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望着后无常,后良凝眉询问。“不知道。”后无常苦着脸摇头。“我之所得,只在天地化剑的瞬间,亦只感受到那股力量的余韵。”后良拄着下巴,眼眸深处满是思索之色。后无常被他看的难受,苦着脸扭了扭久坐的屁股。“有所得,得到什么?”许久,后良才开口询问。“剑意,一道剑意。”后无常说着,手成剑指,向虚空一点。后良呆呆的看着他的剑指许久,眨巴两下眼睛,道:“什么都没有啊。”后无常:“……”确实没有剑意。后无常虽心有所感,但还没化为实力。“说说你脑海中那个荷塘月色,怎么回事?”后良拿起酒盏,饮下后问道。“我好读书。”后良颔首,他当然知道后无常好读书。“您留下的那篇朱先生的【荷塘月色】,我最喜欢,尤其是您的批注。”后无常眼眸中闪过崇敬之色。“您说,那是一个大国的黑暗时期,朱先生忧国忧民,想救国而苦寻无路,于是写下这篇……散文。”后良颔首,又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他望向酒盏,酒水倒映着天空,白云朵朵。他却忽然想起魂豕村落前的那些暗红血柱,不知它们倒映在酒水中,会是什么模样。“接着说。”把思绪拉回,后良示意后无常继续。“我……我觉得自己的情况跟朱先生很像。”后无常说着,偷偷打量后良,很怕后良批评他的样子。“你是个心事重的孩子,而你所处的环境,与朱先生当时状况,确有相通之处。”后良把玩着酒盏,话落,仰头喝下。烈酒入喉,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辣,像是有无数稀碎牙签,顺着酒水下了咽喉。“师父说,剑修要有意境,最好在铸神庭的时候,便植入其中。所以,铸神庭前,我日夜诵读先生大作。”后良点点头,放下酒盏。“你对自己识海中开天辟地,也一无所知?”后良又问道。“不知。”“李剑白前辈,没跟你说过这些?还是他说的内容中,就没有这些?”“没有,师父从未给我提过您说的一切。”后良颔首,知道这其中有变化。苦于自己和后无常没有见识,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回宗门,会帮你问问,李剑白前辈也去了鬼域,若能遇到,我也会问问。”后无常听了,赶忙致谢。“下去吧,我独坐一会。”摆摆手,驱逐了后无常,后良仰倒,躺在巨狼身上。自从后无常提起荷塘月色,后良心情便沉重起来,总是想到魂豕村落的那些见闻。虽知那些景物,早已是心中的一根刺。可今日突兀的,刺的特别狠。“这世道……就这样啊。”他这话,也不知是不是要说服自己。“呜呜。”巨狼在后面应声,似在安慰。“就算我觉得世道不好,就算我想改变,我凭什么?我又为什么?”头用力向后顶,扎向巨狼腹部软肉处,他又想到度娘的怀抱。伸手揽过桌上酒壶,拨盖扔掉,直用嘴迎上。辛辣入口,好似万千心事,也被这辛辣冲淡了几分。“酒来,酒来。”后良呼喊,自有人送上烈酒。拨盖再饮,酒已没先前那般辛辣。便如此,不知饮了多少,后良终于醉了。“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食熊则肥,食蛙则瘦。……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断断续续唱着歌,后良终于宿醉而去。-------------------------------------大醉,并未解开心结。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后良终日厌厌。哪怕他为体内五魂立了神像,并且应正了心中所想:那些神像可聚合愿力,且这些愿力,比之直指后良的愿力,更适合胸中五魂。这些日子,修真仿佛没了意义,因长生终究遥遥。而他的信念,已无法坚立。“神树因何苦恼。”这一日,后无常看不下去,来到后良身旁询问。后良醉眼朦胧的看向他,停顿许久,忽然问道:“哪来,作甚,何去?”后无常略作沉默,道:“后家村人,做村长,将来亦要守护家乡。”“呵。”后良轻笑一声,举起酒盏,一口饮下。“神树从何而来?在做什么?又要到哪里去?”后无常问道。后良沉默以对。“神树不知?”后良颔首,没有犹豫。“神树曾应下老村长,守护后家……”“我不是后家村人,也不属于后家村。”后良打断后无常,轻笑着说道。后无常沉默,但随后便坚定道:“可您还在守护后家村,我看得到,这里所有人都看得到。”后良微怔,随后颔首。是啊,他确实在守护后家村,也在为后家村付出。如那下品灵石,于他来说,将来也是有用的,可他毫不犹豫的给了后无常。为何?只因在后良眼中,后家村人,皆是他子侄后辈。“神树心中,已有需要守护之处,为何迷茫?”后无常疑惑着问道。“怕守护不住?或者,想守护更多却又心中恐惧?”后良没有给出答案,而是自问着说道。“有何恐怖?”后无常问完,便见到后良忽然坐直,眼中醉意全无。他双眼认真的看着后无常,非常认真。“我与这世界……理念不合。”这话听着,可真像玩笑。“我读过神树的很多书作,虽神树托名于人,可不难看出,与这世界理念不合。”后无常拿过后良放下的酒盏,给自己倒了一杯,狠狠的喝下去。“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直至他用灵气疏通身体,才好受一些。看着在自己面前逞英雄失败的后无常,后良脸上并无嘲笑。这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孩子,他不似自己这般迷茫。“我听俊生叔说,老村长当年并不敢上山。”呛过之后,后无常再次开口,却让后良一愣。后俊生啊……已经死了很多年吧……老村长……五百多年……忘了他的样子了呢……“是神树跟他说:‘村长何不擎烛而走,为后人引路?’至此,老村长才有了勇气。”后良又是一愣,这话他说的?他自己都忘了。当年为了不死,他可没少忽悠那老头。“今日,无常想跟神树说。”后无常起身,整理衣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随后,他双手合十贴在额头。“噗通。”双膝跪地,身躯前倾,双手分开,匍匐于后良面前。“神树何不擎烛而走,为后人引路?”神树何不擎烛而走……为后人引路……何不擎烛而走……为后人引路……擎烛而走……为后人引路……“今日起,你叫我后良便可。”话落,后良伸手,轻抚匍匐在地之人的发髻。