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一听愣住,面露难色。
顾一念睨她一眼,轻笑一声,眉目清艳中带着一股子恰到好处的压迫,“怎么,不行?”
她挑着眉梢,语气很淡,却听得佣人心中一突。
老夫人虽然宝贝她这些花,但二小姐最近在顾家人,尤其是顾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如何,她也是知道的,两相权衡,她朝顾一念微微屈膝,语气毕恭毕敬,“那请二小姐稍等。”
顾一念“嗯”一声,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佣人很快离去。
顾一念抱臂倚着车门,看着面前一大片火红的茶花出神。
之前她家院子里栽了许多红玫瑰,是她妈最喜欢的花。后来她妈去世,江蓉嫁了进来,为了讨好乔淑宁,便将红玫瑰铲去,通通换成了茶花。
春来又春往,许久没回去过了,不知那边的茶花,是不是也开得这么艳?
出了一会儿神,耳边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是佣人抱着一个描花白瓷瓶出来了。
顾一念直起身子,看着佣人递过来的剪刀,却没接,淡淡看她一眼,“你跟奶奶说了?”
佣人怔了怔,眼底划过一抹心虚,怯怯开口,“我问过老太爷了。”
顾一念轻笑一声。
看来乔淑宁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呢,连她亲自挑选的佣人们都开始阳奉阴违。
接过剪刀,随便剪了几株开得最好的插入瓶中,将剪刀递回去,拍拍手,“走吧,进去吧。”
佣人应一声,抱着花瓶跟在她身后进了别墅。
顾建国从佣人那里得知了顾一念到的消息,站在客厅里等着,听到动静望来,朝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顾一念扫了一眼。
客厅里顾钧和宋雅都在,顾铭却还没来,顾锦岚也不在,不知今天会不会过来。
顾一念走到客厅,跟几人一一问好,最后视线定格在宋雅身上,嘴角一抹浅淡笑意,“恭喜伯母了。”
宋雅看她一眼,也状似喜悦地道了谢。
聊了几句,宋雅似乎有些疲倦,由顾钧陪着上楼休息去了。
逮着这个空隙,身后抱着花瓶的佣人看向顾一念怯怯开口,“二小姐,这花瓶……您想放哪?要不要我给您放到车上去?”
顾一念似才记起这桩事,“啊”了一声,目光扫过顾建国,似问话,又似自言自语,“奶奶身体还是不舒服?”
顾建国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自从上次乔淑宁把顾一念气走后,两人吵了一架,乔淑宁越发恨透了顾一念。知道她今天会来家里,无论如何也不想下来跟她碰面。
对顾建国来说,知道两人的矛盾不可调和,只要不起正面冲突,他也就得过且过了。
毕竟,现在这种时候,还是拉拢了顾一念要紧。
尴尬地笑笑,算是默认了顾一念的话。
这次,顾一念没再说什么要去探望的话,只是看一眼身后的佣人,“既然奶奶不舒服,就把这花瓶送上去吧,她看看这些新鲜的茶花,也许会好得快一些。”
她眉眼含笑,神色温柔,脸上关心长辈的神情毫不作假。
顾建国脸色微僵。
佣人也手足无措起来。刚才不是说要带回去么?怎么又要给老夫人送去了?不过她不敢多说,只能看向顾建国,等着他示下。
“先放在这里吧,等下我给她送上去。”停顿几秒,顾建国开口。
顾一念笑容消失,盯着他看了几秒,“爷爷,奶奶是不是还对我有意见?”
顾建国脸上仅存的笑意也兜不住了,眼下肌肉抖了三抖,盯着顾一念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上次顾一念被乔淑宁气走后,他知道顾家还需要顾一念的关系,所以不敢把关系闹僵,可乔淑宁性子执拗,怎么都不愿意道歉,他也拉不下这个脸面,只得让顾铭打电话过去好说歹说劝了一番。
虽不知顾一念听进去了多少,但这次霍崇退休宴能邀请顾家,她又亲自来这么一趟,顾建国以为,她应该是自己想通了。
毕竟,她虽然认回了陆家这门亲戚,但到底只是外祖家,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她要是跟顾家交恶,传出去,坏的只会是她自己的名声。
她如今还没嫁进霍家呢,自然得顾忌一些。
没想到,她今天这么一过来,先是剪花,现在竟又直接问出了这话,连表面的虚与委蛇都不做了,这是什么意思?要撕破脸皮吗?
