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阿斯伯格症虽然没有明确是遗传病,但也在家族内高发。
侯少鸿说“我妈妈的三哥是自闭症。”
看来侯胜男得病是因为他继母的家族。
我正想着,他又道“何况纵然如此,我也给了她两套别墅外加一亿现金,她才肯给我生孩子……”
说到这儿,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悲戚。
我记得他说过,他女儿一出生就有罕见病,不得不说,丧子之痛是人所能经历的最可悲的事之一了。
我不禁有些懊悔,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件事。”
侯少鸿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说“不要道歉。”
说着,又握住了我的手“在我这里,你没有什么是不该提的。你我之间没有禁忌。”
我拉开他的手,说“谢谢你这么说。”
侯少鸿一愣,又紧张起来“你还不信我?”
“我信。”对于黑裙子的事,我不知我信不信,因为我并不关心。不过,我拉开他的确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你这只手刚刚还在摸我的脚……”
侯少鸿笑了“你自己你也嫌弃呀!”
我说“除了我孩子的,谁的脚我都嫌弃。”
就算是三只的小脚丫,会走路以后我也嫌弃了。
侯少鸿笑容更深,说“你可真太可爱了。”
说着,就要往前凑。
我连忙推住他的脸,说“你我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以前就不喜欢他亲我,勉强答应只是因为想要他帮忙,现在我可有借口了。
我甚至有点感激这件事。
侯少鸿见状动作一滞,但正如我料想中的一样,他一点也没有生气,而是笑得更开心了“我的嘴可没亲过你的脚。”
我说“但是你亲过那位经常需要体检脏病的美人儿。”
“别乱说。”侯少鸿再度握住了我的脚,说,“美人儿可不是谁都可以当的。”
我问“这不是你的口头禅吗?”
“当然不是。”侯少鸿道,“你还见我这么叫过哪个女人?”
我说“莫小姐。”
侯少鸿顿时笑了“就知道你会说她,然而她喜欢女人,在我心里,可是跟男人一样的。”
我问“你也知道她喜欢女人?”
侯少鸿说“这不是秘密。”
我说“那你那天还……”
“他俩订婚了嘛,这种事很平常。”侯少鸿说,“联姻是这圈子里最常见的婚姻关系。”
我没说话。
其实按照法律,到现在我也没厉害。
而且因为繁华是外籍,需要我提供一些证明来证明他死了,而我一直很忙,没顾上办这事。
所以在法律上,我也不是丧偶。
我禁不住胡思乱想,这时,脚背上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是侯少鸿,他居然抱着我的脚亲了一口。
我措手不及,第一反应是抽回我的脚,下意识地说“你们怎么都……”
说到一半我醒悟了,急忙收声。
侯少鸿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愣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我拿起鞋准备穿上,一边说“抱歉。”
“抱歉什么?”侯少鸿说着,又拉住了我的脚,这次拿起了冰袋,“该说抱歉的是我,应该帮你冰敷的,结果却占你便宜。”
我说“脚倒也不算便宜,但我不喜欢。”
侯少鸿点了点头,低头帮我敷着脚腕,一边漫不经心似的问“是因为他也这样么?”
我没说话。
侯少鸿也没有继续,气氛就此陷入沉默。
很快便来到了医院,我的情况只是扭了脚,骨头没事。
期间侯胜男一直不理侯少鸿,她说,餐厅的狼藉只能证明这里举办过庆祝活动,不能证明他是无辜的。
而他为了证明自己提供的那个朋友,虽然朋友表示那真的是开玩笑才找来的,但侯胜男表示,他俩晚上有一段时间是单独相处的,朋友的话没有说服力。
最重要的是,昨天是侯少鸿的生日,他要是没有做坏事的打算,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庆祝,而是要找一群朋友。
我想,这最后一条的原因我是知道的。
不过,我也不关心就是了。
这事之后,侯少鸿又开始来找我,我还是挺烦的,便问他繁仁的事,哪知他并不生气,而是说“已经照你的安排放了。”
见我表情怀疑,又道“我承认,我的确觉得你……有些过分,所以我劝了劝夏夏。”
我说“你怎么劝的?”
