺牲的小牛牵入殿中。城邦执政官季费索多罗身穿盛装走上神坛。他看着提篮少女高举着作为祭品的篮子,便那袍服下抽出了藏着的匕首。
此时观众们都屏住呼吸,没有人敢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在寂静之中,他将匕首高高举起,接着在牲牛的颈部飞快地一划,鲜血飞溅到空中,染红了祭坛。观礼的人群中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乐师们继续努力地演奏起来。
“这就是向雅典娜的献祭。”派洛皮德小声对腓力说道,“牲牛飞起的鲜血象征了献礼已经被神接纳,大祭顺利完成了。”
“这样看来,雅典的祭典也并没有比其他城邦好到哪里去嘛。”腓力有些失望地说道,“这些程序一点儿也不热闹。”
“热闹在后面。”派洛皮德笑了,他指着站在中央的执政官说道,“接下来就是分肉的仪式了,这才是祭典的!”
“分肉才是人们参加泛雅典娜节游行的目的。”在神殿的另一侧,阿里斯塔也悄声对亚里士多德说道,“这头牲牛将会被完全肢解,每个公民都可以分到一块。祭典中的肉分享了神性,是来自神的恩赐。”
“诸神享用皮包骨,凡人享受血与肉。”亚里士多德低声回应道,“这是普罗米修斯的馈赠,也是对神灵的欺骗。”
传说中,普罗米修斯为凡人欺骗众神,祂将献祭的肉分成两堆,一堆覆盖着肥腻的肉皮,另一堆却只有瘦肉。宙斯自然选择了肥肉的那一堆,但之后才发现肉皮的下面全是骨头。由此,便有了祭祀中的肉分给人吃、而把骨头和皮留给诸神的习俗。当然,欺骗众神的普罗米修斯也受到了惩罚。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觉这个祭典处处显示出一种对神灵的欺骗。”阿里斯塔小声嘀咕着,“从城邦的执政官到普通的市民,他们并非是为了敬神而来到这里。执政官是为了统治的和平,市民们是为了获得一点儿彩头。就连那些祭司,也不过是为了家族荣誉和为自己谋求一门好的婚事。”
“雅典城已经充满了这种‘欺骗’的风气。”亚里士多德说道,“据我观察,凡人欺骗神、富人欺骗穷人、官员欺骗市民、罪犯欺骗法官,当然,他们的这种欺骗与普罗米修斯不一样,并非为了大众的利益,而是为了自己。”
“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如此愤世嫉俗。”赫米阿斯打趣道,“至少,每个人都得到了祭肉,他们的身体和灵魂都得到了满足。他们获得了欢乐,不是吗?”
“对啊,我敢说没有人想到这一点,他们只是为了欢乐罢了。”阿里斯塔也说道,“这就是城邦的习俗啊。”
“我不想批评城邦的习俗,只是有感而发。”亚里士多德苦笑了一下,“所以,我们可以得到肉吗?”
“一般这种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得到一块,不管是雅典公民还是外邦人。”阿里斯塔又急躁起来,“他们怎么还不开始分肉啊!”
在雅典娜神像前的祭坛上,季费索多罗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刀,他自然无法独立完成分割一头牛的全部过程,但作为仪式性的步骤,他需要将第一块肉割下,并给予城邦中德高望重的人。一般来说,牛耳朵会是不错的选择,它虽然不够好吃,但很容易割下来。
“我应该把第一块肉给谁呢?”季费索多罗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从没有比在此刻更加紧张,“一般来说应该给城邦的长者,他们是民众尊敬的对象。但有时也需要给有功的将军,他们是城邦的基石。或者,应该给予最近在市民中口碑最好的一个人,作为对社会风气的鼓励……”
他手中拿着那把短刀,这是一把为了仪式特意准备的武器。它的柄用黄金打造而成,还带着华丽的装饰。为了保证祭典的顺利进行,它一定要被打磨得十分锋利,一下子就能带走牲牛的生命。
他手中拿着刀,在牛耳朵处比划了一下,这头牛显然还没有完全断气,它的脖子流着鲜血,四肢还在抽动着。
“按照自然学家或者医生的说法,动物在死亡之初,身体还会保持着一定的活动,这是灵魂离开身体的过程。”
季费索多罗不知道为何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从学校教师那里听来的理论,他想要甩甩头清空杂念,却发现脖子因为过分紧张而异常僵硬。
“呼。镇定下来,完成这个步骤。”季费索多罗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道,“割下去,割完之后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紧紧地握住刀柄,朝着牛耳朵的部位狠狠地割下,接着一划。一道血柱冲天而起,甚至比刚才牛颈部喷出的还多。
血色的喷泉覆盖了季费索多罗的身子,他感到了一丝诧异,而后听到了周围传来的呼声。他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完成这个步骤。
他的眼睛紧盯着前方站着的一位老人,“他是克力同的儿子还是西庇阿的儿子来着?”他已经顾不了这许多,只想着赶紧把手中的肉递出去。
就在他想要伸出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个动作。他以为这是因为自己肢体僵硬的缘故,便努力将身子朝对面探出去。
季费索多罗的努力并不是没有结果,他的身子前倾,双手伸出,似乎在鞠躬行礼。
但现场已经没有人注意他的礼节了,因为下一刻,他的头落在了地上。
……
学园。
欧多克索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把愤怒的安提丰劝阻住,并将他们父女带到了学园。柏拉图并不在这,他应该也是跟着游行的队伍一同去了卫城。欧多克索让安提丰坐在椅子上,他面色凝重,一言不发,而作为主角的女孩倒并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她似乎更担心自己的父亲,同时对整件事充满了迷惑。
“让我的妻子和女儿们来陪她吧。”欧多克索提出了建议,将少女带到了自己家,与他的妻女呆在一起。在安置了这一切后,他转向安提丰,这个身材粗壮的汉子此刻垂着头,仿佛整个人缩小了一圈。
