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什么狗屁如果万一的!如今这天底下连我张波宁都佩服和放心的就只有你许卫寒了。
“除了你,把梦梦交给谁我也不放心,也不可能交给他!更别说什么拖累的。
“如果真要说拖累,是我们连累了你,本来照顾梦梦这件事怎么也该由我来,但……
“哎,我他妈能力有限啊,高考都没能发挥好,不能陪在她旁边……”
“好了,不说这了,咱们都说好的向前看,走一步算一步,来一难挡一难!”许卫寒给张波宁也倒了一杯。
“不是说我要保持清醒的吗?”
“你那酒量喝八瓶也能是醒着的,这一杯对你就算杯水!”
张波宁笑着举起杯“我怀疑你是真醉假醉啊,脑子门儿清啊!”
许卫寒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一条消息,想了下拨了一个电话。
“你给谁打电话?”
“郭盼。”
正说着那边郭盼接了电话,不过声音很小“等一下,我出去说。”
估计是走到了寝室外面,她的声音才正常起来“从你走后,思梦就一直躺在床抓着她的项链发呆,现在好像是睡着了。”
“没有其他事吧?”
“没有。”
“好,这几天麻烦帮我好好照顾她,我帮她请了两天假,明天不用叫她上课。”
“别给我客气,我也请两天假在宿舍陪着思梦!”
“谢了!”
许卫寒挂了电话,在桌上半趴着“张波宁,要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没问题,你放心的醉,什么也别想了,我保证把你送到你床上。”张波宁站起来将他一个胳膊挎在肩上。
“谢了。”许卫寒头一歪,还真有睡着的架势。
张波宁只好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心里突然发酸——一个一米八大个的大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轻?
…………
次日许卫寒是被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从睡眠中吵醒的。
他眼睛还没有全睁开,就噌地坐起来,摸到手机就问“思梦怎么了?”
“你是许卫寒吧?”另一边却传来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许卫寒看了看手机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他揉着如同锥子在捶着的头,语气缓了点“我是,你哪位?”
“可算打通你的电话了,崔甘梅你认识吧?我是她对门的邻居。喂?喂?”
“认、认识。”许卫寒从发紧的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
“啊,我们见过,你记得我吧?
“唉!她今儿清晨走了,去前她特地交代去后就联系你,她的身后的事由你帮忙办。
“还有为了不给你增添麻烦,她让我们从医院直接送去的殡仪馆,我们现在正在办理手续,你直接来这里……”
许卫寒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再也听到任何声音,他的头疼也更加剧烈,终于体会到了思梦每次头疼欲裂的感受。
从床上下来时,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
惊醒的一个室友吓得赶紧过来扶他“许卫寒,这么高摔下来没事吧?怎么了,起不来了?”
其他两个室友也从被窝里探出迷蒙的脑袋“怎么了?跳床失误了?”
许卫寒捂着额头冲他们摆手“别动,我头疼!”
“不是磕着头吧?有没有事啊,头晕吗 ?”
许卫寒捂着额头和眼睛,摇头。
“别光摇头啊?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啊!”
“你们……都继续睡觉,蒙着头,别管我!”许卫寒的声音已经透漏出不对劲。
三个室友默默交流了下颜色,然后悄无声息的钻进了被窝里,蒙上了头。
一个平时喜欢听摇滚的室友,打开了手机放着震耳的噪音。
许卫寒的肩膀抖了抖,跟前的地面上,落下几滴晶莹的水滴。
晕染了白色地板砖上的灰尘。
…………
许卫寒赶回青雲市时,殡仪馆已经关门歇业了。
他还是蹲在门口抽了三根烟才离开。
路上有不少下学的学生,穿着校服打打闹闹的挤在人行道上。
一阵欢腾后,三个小男生又勾肩搭背的走在一起。
一个说“说吧,想吃什么,我请客。”
另一个说“就你那点零花钱,别装大款了,请喝矿泉水够不够?”
“小瞧人不是,这周我表现好,我妈多给了十块呢!”
第三个男孩说“哟哟,十块啊,厉害了,够开黑五个小时了!”
“放屁,包夜,那可是八个小时!”