“我告诉她,她能从一个婴儿长到这么大,离不开那些为她付出的人。”他说,“但她告诉我,她爸爸被繁念谋杀后,妈妈拿了一笔钱被封口。爸爸去世后,她妈妈再婚,继父一直欺负她,但妈妈视而不见。除了爸爸,她不欠任何人的。”
我说“还真是正义的理由。”
以后,我的腾腾也会做这种事,而也会有人这样恨他吗?
想到这里,我就不寒而栗。
我说“这么说你劝告失败了。”
“不知道。”侯少鸿说,“我只能告诉她,如果她是我女儿,我希望她放下仇恨。因为对父母来说,孩子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一旦报仇成功,她会立刻丢了命。”
我说“那如果她爱上繁仁,并且无法再爱别人,你希望她报仇,还是跟他在一起?”
“那就更不应该杀他了。”侯少鸿看着我,说,“杀了自己最爱的人,会让我女儿整个后半生都备受煎熬……如果她实在喜欢那人,我其实也不介意成全。”
我避开他的目光,没说话。
其实车祸那天,我是很忐忑的,因为看完了我妈妈,我们是要去看我爸爸的。
我不是不想去看他,我是不敢。
我一方面明白,我爸爸多半是理解我、心疼我的,不会怪我。
可另一方面,我又做不到放过自己。
我应该杀了权御,就算暂时不杀,也至少应该先追查到底。
但是现在,这件事就这样悬着。
穆安安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三天,最后才转到了普通病房。
本来我是不想让梁听南照顾她的,然而现在也没得选了,梁听南总好过护工。
而且我也不觉得应该隔离穆安安和梁听南,她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有能力处理自己的一切。
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家陪着穆云,这孩子好像被车祸吓到了,自那天起就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晚上睡觉也常常惊醒。
原因是穆腾告诉我的,她给我打电话,说“妈妈,哥哥给我打电话了。”
我问“他不是每天给你们打电话吗?”
“给我。”穆腾言简意赅地重复。
我总算明白了重点“他说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他说,车祸时,大姨告诉他,她才是他妈妈。”穆腾的语气有点迷茫,但还是很干脆地说,“说他是跟她喜欢的男人生的,希望他能叫她一声妈妈。”
我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穆腾说“昨天夜里。你装作不知道,别让他知道我出卖了他,我向他保证过,不会告诉你。”
我说“我会的……不过腾腾,你……”
“我怎么啦?”穆腾问。
“你长大了。”我说,“以前你都不说谎的。”
说谎这一小孩子情商发育的重要标志,穆雨会说话不久就开始了。
而穆腾一直都是实在人,最多缄口不言。
穆腾说“我明白这很重要,妈妈必须知道。”
我说“谢谢你。”
挂电话之前,我问“你不想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穆腾陷入沉默良久,说“奶奶已经告诉我们了。”
我问“什么时候告诉的?她怎么说的?”
“好久了。”穆腾说,“她说,我爸爸不方便,等她去世后,别人会欺负我们,我是男孩子,要学着保护妈妈和妹妹,所以她决定让我跟我二姑学做事,等我长大,我们就可以过得很好,不会受欺负。”
“……”
“我问她为什么不是哥哥,”穆腾仍然很平静,“她说因为哥哥的妈妈是大姨,爸爸是梁伯伯,我爸爸家的钱不可以给他……但他还是我哥哥。”
我说“你那时怎么没告诉妈妈?”
“那时没有必要。”穆腾说,“我也没有告诉妹妹,她会哭的。”
我家这三个,一直都是穆雨最机灵,穆云最沉稳,穆腾则总显得慢一拍。
然而现在,我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孩子在不知不觉地长大,尤其是繁家介入以后,他们真的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
我没有问穆云这件事,因为我觉得,如果他想,他就可以来问我。
而如果我主动问他,会让他对穆腾失去信任。
但我去问了穆安安,她听罢,低声说“对不起……”
我说“是因为觉得自己当时要死了吗?”
“是啊。”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说话。
而穆安安有些局促地看了看我,最后轻轻叫了一声“菲菲……”
“嗯。”我已经看出她有话要说。
“他跟我谈了。”穆安安的目光有些紧张。
她是说梁听南那个关于他俩结婚要穆云的提议。
我没说话。
如果她同意梁听南的提议,那只要穆云答应,我也没问题。
毕竟我是真的自身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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