“首先,我们要弄清这是蓄意的羞辱还是一场意外。”欧多克索对安提丰说道,“先不要冲动游行的队伍已经出发,我们也无法阻止他们。先说说,你们为什么会迟到吧。”
“我是昨天午后得到消息的。”安提丰依然垂着头,“传令兵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便与妻子一同准备所需要的东西。这是我女儿第一次参加祭典,她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我妻子昨天一晚上都在教她。”
“今天早晨我们出门的时候,先是发现我们家门前的那条路被堵住了,有一堆石头和树枝拦在路上。”他接着说道,“有人说这是运送建筑材料的工人不小心散落的材料,但是所有人都去参加庆典,根本没有人清理街道。”
“接着,我套上自己最好的马,准备绕到大路上。可是那条路上行人很多,还有很多马车。”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我们在路上和一辆马车发生了碰撞,车轴被撞断了,不得不停下来更换车辆。”
“我好不容易借到了马车,这才匆匆赶过来。可是路上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根本加快不了速度。”安提丰一脸沮丧地说道,“我应该早点出发的,这样说不定还能赶上。”
“我想,这和你出发的时间没有关系。”欧多克索安慰道,“听你的描述,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想要你赶不上队伍出发的时间,故意设下了重重障碍。”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跟任何人都没有冲突啊!”安提丰脸色涨红了,“这是对我家族的仇恨吗?”
“我们还不清楚,但这绝对不是今天发生的唯一一件怪事。”欧多克索拍了拍他的肩头,“应该这么说,你的女儿没有赶上今天的祭典,说不定也是一种幸运。”
“这是什么意思?”安提丰一脸茫然地看着欧多克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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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有人在谋划什么事情。”欧多克索说道,“如果他们是针对你,或者你的家族,这简直太愚蠢了。只要事后查出这是谁干的,整个城邦都会唾弃他。而且,你的家族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是吧?”
安提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为了羞辱我,那是为了别的目的?”
“他们谋求的是那个提篮者的位置。”欧多克索说道,“毕竟,她是距离雅典娜最近的那个人。”
……
巴特农神庙的大殿上,鲜血还在不断的流淌。季费索多罗的身体倒在地上,与那头牲牛并排着,仿佛是献给雅典娜的祭品。人们已经从开始的惊讶中缓过神来,但他们并没有陷入混乱。因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完成向雅典娜献礼的提篮少女手中拿着一把闪亮的短刀,刀身上沾满了血液。
腓力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他站的离祭台很近,清楚地看到了事情的经过。就在执政官准备割肉的瞬间,站在他身后的少女突然从篮子中抽出另一柄利刃。这把刀比先前献祭用的匕首要更长,刀刃很薄,折射出蓝幽幽的光芒。她像对待一头牲畜那样割向季费索多罗的脖子,一推一拉,便使他身首异处。
在那一瞬间,腓力并没有感到害怕或者惊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对方的动作如此的美,那是行云流水般的杀戮,没有丝毫无用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或拖沓,就像闪电划开云层,自然、纯粹而有效。他被这美妙的杀戮手法迷倒了,以至于张大嘴巴久久发不出声来。
他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拉住了,接着派洛皮德的声音传来“我们快离开这里!”
腓力这才回过神来,他被派洛皮德拉着,和一些来自底比斯的护卫们向后撤去。因为祭典的关系,所有参与者都不得携带矛与盾之外的武器,而这些底比斯人也没有战斗的想法,他们只想保护使者尽快离开。
亚里士多德也回过神来,他没有看清事件是如何发生的,但看到了冲天的血柱。那一刻,他的头突然一阵晕眩,像是被人砸了一棒子。他摇摇晃晃地想要伸长脖子,却被周围的人挤得不能动弹。
今天游行的所有人都身穿着盔甲,手持着长矛。但谁也没有想到动手的竟是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提篮者。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带头的正是城邦的将军卡布里亚。他大声喝道“抓住她!”
这并不是第一次在泛雅典娜大祭上发生悲剧了,许多人都记得哈摩狄阿斯的故事。因此尽管人们感到震惊,但很快将这起事件理解为一次对于执政官的复仇。况且,那个少女并没有其他的举动,似乎这就是她唯一的目的。
“要阻止她自杀。”卡布里亚这样想到,“千万不能让提篮者的鲜血洒在雅典娜的神殿上,这将是无比亵渎的大罪。”于是他带头跳上祭坛,使出了格斗的技巧,想要生擒面前的女孩。
卡布里亚扑空了,他立刻闪身向另一侧抓去,但手中仍然空空如也。他发现那个女孩消失了,只有金色的雅典娜俯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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