三个人又挤在一起笑。
许卫寒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了。
他仰起头看了老半天的青天白云,而后才久久的叹出一口气。
当他停下来,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思梦以前住的出租房。
他默默的上了楼,掏出钥匙开了门。
家里还是过年时候的样子,安静而干净,就像一直在等待着人居住。
又像一直有人在住着。
他将家里环顾一遍,好笑自己居然会有和思梦一样傻的期待。
躺在沙发上后许卫寒终于闭上了眼睛。
半夜他被五脏六腑痉挛醒,才想起他从早上接了电话后,就一直没吃没喝。
身体已经承受不了他的虐待了。
他起身打开已经许久不连电的冰箱,里面自然空无一物。
厨房也是连个馒头渣都没有。
还好家里一直没有停水,许卫寒就着水龙头大口大口的灌了一肚子凉水。
睡意也完全被凉水冲走了,他干脆就洗了把脸,站在阳台往外看。
手不自觉的就摸出烟放在嘴上,打火机打着要点时又放弃了。
将烟重新装进盒子里,放回口袋。
他进厨房端一碗水出来,将阳台上的三盆花浇了水。
一直到凌晨才又眯了会,然后出门在小区门口买了个饼,边吃边走。
在殡仪馆的门口又站了几分钟,进去后却意外的顺利。
拿着证件签了个字,人家就给了一个黑色的木匣子。
许卫寒将它放进自己带来的黑色布兜里,抱着往回走。
一直走到另一个小高层的居民楼里,上了三楼,敲响一户人家的门。
里面出来一个阿姨,看了眼他怀里抱着的盒子,叹了口气
“真是老了老了也没等到自己的儿子来收骨灰!就差几个月也等不到了。”
边念叨边进屋取了一串钥匙,走到对面开门
“这也就是我们平时处的不错,不然啊,到闭上眼也没人在旁边守着,你说她这一辈子活的也真是可怜。
“老公早早就走了,一人拉扯着儿子,多难啊,好不容易眼看着长大成人了,却又……
“哎,都是命,苦命!”
开门进去,许卫寒将骨灰盒放在桌子上,四处看了看。
“她这个房子估计也快到期了,这房东知道她不在了,肯定要来收房子的,这骨灰盒肯定不会让在这放的。
“哎,努力一辈子,最后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她交代着让你直接找地方把她撒了。
"屋里的东西给他儿子留个念想的就行,她这个人啊就是不愿意麻烦人,我想提前叫你回来一趟都不愿意,说是后事就够麻烦你的了。”
许卫寒一直坐在沙发上捧着额头,阿姨看着不落忍
“你是她儿子的好朋友吧,我还见过你几次,别太难过,她也是每天对儿子忧思过度,后面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
“说难听点,能早点走对她都算是解脱,你呀,就按她的遗嘱办理就行。
“哦,那桌子上的一包东西是我从医院带回来的,包括还有她一张银行卡,医院花费都是从那里扣的。”
阿姨交代完就出去了,屋里子空的可怕,墙上的时钟还在滴答作响,好像从来不曾失去过什么。
许卫寒坐了半天,才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在床头的桌子里他发现了两封信,最上面一封信上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他在床边坐下,手指颤抖的打开里面的信
我儿的好友,卫寒
谢谢你这几年节日的时候都会来看我。
今年的春节,我知道是最后一次见你了,你不要自责,我是故意瞒着你我的病。
本来就是肺上的病了,知道治不好,还不如留下这些钱给我超超用。
我这干了大半辈子连个房子也没有给他挣出来,以后我走了,他又在里面待过,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我衣柜底下压着一个盒子,钥匙就在这个信封里。
里面是我存下的所有积蓄,应该够个首付了。
麻烦你先帮超超收着,等他出来给他。
我知道超超这几年一直不肯见你们,他啊,是怕你们看了他的样子难过。
我倒是没少过去看,他还经常给我写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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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我去看他了,给他说我们家政最近有个远地方的活需要去一年,他见不到我应该不会乱想。
万一他有什么事,给我写信了,我交代给邻居大姐今后收到他的信都给你邮过去,你帮我给他回个信。
等他出来再告诉他我走的事,我担心他冲动做出傻事会被延期。
他啊,现在成熟了不少,知道心疼人,也总问你们的情况,我说都好着呢,都去外地上大学去了。
他听了可高兴了,说出来就去寻你们让你们养着。
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你们可千万别惯着他。
他是个好孩子,出去总能找到事情干的,一定要让他自己活出个样子来!
我走后,我们的房子应该也要被收走了,里面的东西都留着让房东扔吧。
你就把我衣柜里的盒子带走就行,骨灰没地方放,就找个地方撒了吧。
人死了就不计较这些了。
医院的卡里应该还会剩点钱,我后事需要用钱的地方就拿着用,用不完的就自己留着用。
卫寒,阿姨知道让你一个孩子办理这些有些残忍,但阿姨实在没有别的人能找。
我儿子也只相信你和浩阳,他对浩阳的牵绊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
你们三个孩子都重情义,也别让浩阳因为这件事心怀愧疚。
我不觉得我儿子做错了,你们都想开点,只有你们想开了,超超出来心里才好过。
他见到你们啊,肯定将这几年吃得苦就全忘了。
卫寒啊,替阿姨好好照顾超超!
阿姨拜托你了,超超今后,只有你们了!拜托拜托!!!
——阿姨,催甘梅留。
许卫寒双手颤抖的厉害,泪水打湿了信纸,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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