顾一念看着他越发凌厉的目光,脸色却一点变化也没有。
顾家早已开始走下坡路,如今生意也不过勉强吊着一口气而已,顾建国摆惯了架子,还以为自己如从前那样任人揉搓吗?她今天过来,就是给他找不痛快来的。
否则不闹这么一场,以顾家现在的局势,过几天霍老爷子的退休宴上,他保不齐会借着自己的名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顾建国瞧着她古井无波的眼神,心中不免一激灵。
他这个孙女,什么时候竟有这样的气度了?
心思千回百转,到底顾忌着她身后的顾家和霍家,不好再僵持下去,眼睫一抖,移开目光,率先服了这个软。
“没有,你多想了。”他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只是你知道的,她向来宝贝这些茶花……”
顾一念眨了眨眼,装出一副不懂的模样,“爷爷这话我听不明白,奶奶宝贝这些茶花,我现在让人给她送新鲜的过去,她不应该高兴吗?”
顾建国只觉得心里烦躁不已。
他知道顾一念没有这么蠢笨,现在的无知,分明是装出来的。可他不能戳穿,一戳穿,就等于变相承认了乔淑宁还在气头上的事实。毕竟,就算再宝贝花,嫡亲孙女摘几枝又能如何?
他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才阴沉着脸看向抱着花瓶的佣人吩咐,“你把花瓶给老夫人送上去吧。”
佣人应是,刚要走,顾一念却看着她,又笑眯眯补充一句,“记得跟奶奶说是我亲手挑的,希望她的病能赶快好起来。”
顾建国捏住茶杯的手一抖,差点没把茶水给洒出来。
可他不能反驳什么,因为顾一念这话说得一点错处也没有,他现在只盼着乔淑宁能忍这一时风平浪静,否则……他都不知道这件事最后该怎么收尾。
他想着,板着脸又给那佣人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领会自己的意思,把话给说得含糊点,最好是不要提到顾一念的名字。
可一个佣人,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感觉得到顾建国对顾一念的态度不一般,自然把顾一念的话当成了圣旨,抱着花瓶,“噔噔噔”就跑上了楼。
乔淑宁此时正在房间里插花。
她知道顾一念今天要过来,上次顾一念甩脸走人,顾建国跟她大吵了一架,还逼着她给顾一念道歉。
可她硬气了这么多年,当初连顾一念她妈都没在自己手里讨到什么好处,她又怎么会愿意给一个小丫头片子道歉?
但顾家公司的形势摆在这里,如果再没有资金注入,怕是撑不下去了。所以昨天晚上,顾建国好说歹说跟她分析了一通利弊,告诉她如今顾家正是要靠顾一念的时候,让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如今顾锦岚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大儿媳又怀了身孕,她知道顾家不能在这个时候没落下去,所以只得咬着牙答应了顾建国。但她实在讨厌见到顾一念那张狐媚子脸,如果两人碰面,她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所以只能窝在房间里不出去。
心里说不恼火是假的,下手时都重了几分,好端端的花,被她剪得乱七八糟。
正烦闷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她皱着眉头问,心里想,不会是顾一念那个小贱人上来挑衅了吧?
“老夫人,是我。”
听到佣人的声音,乔淑宁舒了口气,“进来。”
门被人推开,她懒懒抬眼,刚要说话,目光却被佣人怀中抱着的花瓶吸引,脸色陡然一沉。
不待她问,佣人就把刚才顾一念交代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老夫人,这是二小姐让我给您送来的,说是她亲自摘的新鲜的茶花,希望您看了之后,病能很快好起来。”
乔淑宁听到这话,脸色骤变,浑身戾气暴涨,一把冲上前,将佣人手里的花瓶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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